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前朝還有不少政事需要處理,慕容景天在看着蕭绾心喝下安胎的湯藥之後便去了乾元宮了。如此,蕭绾心便讓蕊珠和壁珠傳膳過來了。
小德子恭順地扶着蕭绾心在圓桌前坐下,瞧着這一桌子精緻的膳食,不禁笑道:“皇上特意叮囑了小廚房要做些好吃的膳食,給昭儀主子好好補一補身子呢!”
蕭绾心環視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品,目光卻是淡淡的,仿佛沒有什麼胃口。
蕊珠夾了一筷子龍須菜給蕭绾心,溫然道:“二小姐,這龍須菜倒是清爽落胃,二小姐不妨用一點吧。”
蕭绾心略微嘗了一口龍須菜,又兌着喝了幾口小粥,便推開了眼前的碗筷,輕聲道:“罷了,我也實在是沒有什麼胃口……”
壁珠急忙道:“二小姐,就算您不餓,您腹中的孩子也是餓着呢!您多少用一點吧!”
蕊珠小心翼翼地觑着蕭绾心的表情,低低道:“二小姐,其實您與德妃娘娘的交情并不算深,您如此為德妃娘娘細心籌謀,保全了德妃娘娘的一條性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您又何必耿耿于懷呢?德妃娘娘雖然被廢為庶人,可是好歹保全了一條性命。德妃娘娘犯的是行刺皇後娘娘的大罪,能保全一條性命已是萬幸了。”
蕭绾心眼眸一沉,旋即道:“我與德妃之間的确沒有什麼交情。曾經,德妃也是皇上鐘愛的女人。但是在我最風光的時候,位列四妃之一的德妃卻需要的小小的妃嫔的救濟來勉強度日……蕊珠,你說,我怎能不心寒呢?”
聽得蕭绾心這麼一說,壁珠卻是驚愕道:“心寒?”
蕭绾心眉頭一簇,低低道:“最是薄情帝王家。我看着皇上今天對德妃這樣厭棄的樣子,就不能不心寒――說到底,德妃也是伺候過皇上的女人。”
壁珠不禁嘟着嘴道:“二小姐,您如今的日子也算不錯的了。您有家世,有位份,眼看就要有皇子,您還怕什麼呢?”
“怕什麼?”蕭绾心嗤笑一聲,道,“論家世、論位份、論皇子,我哪一點比得上皇後娘娘?可是,你看看皇後娘娘,還不時整日如履薄冰,如坐針氈。哪怕是貴為後宮之主,還是免不了後宮的層層殺機。”
蕊珠心下已經明白了幾分,便垂下眼眸,低低道:“二小姐,奴婢别的不知道,隻知道要好好服侍着二小姐和腹中的孩子。咱們……咱們隻要過好咱們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是――”蕭绾心低低應和着,道,“以前,我總是覺得一個人的生活是最好的,可以無憂無慮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當我知道我的腹中還有另一個生命的時候,我卻突然改變了。我渴望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想看着我的孩子長大成人,我想親耳聽見我的孩子叫我‘母妃’――若是一定要問我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地幫助德妃,或許是因為我想為這個孩子積一積福吧!”
蕊珠溫然開口道:“二小姐,您必定會如願以償的。”
蕭绾心眼眸一動,撫着自己的小腹,低低道:“但願如此吧。”
深夜,鳳寰宮中,皇後已經上了藥。好在皇後隻是受了皮肉之傷,隻要好好休養便可痊愈了。隻是,因為白日裡的驚吓,皇後也沒有傳晚膳,隻是自顧自地歇下了。
軟玉見着皇後面色極差,不禁低低勸慰道:“皇後娘娘,奴婢知道皇後娘娘您受了驚吓。可是您哪怕再怎麼難受,也要吃一點東西啊!要是餓壞了身子可怎麼是好。”
皇後卻是目光冷冽,厲聲道:“軟玉!軟玉!安神香點上了沒有!”
軟玉趕緊道:“啟禀皇後娘娘,安神香已經點上了,您放心就是了――”
“放心?本宮怎麼放心?”皇後冷冷道,“本宮真是小瞧了德妃了。想不到,德妃竟然還有那樣的心兇,竟然膽敢行刺本宮!”說罷,皇後猛烈地咳嗽了兩聲。軟玉打了一個激靈,趕緊拿過絹子服侍着皇後漱口。
待一切完畢,軟玉這才為皇後捏着腿,溫然道:“任憑德妃她有什麼心兇,依舊改變不了您是中宮皇後的事實。德妃再怎麼厲害,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啊!”
軟玉頓了頓,這才道:“德妃不就被皇上貶為庶人,打發到浣衣局做苦力了麼?奴婢說句不好聽的,德妃去了浣衣局那種地方,您想怎麼做,都想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更是比在華陽宮裡容易多了。”
皇後冷冷開口道:“德妃膽敢行刺國母,理應立即杖斃,可是皇上卻隻是廢德妃為庶人,打發去浣衣局――軟玉,你不覺得,這樣的處罰實在是太輕了麼?”
聽了皇後的這一番話,軟玉卻是眸子一動,垂着腦袋不說話了。
皇後不禁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冷冷開口道:“宸昭儀仗着自己懷有龍胎就這樣嚣張跋扈,還護着意圖謀害本宮的妃嫔……這樣的女人,本宮是斷斷容不下她了!”
軟玉一凜,低低道:“其實,宸昭儀……宸昭儀還不成氣候,皇後娘娘不必如此心急。”
“成氣候?等她真的成了氣候,那就晚了!”皇後咬牙切齒,道,“凡是護着本宮敵人的人,哪怕是無害的,也地獄是本宮的敵人!”
軟玉低低道:“皇後娘娘,眼下還有一樁要緊的事――”軟玉頓了頓,這才道,“德妃雖然被廢去位份,可是畢竟還在浣衣局裡好好地活着。”
“她?”皇後不禁嗤笑一聲,道,“她都是快死的人了,在華陽宮裡歇着都歇不過來了,去了浣衣局那種地方,還能好好養病麼?”
皇後撫了撫自己的紅蔻丹指甲,冷冷開口道:“軟玉,你知會着浣衣局的人,她到底是伺候過皇上多年的老人兒了,讓浣衣局上上下下的人,可别難為了德妃啊!”
軟玉眸子一動,道:“是,皇後娘娘的話,奴婢都聽明白了。”
軟玉為皇後捶着腿,幽幽地看了一眼昏黃的燭光,這才低低道:“唉,怎的皇後娘娘的日子就這樣艱難了。自打宸昭儀有了身孕之後,太後娘娘就沒給皇後娘娘您個好臉色看。奴婢瞧着您都覺得心疼……”
皇後不禁眉間一簇,冷冷道:“母後娘娘又不是頭一年不待見本宮了,有什麼好心疼的。母後娘娘雖然是皇上的生母,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對本宮頤指氣使的,可是上頭好歹有着太皇太後這個婆婆壓着――本宮就不信了,母後娘娘還能翻出天去不成?”
軟玉應和道:“是是是,好在太皇太後還是護着皇後娘娘的。隻是,皇後娘娘,您雖然有太皇太後的照拂,可是奴婢隐約瞧着,太皇太後的身子已經不大好了。”
軟玉深深地瞧了一眼皇後,旋即道:“皇後娘娘,除了咱們的二皇子之外,您能依靠的就是太皇太後了。不是奴婢嘴壞,如今太皇太後已經是風燭殘年――皇後娘娘,您還是今早尋得别的靠山比較好……”
“靠山麼?”皇後不禁嗤笑一聲,冷冷道,“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這未央宮裡那麼多人,可是本宮又能靠得住誰?别的不說,若不是有着舞陽大長公主在,太皇太後能睜眼瞧本宮麼?若不是為了兩家的權力,本宮能被早早就被送到皇上身邊侍奉麼?”
軟玉勉強一笑,旋即寬慰道:“皇上最然近兩年多有内寵,可是對皇後娘娘的心意确是不變的。您瞧瞧,皇上知道您有頭風的毛病,久久不愈,就特地從遠疆尋了好藥過來,日日叮囑着您服用呢!奴婢瞧着,皇後娘娘,您的氣色果然比以前好多了。”
“是麼?”皇後撫着自己的皮膚,淡淡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顔辭鏡花辭樹。本宮原本年紀就不小了,又因為生育了孩子的緣故顯得格外老些。難怪皇上不愛來咱們的鳳寰宮了。”
“怎會?”軟玉适時遞上了一杯八寶茶,道,“哪怕皇上被幾個狐媚子給迷惑了,可是每逢初一十五,皇上還是要來鳳寰宮陪伴娘娘啊!說白了,皇後娘娘您才是皇上的正妻啊――”
“正妻――麼?”皇後喃喃自語。
皇後是無法忘記的,那個早逝的頗讓自己忌憚的女子,才是慕容景天真正的結發嫡妻。皇後忘不了,仁孝皇後是如何從鳳位上摔下來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如今自己身在鳳位上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皇後略一揚眉,道:“本宮與皇上是老夫老妻了,有多少恩寵也算是耗盡了,不過是徒有着身份在罷了。本宮在皇上身邊侍奉這麼多年,還能不明白這些事情麼?罷了,這事情,若是想多了,倒是惹得本宮腦仁兒疼。”
軟玉趕緊道:“嘉夫人剛送來了不少薄荷膏,說是最清腦不過的了。奴婢已經收在小屜子裡了。”
皇後聽得軟玉提及了嘉夫人,淡淡一笑,道:“嘉夫人倒是個有心的。也不枉本宮這麼多年栽培她。”
軟玉婉然道:“是呢。皇後娘娘在後宮沉浮多年,嘉夫人也算是個靠得住的……”
皇後見軟玉取出了薄荷膏來,這才道:“行了,好歹是嘉夫人的心意,本宮就用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