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_81345賢妃的驟然降位在未央宮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
賢妃竟膽敢杖斃新晉妃嫔,的确是罪無可恕,但賢妃畢竟承寵多年,即便曾經多次僭越犯錯,也不曾有過降位的處分。故而此次賢妃降位,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這邊嘉貴妃由着春雨用薄荷膏按着太陽穴,不由得沉聲道:“春雨,永和宮那邊如何了?”
春雨喜道:“從前的賢貴妃變成了如今的賢妃,雖然隻差了一個字,但地位卻是天差地别。更何況,皇上親下了旨意,将賢妃娘娘禁足永和宮。依着奴婢來看,賢妃娘娘的恩寵怕是要斷了。”
嘉貴妃微微一側身子,沉聲道:“這次賢妃做的的确太過。隻是皇上竟暴怒至此,倒是讓本宮生疑。”
“哦?”春雨不解道,“貴妃娘娘何出此言?”
嘉貴妃微微閉眼,這才緩緩道:“從前賢妃做的錯事還少麼?可是皇上多年來一直盛寵賢妃,即便賢妃犯下大錯,可你見過皇上真的動怒麼?更何況,賢妃的父親近年來在朝中頗立戰功,除了延慶王,便是賢妃的父親鎮國将軍了。即便皇上生氣,因為鎮國将軍的緣故,隻怕也不會過于責罰賢妃。”
“或許是皇上真的生氣了呢!”春雨盈盈含笑道,“這位賢妃娘娘在未央宮中跋扈多年,皇上也是該治一治了。畢竟,娘娘您也是堂堂的從一品貴妃,怎的日日都要在賢妃面前卑躬屈膝的――”
但見嘉貴妃眉心微蹙,冷然何止道:“春雨!”
春雨一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跪下行禮道:“貴妃娘娘恕罪!貴妃娘娘恕罪!奴婢……”
嘉貴妃歎了口氣,這才輕聲道:“春雨,你起來吧。你本性不壞,隻是忒心直口快了些。本宮告誡你,想要在未央宮中生存下去,首要的便是謹言慎行。你若是再這麼冒冒失失的,本宮便也保不了你了。”
見嘉貴妃面色鄭重,春雨戰戰兢兢道:“是,奴婢明白了。”但見春雨咬了咬牙,這才低聲道,“隻是,奴婢聽說一件事,覺得有些蹊跷。”
“什麼事兒?”嘉貴妃警覺道。
春雨壓低了聲音道:“今個兒出了呂美人之事,合宮皆是驚動。皇上盛怒,将賢妃降位禁足,追封呂才人為美人,原本也不算什麼。隻是――”
但見春雨話鋒一轉,旋即道:“隻是,奴婢聽說,仿佛在聖旨下來之前,純貴嫔曾去過問政殿。奴婢猜想着,這事兒隻怕不僅僅是皇上責罰賢妃那般簡單。”
聽得春雨如此一說,嘉貴妃不由得蹙眉道:“純貴嫔麼?”
春雨微微颔首道:“可不是呢!今日咱們都是永和宮聆聽教誨,之後便各自回宮了。奴婢聽說,純貴嫔離開永和宮之後與宸淑妃交談甚歡,之後便去了問政殿了。”
嘉貴妃以手支頤,緩緩道:“純貴嫔頗通詩書,又性子沉靜,皇上特意點了純貴嫔在禦書房伺候筆墨。純貴嫔去了問政殿,或許隻是去禦書房替皇上做一些研墨之類的小事便了,也不算什麼。畢竟,純貴嫔性子極為寡淡,一向是不問未央宮之事的。”
聽了嘉貴妃的一番話,春雨卻是搖頭道:“奴婢原本也是這麼想的。隻是奴婢聽說,自純貴嫔去了問政殿後,皇上便知道了賢妃之事,更是勃然大怒。皇上立即傳旨各宮,鬧得沸沸揚揚。如此一來,純貴嫔倒是銷聲匿迹了。若是說純貴嫔與賢妃降位一事沒有任何關系,奴婢實在不信。”
但見嘉貴妃麼心一動,旋即微微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春雨忙道:“奴婢猜想,純貴嫔一向遺世獨立,最是不關心後宮争寵奪位之事了。這麼多年,純貴嫔雖然也得寵過,卻始終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倒是也算不得什麼。”
說罷,春雨咬了咬牙,道:“隻是,與純貴嫔交好的宸淑妃可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了。奴婢想,會不會是宸淑妃想要借着呂美人之事扳倒賢妃,隻是因為自己不能開口,便由着純貴嫔代勞了呢?”
“你說的也不如道理。其實,宸淑妃沒少受賢妃的氣,若是說宸淑妃指使純貴嫔來遊說皇上,也并不是沒有可能。”但見嘉貴妃歎息道,“如此一來,這事兒便更是不簡單了。春雨,你是知道的,前一陣子鎮國将軍因為受賄賣官,被皇上狠狠地呵斥了一通。雖然皇上并未對鎮國将軍有所處罰,但畢竟是動怒了。如今賢妃又――”
春雨驚道:“相比着鎮國将軍在前朝被呵斥,奴婢可聽說過,宸淑妃的母家文安公府可是如日中天呢!”
嘉貴妃微微點頭道:“蕭婕妤雖然是個沒用的,可宸淑妃卻極有心性。原本文安公家家世衰微,若不是因為這一雙女兒入宮侍奉,再撺掇着皇上給了蕭家公子一個好的前程,如今文安公府也是漸漸不行了。”
但見春雨似是唏噓道:“想不到宸淑妃平時不聲不響的,可是背地裡竟然這般有主意。奴婢當真是小看宸淑妃了。”
嘉貴妃略一颔首,旋即苦笑道:“活在未央宮裡的人,哪一個是真正單純的?若是真的單純可愛,那便隻有呂美人那樣的凄慘下場了。”
說罷,嘉貴妃略一撫自己的太陽穴,低低道:“春雨,本宮有些頭痛,你幫本宮按一按吧。”
如此過了兩日,呂美人之事便也就漸漸過去了。相比呂美人的枉死,人們更加關注永和宮的動向――畢竟,賢妃承寵多年,從來沒有失寵的時候。而如今賢妃一招棋錯,便将自己置身于失寵的危險境地之中。
如此,皇後在乾元宮安心養胎,賢妃失寵降位,未央宮中便隻有嘉貴妃與蕭绾心操持了。蕭绾心一向不喜在處理宮廷瑣事上用心,如此便隻挂着個名号,其餘之事皆是嘉貴妃處理罷了。
這一日風清日暖,蘇夢笙帶了自制的糕點來了嘉貴妃處,莞爾笑道:“妹妹最近新制成了一些糕點,還請嘉貴妃娘娘笑納。”
嘉貴妃笑着揮手道:“蘇貴人的手藝本宮自然是知道了。恰好本宮也閑來無事,制了一些八寶茶。若是妹妹喜歡,不妨也用一些吧。”
蘇夢笙含笑謝過,便安然坐下了。
待春雨将八寶茶奉上,嘉貴妃這才開口道:“本宮瞧着,妹妹仿佛是從外頭回來的。不知妹妹去哪兒了呢?”
隻見蘇夢笙眼眸一動,旋即歎息道:“啟禀嘉貴妃娘娘,今日是呂美人的喪儀。妹妹瞧着,呂美人也是怪可憐見兒的。明明是那麼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偏偏就如此折損在未央宮裡了。”
嘉貴妃微微颔首,似是唏噓道:“呂美人的确是可惜了。隻是賢妃也降位禁足,也算是給呂美人一個交代了。”
“賢妃娘娘不過隻是禁足而已,不曾傷及皮肉,又能如何呢?更何況,賢妃娘娘得寵多年,還怕沒有晉封之日麼?當年賢妃娘娘也做下不少錯事,可皇上又何曾真正責罰于她。”蘇夢笙想起自己與蕭绾心昔年的恥辱,不由得大恨道,“妹妹瞧着呂美人家人的樣子,心中實在難過。”
嘉貴妃挑眉道:“怎麼,你去過呂美人的喪儀了?”
“是――”蘇夢笙低低道,“畢竟是姐妹一場,妹妹便去送了一送。”
嘉貴妃微微颔首道:“蘇貴人,你有心了。”
說罷,但見嘉貴妃抹淚道:“隻是如今呂美人人死不能複生,咱們也隻能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畢竟,總還是要照顧着家裡頭的。”
蘇夢笙亦颔首道:“畢竟是呂美人沖撞賢妃娘娘在先,呂家人盡管知道女兒是枉死的,卻也隻能硬生生忍着不哭。可是,呂美人的妹妹呂二小姐才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哪裡懂得這些,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倒是讓人心疼。”
但見嘉貴妃眉頭一挑,道:“怎麼,呂美人還有個十二三歲的妹妹麼?”
蘇夢笙不知嘉貴妃為何會對呂美人的妹妹這般感興趣,便如實道:“是,呂美人的妹妹閨名喚作‘惠姗’,長得也是極為水靈好看。”
聽得蘇夢笙将話說到此處,嘉貴妃心中便已然有了主意。隻是,嘉貴妃畢竟在未央宮中沉浮多年,早已經學會了隐忍不發,便道:“呂美人便是個水靈的女子,相比她的妹妹姿容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說罷,嘉貴妃用小銀筷子夾了一塊點心吃了,這才繼續道:“我大周女子一般十五六歲便要成親了,不知這位呂二小姐可有人家了麼?”
蘇夢笙輕輕搖頭道:“妹妹也不過是在喪儀上見過呂二小姐一次,對于呂二小姐的情況,妹妹并不了解。”
“是麼?”嘉貴妃淡淡開口,恍作無意似的道,“本宮也不過是随意問問罷了。”
約莫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小德子便帶着新抓的藥材回來了。待小德子入殿,高慕白便趕緊從小德子手上接過藥材包,猛地一撕扯便将藥材包盡數撕開。
高慕白略微屈膝,從中拾起了兩片藥材,冷笑着道:“淑妃娘娘,您瞧瞧這兩片藥。”隻見高慕白拈着着兩片藥,略微向前道,“您可知道這兩者的區别麼?”
聽得高慕白如此一說,蕭绾心緩步上前,仔仔細細地看着高慕白手中的兩片藥材。過了片刻,蕭绾心不由得搖頭道:“本宮瞧不出來。這兩片藥仿佛是一樣的。”
高慕白冷冷一笑,旋即道:“蕊珠,你再瞧瞧――”
蕊珠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邊,卻也是如蕭绾心一般搖頭。
“這便是了。若不是醫家,旁人便是看不出來了。”但見高慕白厭惡似的将藥片都在一邊,冷然道,“淑妃娘娘有所不知,這兩片藥材的确十分相像,但其中一片是植物之主莖,一片是植物的側枝。主莖藥力霸道兇猛,側枝藥力溫和綿柔。微臣為淑妃娘娘的玉體所計,便選用了側枝制成的藥片。”
蕭绾心聽着高慕白的話,不由得眉心微蹙,沉聲道:“高太醫,你的意思是――”
“但是,有人竟将微臣制定的側枝藥片換成了主莖藥片。淑妃娘娘有所不知,這主莖藥片與側枝藥片極為相像,非行家必然看不出來。然而,這樣的藥倘若飲下去,那藥力便會增強十倍不止。如此,調養身子的好藥,便成了害人的毒藥。”
隻見蕭绾心一個踉跄,便是連連後退了幾步。
見蕭绾心不好,蕊珠忙扶住了蕭绾心。蕭绾心神情微滞,旋即冷冷一笑,道:“好精細的工夫!當真是看得起我蕭绾心!”
高慕白知道此事的利害,便趕緊對着小德子道:“德公公,你仿佛說過,給你抓藥的醫女是你所熟識的?”
小德子也是吓壞了,頓時忙道:“是是是,小的是一早就認識這位醫女的。從前小的沒伺候淑妃娘娘時,小的便經常向這位醫女抓藥,後來便熟悉了。以後小的若是抓藥,也是問這位醫女要的。”
高慕白蹙眉道:“按理說,既然是德公公你熟識的醫女,便不該存了什麼心思。”高慕白略一摩挲手中的藥片,低低道,“隻是如今淑妃娘娘位列四妃,位分尊貴,那醫女也難保不會為人所用。如此,這位醫女便當真是可疑了。”
蕭绾心被蕊珠扶住了,這才勉強鎮定道:“醫女?好,本宮知道了。本宮倒是要看看,誰敢如此興風作浪!”
乾元宮中,皇後眉心微蹙,看着跪在下頭的蕭绾青,唇邊卻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隻見軟玉溫然道:“皇後娘娘,蕭婕妤已經跪足兩個時辰了。奴婢瞧着,也是足夠了。畢竟,蕭婕妤的身子一直不好,蕭婕妤雖然惹了皇後娘娘生氣,皇後娘娘也不好過于責罰蕭婕妤才是――”
“是麼?”皇後略一挑眉,道,“不過兩個時辰而已,難道就受不住了麼?”
隻見軟玉瞧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蕭绾青,不由得失笑道:“不過,蕭婕妤當真是好性子,跪了兩個時辰,居然還睡得着。”
“自然是睡得着了。昨夜皇上竟讓鳳鸾春恩車接了蕭婕妤來乾元宮侍寝,蕭婕妤可不就要使盡渾身解數,婉轉承歡,讓皇上滿意了。”但見皇後冷然一笑,唾了一口道,“當真是狐媚!”
那一口唾沫恰好吐在蕭绾青的臉頰上。蕭绾青猛地一驚,見面前的是皇後,也不敢發作,隻是低低道:“皇後娘娘,臣妾――”
“賤婦!”隻見皇後喝了一聲,旋即狠狠扇了蕭绾青一巴掌,厲聲道,“你不知道本宮如今懷着身孕麼?你竟還敢來乾元宮侍寝!你是存心給本宮找不痛快麼?”
蕭绾青驟然受辱,頓時驚得花容失色,忙哭喊道:“皇後娘娘息怒!皇後娘娘息怒啊!臣妾知道不應該惹皇後娘娘生氣,可是皇上接了臣妾來乾元宮侍寝,臣妾也是沒有辦法啊!難道臣妾還能劃破了臉,不讓皇上近身麼?”
皇後并不說話,隻是随手又狠狠地扇了蕭绾青一巴掌,厲聲喝道:“眼下本宮懷着孩子,你竟然敢在本宮面前耀武揚威!本宮問你,你惹惱了本宮,害的本宮動了胎氣――本宮可告訴你,本宮腹中的還是皇子!你說,皇上會不會饒過你?”
蕭绾青一凜,自知無法抗衡,便忙磕頭道:“皇後娘娘明鑒!皇後娘娘明鑒!臣妾……臣妾許久不曾承寵,昨夜也是皇上一時興起才召幸臣妾的。臣妾……臣妾雖然喜歡皇上寵幸,可臣妾更敬重皇後娘娘,臣妾不敢在皇後娘娘面前作威作福啊!”
“哦?”皇後略一伸手,用自己手上的玲珑護甲勾住了蕭绾青的下颌,緩緩道,“你倒是識擡舉。不過,本宮告訴你,即便皇上給你臉面,擡舉了婕妤一位,你也根本不配!說到底,不過是個會唱兩手曲子的黃鹂鳥罷了,永遠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說罷,皇後狠狠地踢了蕭绾青的腿一下,冷然道:“都是殘廢的人了,竟還想着勾引皇上!”
蕭绾青欲哭無淚,哽咽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臣妾絕無争寵之心,還請皇後娘娘明鑒!臣妾……”
但見皇後的目光中劃過一絲狠辣,道:“怎麼了?”
“臣妾……”蕭绾青死死地看着皇後眼中的氣焰,隻得勉強按壓下來,道,“臣妾想,皇後娘娘要如何責罰臣妾都可以,隻是萬萬不要傷了身子,動了胎氣。”
皇後冷然一笑,旋即撫了撫鬓邊的頭發,這才道:“本宮是中宮皇後,眼下又懷着孩子,自然是會注意。至于本宮鳳體如何,自然輪不到你這個妾侍來指手畫腳!”
說罷,皇後由着軟玉扶住,高高在上地看着蕭绾青,道:“你知道該怎麼做了麼?”
蕭绾青一怔,複而垂眸道:“臣妾……臣妾感染了風寒,不宜外出。倘若皇上再有召幸,臣妾将風寒傳染給皇上,便是臣妾的罪過了。”
“很好。”皇後颔首道,“蕭婕妤,本宮不是有意與你作對。本宮隻是在告訴你,本宮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本宮腹中的,乃是皇子,便是未來的皇帝。你喜歡狐媚皇上,也最好到本宮看不見的地方去。知道了麼?”
蕭绾青隻覺得心中極恨,隻恨不得找一個地縫轉進去了。蕭绾青狠狠地咬住牙齒,輕聲道:“是,臣妾明白了――”
“好。”皇後略一撫掌,對着也跪在旁邊瑟瑟發抖的冰绡道,“你跟你家主子回去吧。記住了,不要多說話,當心閃了舌頭!”
“是!”冰绡如逢大赦,趕緊扶着蕭绾青離去了。
待蕭绾青與冰绡踉跄而去,軟玉這才隐隐不安道:“其實皇上不過偶爾有興緻召妃嫔來侍寝罷了,皇後娘娘何必如此動怒呢!”
皇後恨恨道:“本宮知道皇上是個多情之人。本宮不能侍寝,皇上便會寵愛其他的妃嫔。但是,皇上不管寵幸誰都不要緊,但就是不能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本宮隻要一想到這乾元宮裡還有别的女人的氣味,就覺得惡心!”說罷,皇後一個俯身,竟要嘔吐出來。
軟玉大覺不好,便趕緊喚侍奉皇後身子的梁太醫道:“太醫!太醫!”
梁太醫一凜,趕緊給皇後診脈。待診斷完畢,梁太醫便不安道:“皇後娘娘,您身子實在是虛弱,您不能再動怒了。”
皇後由着軟玉捧來清水漱口,這才失聲道:“怎麼了?可是本宮的孩子有什麼不好麼?”
梁太醫一抹額頭上的汗水,這才勉強道:“微臣說句犯上的話,其實皇後娘娘您已經過了有孕的最佳時機。您懷着皇子,這其中的艱辛,您比誰都明白。而且,您的身子實在是過于虛弱,能撐到足月生産已屬不易。所以皇後娘娘,您萬萬不可再動怒了。您若是再有情緒上的起伏,隻怕皇子是要早産。”
皇後悚然一驚,連連道:“好,好,本宮不生氣,本宮不生氣。”
說罷,皇後無比愛憐地撫了撫小腹,哽咽道:“都是母後不好,都是母後不好。母後不應該逞一時之快,母後不應該将你置于危險境地……”
如此,皇後竟獨自一人喃喃絮叨了許久。軟玉瞧着不對,便拉着梁太醫去了一邊,低聲道:“太醫,有件事,我瞧着有些古怪。”
軟玉乃是皇後的陪嫁,更是在皇後身邊伺候多年,身份尊貴非同尋常。梁太醫不敢怠慢,趕緊作揖道:“軟玉姑姑請說。”
軟玉低低道:“從前皇後娘娘并不是脾氣暴躁之人。即便妃妾如何跋扈,皇後娘娘也總能隐忍。更何況,皇後娘娘一直被賢妃娘娘壓制着,這麼多年也是受過不少委屈。可是皇後娘娘都不曾如此失态過。”
梁太醫眉心一簇,道:“軟玉姑姑的意思是――”
軟玉正色道:“昨夜不過是皇上召了蕭婕妤來乾元宮侍寝,可皇後娘娘竟如此震怒。待皇上上早朝之後,皇後娘娘便讓蕭婕妤長跪不起,更是百般折辱。這若是換做以前,皇後娘娘即便嫉妒,也斷斷不會如此失态。”
“軟玉姑姑的話有理。确實我瞧着皇後娘娘也有些古怪。按理說,婦人有孕的确會有一些精神起伏,但像皇後娘娘這般情緒起伏巨大的,皇後娘娘還是頭一個。”梁太醫一抹汗,這才道,“更何況,皇後娘娘的身子實在是不适合生養。軟玉姑姑,您平時地好好勸一勸皇後娘娘,千萬不要讓皇後娘娘再動怒了。”
軟玉趕緊颔首道:“是,我明白了。隻是,梁太醫,這件事我瞧着的确不同尋常。隻是如今皇後娘娘有孕,身邊的事情都要我打點着,生怕出了一點差錯。我事務繁忙,實在是分身乏術。梁太醫,還請你幫我查一查,是不是皇後娘娘的應用之物有什麼古怪。”
聽得軟玉如此鄭重叮囑,梁太醫不敢不從,忙道:“是是是,我知道了。軟玉姑姑請放心,我一定會将此事辦妥。”
軟玉微微颔首,送着梁太醫離開的乾元宮。待軟玉回來,軟玉竟看見皇後正拿着給腹中皇子制成的衣裳玩着。軟玉悚然一驚,失聲道:“皇後娘娘!”
皇後眉頭一挑,道:“軟玉,怎麼了?”
“沒什麼――”見皇後眉目平靜,軟玉便隻得尴尬一笑,道,“皇後娘娘,您怎麼想起來擺弄這些小衣裳了?”
皇後含了一抹極為恬淡的笑意,道:“還有不到兩個月,本宮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軟玉,你看,這都是本宮給孩子親手制成的衣裳。你說,孩子會不會喜歡?”
軟玉賠笑道:“皇後娘娘與皇子自然是母子情深,皇子一定會喜歡這些小衣裳的。”軟玉也拾起了一件衣裳,這才笑道,“隻是,皇後娘娘還是不要把玩這些東西了。畢竟,這些小衣裳都是您初有孕時縫制的,時間也有些久了,隻怕會沾染了塵土,總得好好洗一洗才好。”
皇後卻将小衣裳輕輕放在臉邊摩擦,道:“那有什麼?本宮摸着這些小衣裳,覺得就像是摸着小皇子的皮膚似的。小皇子,他那麼小,那麼軟,渾身都滑滑的。哲明太子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軟玉鼻子一酸,勉強勸慰道:“皇後娘娘……”
“本宮,本宮終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但見皇後嗤嗤一笑,那笑聲便在乾元宮中漸漸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