壁珠勉強支撐着身子從内殿中出來,卻隻覺得天旋地轉――
難道,自己就這麼入不得蕭绾心的眼麼?自己跟在蕭绾心身邊十幾年,一直任勞任怨,對蕭绾心更是忠心耿耿,她蕭绾心憑什麼就這麼作踐自己,還要自己給一個小内監做對食?
正當壁珠發怔的時候,小德子卻是悄無聲息地湊了上來,嬉皮笑臉道:“好壁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臉的不高興的樣子?”
一見到小德子壁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壁珠冷然道:“你個猴崽子,我不高興我的,你有什麼好問的?”
小德子見壁珠似乎十分不快,忙開口道:“你不高興,我就想着逗你開心。”小德子憨憨一笑,旋即道,“好壁珠,快告訴我,你這是怎了?有什麼事兒,你得說出來,這樣我才能幫你啊!”
壁珠卻是狠狠地剜了小德子一眼,旋即冷然道:“呸!别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我問你,你到底安得什麼心?”
小德子不想壁珠竟會問出這麼一句。隻見小德子微微一怔,仿若沒聽清楚似的,問道:“你說什麼?”
“我問你安的是什麼心?!”壁珠喝道。
見壁珠突然如此疾言厲色,小德子隻覺得心中滿腹委屈,哽咽着道:“壁珠姑娘,試問我對你能有什麼心思?我不過是想着如何對你好便是了。”
壁珠卻是恨恨地道:“你打量着蒙我是麼?我看你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壁珠顯然是氣極了,腮幫子都氣的鼓鼓的,“你這個猴崽子,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子心思!我可是都看得明白呢!”
小德子一驚,卻是失聲道:“你知道?”
小德子隻覺得兇膛裡的這一顆心仿佛都要跳出來的似的,低低道:“我……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如今咱們都在柔儀宮時候,宸妃娘娘又是個好心性的,我也沒什麼不滿足的。”小德子隻覺得自己的一張臉紅的就跟院子裡的海棠花兒似的,為難道,“隻要壁珠你開心,讓我小德子做什麼都是成的。”說罷,小德子麼麼垂下了腦袋。
壁珠見到小德子的表情,不禁微微一怔:難道,小德子對自己當真是動情了麼?
隻是,壁珠見到小德子如此動情,隻覺得自己虛榮心一下子就被滿足了。如此,方才的一股子氣也就漸漸消散了不少。壁珠略一挑眉,問道:“小德子,你說要一輩子都對我好,你的話可都當真麼?”
小德子見壁珠的聲音溫柔了幾分,忙喜道:“當真!當真!千真萬确!”
見到小德子如此急切,壁珠隻覺得腦海一亮,遂生出一計,便道:“那小德子,是不是我讓你去辦的事兒,你都會去辦?”
“那當然!”小德子忙表明心迹,趕緊道,“除了宸妃娘娘,隻要是你壁珠姑娘的吩咐,我可都是當做聖旨似的去辦,絕不敢耽擱!”
見到小德子如此恭順,壁珠不由得開懷一笑,戳了一下小德子,道:“既然如此,我要你幫我個事兒……”
小德子趕緊道:“有什麼話,壁珠你隻要吩咐便是。”
見周遭無人,壁珠這才咬了咬牙,恨恨地開口道:“小德子,你人脈廣,想必在乾元宮裡也應該有不少交好的人吧?”
小德子不想壁珠竟然會突然問及乾元宮的人,便掰着手指道:“你說的不錯,的确有幾個伺候皇上的小内監是我熟悉的。而且,我還認識兩個禦前侍衛,也都是說得上話的……”
“足夠了――”壁珠沉聲道,“小德子,我要你幫我籌謀,讓皇上寵幸我……”
小德子隻覺得腦袋一懵,仿佛沒聽明白似的,追問道:“壁珠,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想個法子,讓你認識的侍衛和内監們在皇上跟前提一提我,讓皇上寵幸我,封我為宮嫔!”壁珠沉聲道。
待小德子把壁珠的話都聽明白了,小德子不禁驚愕道:“壁珠!你……”
“我怎麼了?”壁珠冷冷地剜了小德子一眼,道,“我怎麼了,難道宮女都不能成妃嫔了麼?”
小德子吓了一大跳,忙扯住壁珠的衣袖,道:“可是,可是……可是宸妃娘娘是你的主子啊!你怎麼能背棄宸妃娘娘,想着做皇上的女人呢?”
壁珠冷然撇開了小德子,一旋身道:“小德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其實你應該比我明白什麼是宮女――宮女,就是住在未央宮中的皇帝的女人。隻要皇上喜歡,願意寵幸,我便随時要侍奉皇上,隻不過是皇上一直沒有寵幸我罷了。且我固然是宸妃的侍女,但我更是皇上的奴婢。”說罷,壁珠撫了撫自己柔嫩的臉頰,柔聲道,“我這樣的容貌,倘若隻做宮女,也實在是可惜了。”
見壁珠如此鄭重,小德子隻覺得兇膛裡的這一顆心仿佛在一瞬間被掏空了似的,哀聲懇切道:“壁珠,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我這麼想怎麼了,不可以麼?即便你再讓我三思也是一樣的,我一定要成為皇上的女人!”說罷,壁珠白了小德子一眼,道,“我大周以前有過不少宮女成為宮嫔的先例,難道還多我這一個麼?再說了,趙選侍是什麼身份,不過是樂府的歌姬罷了。那樣的身份,可是連宮女都不如呢!可是憑着她好嗓子,你看看她現在得寵的樣子,我看着都牙根兒癢癢!”
壁珠憤憤道:“李昭容能得寵,徐美人能得寵,趙選侍也能得寵,憑什麼我不能!”
見壁珠面容幾乎扭曲,小德子覺得喉嚨中酸澀無比,勉強道:“皇上願意寵幸趙選侍,我也……”
“那樣一個狐媚子都能得寵,憑什麼我不能得寵!好歹,我也是官家女兒,出身怎麼不比那樂府的歌姬高啊?”壁珠仿佛要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了似的,冷然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這未央宮中,靠着誰都是不成的,唯有靠着自己。隻有我成為了得寵的宮嫔,才不會被别人踐踏緻死!所以,我一定要做皇上的女人!”
小德子見壁珠仿佛也是被氣昏了,便忙勸慰道:“好壁珠,我知道你着實是受了許多委屈。隻是,如今宸妃娘娘已經回來了,還那麼得寵,你若是有什麼委屈,你隻消告訴宸妃娘娘一聲,宸妃娘娘定會為你做主的!你大可以不必走上這條不歸路啊!”
“宸妃?”壁珠卻是嗤嗤一笑,旋即道,“人家是堂堂的文安公府小姐,是最得寵的宸妃。我不過是個最卑賤不過的奴婢,她宸妃憑什麼幫我?而且,她宸妃能怎麼幫我?不過是賞我點首飾,賞我幾件衣裳罷了。倘若我成為寵妃,這樣的東西,我要多少有多少,還在乎這個麼?”
見壁珠一改往日恭順的樣子,竟如此面目猙獰,小德子隻覺得仿佛都不認識面前的這個女子了似的,詫異道:“所以,壁珠你要怎麼做?”
壁珠目光一沉,聲音中卻是多了幾分堅定:“我要爬上皇上的龍床,我要憑着皇上的權力,把當初曾經作踐過我的人一個個都除掉,絕不留情!”
小德子隻覺得心中一沉,道:“史美人的确是曾經欺辱過你,可是,史美人已經死了。賢妃娘娘曾經害你容貌損毀,所以你也一向忌恨賢妃娘娘。隻是,除了這兩個人之外,你所要除掉的人,也包括宸妃娘娘,是不是?”
壁珠眼皮一跳,旋即遮掩道:“二小姐是我的主子,我自然不會這麼薄情寡意。倘若我成為寵妃,大不了與她平分恩寵就是了。”
小德子聽得壁珠的言語如此幼稚,隻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才道:“壁珠,我心裡有你,所以不防告訴你――你看着這未央宮,是世間最為華貴的所在。可是,壁珠,你看看這些活在未央宮中的女人們,哪一個不是如履薄冰,膽戰心驚的?你以為,成了皇上的女人,日子就好過了麼?”
小德子望了望壁珠的剪水眼眸,旋即道:“上至皇後娘娘,下至最卑微的家人子,哪一個女人活的容易?别人不說,宸妃娘娘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壁珠不置可否,隻是執拗道:“前是死路,後也是死路。我為何不能放手一搏,好歹也有一條活路!”
小德子見壁珠犯了犟脾氣,隻得哽咽道:“壁珠,咱們做宮人的,自然是受盡了辛苦和委屈,可是未央宮中的娘娘主子們,更是少不了辛酸和委屈。且咱們即便是再怎麼委屈,也不過是被苛責罷了。不必說别人,你且看看宸妃娘娘。宸妃娘娘算是得寵的了,可是你看看她的日子,難道就好過麼?”
小德子的這一番話說的十分懇切。壁珠聽不進去,旋即道:“罷了,你若是不願意幫我,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說罷,壁珠一陣風似的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