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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涼夜

未央宮詞 木未十七 5056 2024-01-31 01:07

  夜風微涼,打在蕭绾心的身上,隻覺得是刺骨的生疼。

  蕭绾心從未想過,慕容景天對自己的綿綿情誼竟還有這樣的裡子。蕭绾心隻覺得頭暈目眩,一個撐不住,癱坐在地上。蕭绾心癡癡地笑着,看着自己身上的碧霞雲紋镂金蝶戲水仙宮裝,卻是令人生疼的涼;蕭绾心撫了撫自己頭上的玉垂扇滴珠步搖,卻也是刺骨的寒。

  如今的自己,是當今天子的寵妃,是位列六妃之一的宸妃。除了皇後之外,便隻有賢妃與嘉夫人地位高于自己了。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地位,已經算是尊貴的了吧?如今自己的恩寵,在未央宮中,也已經算是多了吧?可是,自己的心為何卻如此之疼呢?

  如今的自己,究竟算個什麼呢?憑着慕容景天對仁孝皇後的愧疚,自己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侯門女子一躍成為正三品宸妃。也是憑着慕容景天對仁孝皇後的愧疚,即便自己一次又一次陷入困境,可慕容景天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周全自己――可是,這心,有幾分是對着自己的?

  “蕭绾心,以後,就丢掉你的心吧!”

  這樣的話,自己在再度回到未央宮的時候,甯安公主是對自己說過的。這樣的話,原本蕭绾心不願入耳,隻是如今看來,竟是那樣的勉強。

  可是,如何能不入耳呢?

  自己難道要和慕容景天為了這一點事情撕破臉麼?自己得了慕容景天獨一無二的恩寵,多少女人羨慕還來不及呢,蕭绾心也不能完全忽視這恩寵所帶給自己的一切,又如何會親手毀掉這一切?畢竟,這文安公府上上下下十幾口人都依仗着自己生活。

  可是,又如何能入耳呢?盡管仁孝皇後已經薨逝多年了,可是那個曾經颠倒衆生的絕代女子,對于蕭绾心來說,卻是如鲠在喉一般的存在。而這樣纏纏綿綿的情誼,終究是有瑕疵的。

  想起自己從前未出閣時,自己也曾幻想過那樣純粹的感情。這一生,便隻愛這麼一個人,而他,也隻愛自己。春日裡,彼此攜手至郊外嬉戲;夜晚回來,亦可以共剪西窗,隻過自己的恬淡日子。待過上三五年,生下個一兒半女,便可以共享天倫。

  盡管蕭绾心知道,憑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必定要嫁與皇族,但蕭绾心也曾深深地期盼過,皇帝是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而自己,雖不求一生專寵,卻也是彼此坦誠,做這世間最直率的夫妻。倘若得幸,能生下個一兒半女,便是極幸福的日子了。

  但是,即便是這樣簡單的心願,卻是不能達成了……

  夜風徐徐,月色如醉。蕭绾心微微鎮定下來,旋即走到靜心堂外,略一躬身,低聲道:“皇上,這裡還需臣妾伺候麼?臣妾許是飲酒飲地有些急了,臣妾有些頭暈,想回宮歇息。”

  “無妨,宸妃,你去吧……”慕容景天在堂中疏懶道。

  見慕容景天毫無辯解之意,蕭绾心隻覺得鼻子一酸,隻得去了。

  延慶王聽着蕭绾心離去的足音,默然道:“其實皇上何必如此直白。這樣的話,當真是傷了宸妃的心了。”

  慕容景天卻是略一挑眉,随口道:“朕知道,宸妃性子溫和,但更有許多不切實際的夢想。既然已經入宮為妃,朕能給她搜羅天下的奇珍異寶,卻偏偏不能給她一顆完美無缺的真心。她如此想不開,緻使自己三番五次墜入陷阱,也是她自己太看不穿了。朕這麼做,也不過是快刀斬亂麻罷了。”

  延慶王意味深長地看了慕容景天一眼,旋即道:“難道皇上也覺得,宸妃性子單純,不宜在未央宮這種爾虞我詐,步步殺機的地方生活?”

  慕容景天心中一動,随即垂眸道:“朕自幼便生長在這未央宮裡,自然知道這未央宮中有多少污穢之事。宸妃性子溫良,實在是不适合宮中的厮殺。隻是,她畢竟是朕的妃嫔,除了未央宮,也實在是無處可去。”

  “既然如此――”延慶王頓了頓,道,“若是我此次征戰能夠得勝歸來,我想向皇上求一個恩典。”

  慕容景天緩緩飲了一杯酒,旋即笑道:“皇兄是朕的親兄弟。你想要什麼,隻要跟朕直說便是了,朕沒有不允準的。”

  “我……”延慶王喉嚨一動,默然道,“我……我想要宸妃。”

  驟然聽到延慶王這麼一說,慕容景天隻覺得腦袋一懵,似是不信道:“延慶王,你說什麼?”

  “宸妃。”延慶王目光一冷,聲音中卻是更多了幾分鎮定,道,“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宸妃。待我得勝歸來,皇上可以擇個日子,說宸妃感染惡疾,驟然暴斃。到時候,我再從别的地方把宸妃納入王府便是了。這樣便不會損毀皇上與宸妃的名聲。”

  見延慶王神色平靜地說出這麼一番話,慕容景天覺得難以置信:“皇兄,你便這麼看得上宸妃麼?”

  延慶王微微閉目,旋即道:“若是說皇上有受不盡的委屈,可我的委屈更多。”延慶王旋即跪下,懇切道,“我不要别的,隻要宸妃。倘若皇上應允,我必當為皇上戰陣殺敵,剿清叛賊!我這一生都将為皇上征戰,必然護得我大周江山周全!”

  月夜靜谧,慕容景天的眼眸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冷。

  隻見慕容景天冷然道:“宸妃是朕的妃子。但若是皇兄喜歡,朕也沒有什麼舍不得的。昔年楊玉環乃是唐玄宗兒子壽王李瑁王妃,可是唐玄宗對楊玉環一朝傾心,便令楊玉環出家,後又有被唐玄宗冊封為貴妃。父子尚且如此,更何況你我兄弟。宸妃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你我兄弟二人怎可為了一女子而損傷和氣……”

  說罷,慕容景天卻是冷然道:“隻是,宸妃一向不是能歌善舞的,容貌也算不上是一等一的出挑,為何皇兄竟如此喜愛宸妃?倘若是皇兄想有貼心的佳人相伴,朕便單獨為皇兄舉辦選秀大典,隻讓下頭的人挑好的給你就是。宸妃雖然性子柔順,可是溫婉賢淑的女子可不止她宸妃一個。且宸妃是跟過朕的……其實皇兄又何必喜歡宸妃這樣一個深宮婦人呢?”

  延慶王目光平靜,仿佛絲毫不以為恥,隻是道:“若是說溫婉賢淑,我的王妃便是極為溫婉賢淑的女子。可她隻知道一味迎合于我,從來不知夫妻之樂。”延慶王頓了頓,道,“宸妃性子單純可愛。而我身邊,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女人。”說罷,延慶王卻是步步緊逼,盯着慕容景天的眼眸,道,“怎麼,難道皇上不願意割愛麼?”

  慕容景天隻覺得腦袋一懵,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因為要制衡陶氏外戚的緣故,慕容景天近幾年對延慶王頗有提拔。盡管延慶王每次征戰歸來都主動上交兵權示好,隻是如此三番五次下來,慕容景天為了行事簡便,就特意免去了延慶王的上交兵權。如此長久下來,延慶王在軍中威望更甚,甚至于已經高過了自己。

  自己如何能拒絕延慶王麼?一旦自己拒絕延慶王,眼下北疆的戰事便是無人可解。而倘若讓延慶王繼續把持兵權,隻怕延慶王不會善罷甘休――别的不說,現在朝中依舊有不少人是延慶王的舊部親信。相比自己這個久居深宮的帝王,其實延慶王在朝中的威望更高。一旦延慶王生有異心,自己當真是連半分勝算都沒有。

  但是,能把蕭绾心給他麼?這個女人,畢竟……

  慕容景天無奈,隻是佯作喝醉道:“皇兄的心意,朕已經明了了。隻是,這件事,還得是問過宸妃才好。”說罷,慕容景天略一揚手,道,“朕有些醉了,皇兄,坤泰殿的宴會還在繼續,你這個主角可不能偷偷溜了――回去吧!”

  柔儀宮中,蕭绾心癡癡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卻是忍不住發寒。蕊珠見蕭绾心神色不快,忙奉上了一杯熱茶,道:“二小姐,窗邊涼,您可别在這兒坐着了。”

  蕭绾心苦笑一聲,随口道:“無妨,左右天也是暖和了,不礙事的。”

  “是……”蕊珠頓了頓,卻是道,“隻是,今個兒的宮宴,二小姐早早退席,隻怕皇上與皇後娘娘會不高興。”

  聽到蕊珠提及慕容景天,蕭绾心眉頭微蹙,道:“他們不高興他們的,關本宮什麼事兒?”說罷,蕭绾心隻覺得兇中煩悶不已,随口道,“蕊珠,你出去侍候吧,本宮要一個人靜一靜。”

  蕊珠無奈,隻得福了一福,出去了。

  蕊珠這邊剛踏出殿門,卻見到慕容景天顫顫巍巍地來了。見慕容景天身邊連個侍從都沒有,蕊珠着實是吓了一跳,趕緊扶住了慕容景天,道:“皇上,您怎麼了?”

  慕容景天一身的酒氣,嘟囔着道:“宸妃……宸妃呢?”

  “宸妃娘娘在内殿。奴婢扶着您進去……”蕊珠忙道。

  慕容景天卻是一把推開了蕊珠,冷然道:“不必……不必,你們都退下。朕……朕去找……宸妃……宸妃……”

  蕊珠無奈,隻得松開了手,對着慕容景天福了一福,看着慕容景天進去内殿了。

  蕭绾心安然坐于窗前,聽得殿門“吱呀”一聲,心中頓時不快,旋即道:“蕊珠,本宮說過了,這裡不用你伺候,你出去便是。”

  “是朕!”慕容景天嘟囔着道。

  蕭绾心隻覺得一凜,趕緊轉過身來跑到慕容景天面前,扶住了他,這才道:“這麼晚了,皇上怎麼來了臣妾的柔儀宮了?”

  慕容景天深深地看了蕭绾心一眼,道:“你……你蕭绾心是朕的妃子。這未央宮都是朕的,朕如何來不得你的柔儀宮?朕……朕想來就來!”

  “是……”蕭绾心問着慕容景天身上沖天的酒氣,心中一陣惡心,卻隻得賠笑道,“皇上喝多了,要不要臣妾去煮一碗醒酒湯給皇上?”

  突然,慕容景天卻是十分粗魯地抱住了蕭绾心,道:“不必……不必……”

  慕容景天的這一抱十分用力,仿佛要把蕭绾心給揉碎了似的。蕭绾心一個吃痛,下意識地推開了慕容景天,勉強道:“皇上喝醉了。”

  卻不想慕容景天竟一步上前,一下子扼住了蕭绾心的下颌,冷然道:“怎麼,蕭绾心,你厭惡朕麼?”

  慕容景天用了極大的力氣,幾乎要把蕭绾心的下颌捏碎了。蕭绾心雖然十分疼痛,卻也不敢再說什麼,隻怕惹了慕容景天不高興。蕭绾心隻得勉強笑道:“怎會?隻是,皇上今夜飲酒過多,臣妾怕皇上的身子受不住。”

  “朕年輕!朕有什麼受不住的!”慕容景天冷冷地往地上唾了一口,旋即在蕭绾心的臉上狠狠地親了起來。

  從前二人溫存時,慕容景天都仿佛生怕把蕭绾心碰痛了似的。可是今日,慕容景天卻仿佛變成了一直吃人的獅子,偏要在蕭绾心的身上留下不可抹去的印記。蕭绾心原本就十分瘦弱,哪裡是慕容景天的對手?

  慕容景天一嘴的酒氣撲在了蕭绾心的臉上,蕭绾心隻覺得犯起了一陣惡心,幾乎快要吐了出來。很快,錐心的疼痛在蕭绾心的身上蔓延開來,蕭绾心隻覺得腹中仿佛墜着千斤巨石一般難受。

  可是,慕容景天卻猶未盡興,喃喃道:“你是朕的女人,是朕的……”

  狂風暴雨之後,蕭绾心躺在慕容景天的身邊,蜷縮着身子,卻依舊止不住那劇烈的疼痛。蕭绾心面色慘白如紙,隻得推了推慕容景天的胳膊,氣若遊絲道:“皇上……皇上……臣妾疼。”

  可是,慕容景天早已經沉沉睡去,如何還能聽到蕭绾心的聲音。内殿之中,慕容景天的呼聲漸起,可蕭绾心卻沉浸在極其劇烈的疼痛之中。

  那樣錐心的疼痛讓蕭绾心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蕭绾心見慕容景天睡得極沉,心中無奈,隻得對着外頭道:“蕊珠!蕊珠……”

  可是,蕊珠早已經被慕容景天打發走了,如何能聽見蕭绾心的話呢?

  蕭绾心拼盡了力氣,勉強是自己站起來。可是,那樣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蕭绾心重重地摔倒在地,甚至将手都擦破了。

  在觸到冰涼的地面的那一瞬間,蕭绾心隻覺得仿佛是墜入無間地獄一般。那種令人撕心裂肺的疼痛迅速從小腹襲遍了蕭绾心的全身。蕭绾心隻覺得四肢百骸都被千萬隻螞蟻和毒蛇撕咬着似的――那種痛苦,太難承受。

  蕭绾心拼盡了力氣,扶着桌子顫顫地站起,剛要呼号,卻隻覺得腹中那股鑽心的疼痛更甚。蕭绾心一個撐不住,頓時暈死了過去。

  隻是,在蕭绾心暈倒的那一瞬間,蕭绾心的胳膊恰巧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白玉祥雲紋鑲珠淨瓶。随着蕭绾心的暈厥,那淨瓶也随之倒地,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那白玉祥雲紋鑲珠淨瓶突然摔碎,驟然的碎聲激醒了慕容景天。慕容景天勉強睜開雙眼,隻覺得腦仁兒之疼。慕容景天下意識地碰了一下身邊,卻發現是空空如也。

  平常慕容景天歇在柔儀宮中,蕭绾心都會依偎在慕容景天的身邊,安穩睡到天亮。可是這一次,蕭绾心竟然不在自己的身邊。慕容景天心中一動,緩緩坐起,卻發現蕭绾心竟倒在不遠處的地上。

  慕容景天一驚,來不及穿鞋,忙跑下去一把抱住了蕭绾心,連連道:“绾兒!绾兒!你怎麼?”

  見蕭绾心已然暈死過去,慕容景天聲嘶力竭地喊道:“來人!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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