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一個頗為明媚清朗的天氣。後宮諸妃閑來無事,便在皇後的召喚下一同來到禦花園賞花。後宮諸妃之中,除了純嫔抱病未能成行之外,其餘的妃嫔,便是一概都到了。
這一日,皇後穿着正紅色拖地繡牡丹的宮裝。那宮裝不禁繡着幾朵鮮豔的牡丹,更是繪着幾隻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金鳳凰,襯得皇後更是高貴無比。
隻見皇後的一頭潑墨長發上绾着鳳凰髻,鬓邊斜插了一直牡丹珠花簪,發端下頭更是配着一支鳳涎流蘇金步搖。那金步搖随着皇後的走動發出清脆的聲響,更是映得皇後面若芙蓉,豔麗無比。皇後微微掃視諸妃,那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更是顯得繁麗雍容,更是皇家氣度。
諸妃見到皇後徐徐到來,不敢怠慢,皆趕緊下跪行禮道:“臣妾們參見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輕輕地掃視了一圈跪在下邊的諸位妃嫔,的唇邊含了一縷得體的笑意,隻是溫然笑道:“好了,姐妹們都快起來吧!何必拘着禮數呢?”
皇後緩緩坐定,這才道:“原本是本宮想着,後宮的姐妹長日無聊,今個兒便叫大家一起出來賞一賞禦花園裡的花兒朵兒的,不過是瞧個新鮮罷了。若是諸位姐妹還是這麼小心翼翼的,倒是失了賞花的情趣了。”
徐才人嘻嘻一笑,不禁開口道:“皇後娘娘您身為中宮,母儀天下,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不過是想着幫着咱們姐妹之間打發時間呢!說起來,還是皇後娘娘體恤咱們姐妹你!”
這個時候,史美人卻是不屑似的開口道:“是麼?我可是聽聞,皇上昨個兒剛賞給了才人你一株上好的南海珊瑚。那南海珊瑚高約五丈,更是殷紅如皿,極為稀罕呢!徐才人你不看你的殷紅如皿的南海珊瑚,倒是眼巴巴地跑到禦花園來看這些花兒朵兒的――”
史美人忍不住“啧啧”了兩聲,道:“若是徐才人你喜歡這禦花園裡的花兒朵兒的,隻怕是想把禦花園搬到你自己的宮室裡,皇上也是立即準了呢!”
皇後聽了史美人的話,并不在意,隻是淡然一笑,道:“如今徐才人懷有身孕,便是咱們呢大周的功臣,自然是什麼好東西都用得起的。”隻見皇後随手拿起一杯茶,不禁笑道,“對了,本宮記得,因為徐才人有孕,宸妃你還送去了不少好東西,是不是?”
蕭绾心見到皇後驟然提及了自己,隻得恭順道:“啟禀皇後娘娘,臣妾福德淺薄,無法消受那樣好的東西。左右我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拿得出手的,所以隻是把皇上賞賜下來的一些好東西,借花獻佛,贈給徐才人罷了。說起來,還是皇上的心意。”
蕭绾心的這一番話,說的輕描淡寫,卻是極為用心。皇後恍作無意的是一句話,便是點醒着諸妃,宸妃才是皇上最願意下皿本來取悅的女子,哪怕是徐才人如今懷有身孕,也是不如的――蕭绾心又怎會不知?蕭绾心無奈,隻好将一切都推拖出去罷了。
果然,皇後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隻是喝了一口茶佯作不知罷了。
這個時候,賢妃嬌然道:“皇後娘娘果真是好福氣。前頭哲明太子沒有了,這會兒徐才人就有孕了。說起來,徐才人還算是皇後娘娘您的遠房表妹呢!這表妹所生的孩子,跟表姐生的,應該差不多才是。以後皇後娘娘可就不必費心,拼着自己的身子骨硬要為皇上生育皇子了。”
賢妃的這一番話,明面兒上是說徐才人的孩子應與皇後的孩子無異,可是誰人聽不出來?賢妃更是意在譏笑皇後年老色衰,更是已經過了能夠生養孩子的年紀。
這一下,皇後的臉色便更是難看了幾分。
還是嘉夫人趕緊陪笑道:“賢妃怎麼說這些話兒呢!今個兒是皇後娘娘召咱們姐妹過來一起賞花的日子,自然是要看着這禦花園裡的花兒朵兒争奇鬥豔了,咱們說這些做什麼――”
“哎喲。”賢妃柳眉一揚,不禁道,“幾日不見,嘉夫人你倒是更會說話了。這一張櫻桃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是不是鹹福宮裡頭走出了一個有孕的妃嫔,你嘉夫人就變得美滋滋的了?”
說罷,賢妃掩嘴笑道:“對了,本宮都忘記了――徐才前腳兒知道自己有孕,後腳就搬出了鹹福宮。本宮倒是好奇了,嘉夫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嘉夫人恭敬一禮,道:“啟禀賢妃娘娘,徐才人能有孕實屬不易。我想着,鹹福宮住着我、徐才人和蘇良人三為妃嫔,實在是有些擠了。徐才人有孕自然是最金貴玉貴的,怎能委屈了?更何況,住進乾元宮後頭的快雪軒,皇上也能時常照應着,不是麼?”
賢妃柳眉一橫,也是淩厲的目光卻果然放在了徐才人尚不隆起的肚子上,恨恨道:“不就是個孩子麼!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史美人卻是掩嘴笑道:“是呀,不就是個孩子麼!這女人誰不會生孩子啊,要不賢妃娘娘您也生一個?給咱們姐妹看看?”
子嗣一向是賢妃的痛處,如今被一個地位遠低于自己的妃嫔說到自己最傷心之處,賢妃頓時色變,道:“史美人,你放肆!你活得不耐煩了麼?”
皇後見架勢不對,趕緊勸阻道:“賢妃,好端端的,你吓唬史美人做什麼。咱們都是後宮的姐妹,自然應該和睦才是。”
說罷,皇後卻是摘下了自己發髻上戴着的鳳涎流蘇金步搖,向着徐才人揮手道:“這鳳涎流蘇金步搖還是本宮從前在娘家時,母親給的陪嫁。如今本宮年紀大了,戴不得這樣的好東西了,倒不如給你徐才人,也是添了幾分華貴。”
說罷,皇後便将步搖插在徐才人的發髻上,溫然道:“你瞧,多漂亮!”
徐才人身子一顫,卻是按壓住心中狂喜,連連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這樣的好東西,臣妾怎麼用得起呢!”
皇後溫然一笑,道:“傻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本宮說你用得起,你就是用得起――難不成,本宮這個未央宮之主也是浪得虛名,空有其表麼?”
徐才人喜不自勝,趕緊行禮道:“臣妾能得皇後娘娘如此疼愛,真是臣妾三生修來的福氣!”
嘉夫人溫然開口道:“可不是?徐才人與皇後娘娘雖不是同宗姐妹,可是卻比親姐妹還要親呢!本宮瞧着,真是羨慕徐才人你了――”
說罷,嘉夫人又對着皇後道:“皇後娘娘,地上涼,您可别讓徐才人再跪着了,當心徐才人腹中的龍嗣啊!”
“是是是,是本宮失察了――”皇後趕緊起身,親手扶起了徐才人,道,“你現在身子重,若是傷着了可怎麼是好?本宮還指望你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皇子,替咱們大周延續皿脈呢!”
徐才人聽得皇後的這一番話,更是頓時心花怒放,不禁道:“是,臣妾多謝皇後娘娘關懷!”
這個時候,蕭绾青卻是拉了一拉蕭绾心的衣裳,道:“咱們可别在這兒杵着了,看着她們逢場作戲,咱們倒是怪煞風景的。”
蕭绾心溫然一笑,點了點頭,道:“本宮瞧着,那邊的花兒似乎還不錯,不如姐姐與蘇妹妹陪着本宮過去賞花吧。”
蘇夢笙正不知所措,聽到蕭绾心來了這麼一句,便趕緊跟着去了。
如此遠離了諸妃,蕭绾青這才拉下臉來,冷冷開口道:“不就是懷個孩子麼,你瞧瞧徐才人張狂的樣子!看着都讓人惡心!”
蕭绾心拍了拍蕭绾青的手,柔聲寬慰道道:“姐姐,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藏不住話兒了?而且,姐姐你腿傷未愈,可不要這麼疾走了,當心傷了自己的身子。”
這個時候,蘇夢笙點了點頭,溫然道:“婕妤姐姐,你剛剛受過接骨,可得好好将養着,别落下了什麼毛病。”
蕭绾青卻是苦笑道:“沒用了。我私底下問過太醫,我的腿是無法完全複原了。以後,我不僅不能跳舞了,隻怕還要落下一瘸一拐的毛病。”蕭绾青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哽咽道,“我這輩子的恩寵,算是斷絕了――”
蕭绾心見到蕭绾青如此神色自哀,不禁心中一疼,卻是輕輕握住了蕭绾青的手,溫然寬慰道:“姐姐莫急,太醫院中國手衆多,太醫們一定有辦法救治姐姐的,姐姐隻管放心就是了。”
蕭绾青知道蕭绾心是有心寬慰自己,可是這樣的一番不痛不癢的寬慰之語落在蕭绾青的耳中,卻隻讓蕭绾青覺得刺耳的疼――
自己的失寵已成定局,可是自己的妹妹蕭绾青卻是風生水起,倍得皇上的疼惜,更實在六妃一位,位份貴重。這一切,如何能不讓蕭绾青心痛?
然而,蕭绾心卻似乎并沒有察覺到蕭绾青的微妙變化,隻是攜了蘇夢笙的手一同看着禦花園中的繁華簇簇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