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儀宮中,壁珠服侍着蕭绾心卸了妝,這才笑着道:“奴婢方才瞧着,那位赫連公子長得倒是十分俊朗。”
見到壁珠如此,蕭绾心不禁笑着擰了一下壁珠,笑吟吟道:“怎麼,難道你看上赫連公子了不成?要不要本宮去替你向皇上求一個恩典,看看皇上準不準,把你許了赫連公子做老婆了?”
壁珠臉一紅,氣急敗壞道:“二小姐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口無遮攔了?!奴婢……奴婢與赫連公子才見過一次面,哪裡會有什麼呢?二小姐若是還這麼打趣奴婢,奴婢可是不依了!”
見到壁珠如此欲蓋彌彰的樣子,蕭绾心更是覺得好笑,隻好連連道:“好,好,好,我不說你就是了――壁珠,趕緊去把桃夭香粉點上吧。”
見蕭绾心不欲再說,壁珠這才安穩了幾分,去把桃夭香粉點上了,這才回來道:“隻是二小姐,奴婢卻是不明白了――聽着二小姐的話,仿佛與赫連公子是舊識的?”
蕭绾心點了點頭,繼而開口道:“雖說是舊識,其實也不過是有一面之緣罷了。那時候本宮才四五歲。記得那一年初春,天氣剛暖和了一點,本宮閑來無事,便跑出去偷玩,想不到腳一滑竟然掉進了湖裡。那個時候,赫連公子恰好路過,救了本宮一命。”
這個時候,蕊珠進來笑着道:“其實,算起來,赫連公子還是二小姐的救命恩人呢!”
壁珠不禁驚道:“蕊珠,你是怎麼知道的?”
見到壁珠驚愕的樣子,蕊珠不禁疑惑道:“怎麼,壁珠你忘記了麼?小時候二小姐是告訴過咱們的呀――”
見到蕊珠的樣子,壁珠卻是咬了咬牙,不吱聲了。
其實,蕊珠原本不過是被賣了一戶又一戶的小丫鬟,因為蕭绾心兒時恰好見到了蕊珠,覺得有緣才買了下來,免得蕊珠流離之苦。
而壁珠不一樣,壁珠原本也算是官家女兒,隻是因為父親獲罪才不得不賣身為奴。壁珠雖為奴婢,可卻是打小就跟在蕭绾心身邊的,身份自然是尊貴的。
可是,這樣蕭绾心說過的話,壁珠渾然忘記了,她蕊珠卻是記得。
蕭绾心見到壁珠面色不好,趕緊笑着道:“行了,行了,這都是陳年舊事了,有什麼好提的……”
蕊珠見到蕭绾心言語如此,心下便也明白了過來,趕緊跟着笑了笑,溫然道:“二小姐說的是。其實二小姐與赫連公子也算是有緣。十二年前赫連公子曾經救過二小姐一命,如今十二年已過,竟然又重逢了。”
蕭绾心點了點頭,思忖着道:“對了,本宮聽說,似乎赫連公子是住在開雲館的?”
蕊珠應和道:“正是。開雲館在禦湖的西頭,遠離妃嫔居所。畢竟赫連公子是外族男子,還是要避避嫌的。”
“嗯――”蕭绾心漫不經心似的點了點頭,道,“蕊珠,皇上這會兒在做什麼呢?”
蕊珠思忖着道:“奴婢也不知道,大約是在問政殿處理政事吧,或者是去了淑惠長公主的建安宮。畢竟,姐弟兩個十多年沒見,有說不完的體己話呢!”
蕭绾心淡淡一笑,随即别過頭去,不說話了。
而這一頭,建安宮中,慕容景天屏退了衆人,隻是與淑惠長公主對飲,緩緩道:“皇姐,宸妃如何說?”
“宸妃麼?”淑惠長公主嬌然一笑,似是贊歎似的,道,“皇上,您可真是挑了個可心兒的人。孤與母後娘娘三番五次勸說,可這丫頭就是不聽呢!還說什麼,‘臣妾有尊卑之心,不敢越位。’皇上,您說該怎麼辦呢?”
慕容景天似乎料到這樣一般,隻是淡淡含笑道:“绾兒她性格單純,自然是不會觊觎後位的。即便朕寵愛她,她也隻會感激朕的寵愛,而不會不尊皇後。”
說罷,慕容景天微微飲了一口酒,這才道:“朕對宸妃頗為憐愛,也是因為她單純可愛的緣故。”
聽得慕容景天這麼一說,淑惠長公主卻是狡黠一笑,旋即道:“的确如此。孤冷眼瞧着,這丫頭倒是沒什麼心機城府。隻是――”
說罷,淑惠長公主話鋒一轉,冷冷道:“隻是,若是沒有心機城府,在這未央宮中,隻怕是會死無葬身之地啊!”話說此處,淑惠長公主故意不再多言,隻是深深地看了慕容景天一眼。
而慕容景天卻仿佛渾不在乎似的,隻是道:“皇姐不必擔心。朕會護着她的。”
“是麼?”淑惠長公主不禁嗤笑道,“皇上,孤雖然久久不回未央宮,可是孤是打小就生活在這未央宮裡頭的。以前看着母後娘娘與其他的妃嫔們鬥得那樣狠,孤便知道,這後宮實在是污穢不堪。至于皇上說會護着宸妃――”
淑惠長公主翩然一笑,旋即冷然道:“若是有一日宸妃成為衆矢之的,不知皇上你還是否會繼續護着宸妃呢?”
慕容景天眉頭微微一簇,随即冷然道:“皇姐實在是說笑了。”
“說笑?皇上,你别怪孤說話不好聽。”淑惠長公主眉頭一揚,冷冷道,“眼下皇後隻怕是坐不住了。母後娘娘與孤都不給皇後好臉色看,後宮的寵妃有那麼多,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皇後使了絆子了。皇上,這後宮的局勢可是一觸即發,您可得小心了。”
慕容景天略一揚眉,仿若不在意似的,隻是道:“皇後雖然陰郁一些,可卻也算是個體貼的人。而且,畢竟她為朕生育了二皇子――”慕容景天唏噓道,“若是真的廢後,朕,的确有些――”
“是不舍麼?”淑惠長公主問道。
慕容景天笑了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姐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見到慕容景天如此,淑惠長公主卻是悶聲道:“皇上啊,這話,你糊弄糊弄外頭的人也就罷了,孤是你的親姐姐,你還用說這個?――這‘一日夫妻百日恩’,話說的倒是好聽。可是結果,還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麼?若真的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孤别的不說,仁孝皇後呢?”
隻見慕容景天面色驟然一沉,冷冷道:“當日之事頗有疑窦,朕當初驟然下旨,已然後悔。隻是,仁孝皇後擅用巫蠱之術,的确罪可緻死。更何況――”慕容景天咬了咬牙,道,“罷了,既然都是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
淑惠長公主仿若無心似的,道:“是麼?好,孤不多嘴,隻要皇上明白就好了。隻是,孤也得勸皇上一句――皇後是太皇太後的人。這隻要這未央宮還在,這大周還是咱們慕容家的天下,就容不下太皇太後的人的在這未央宮中一手遮天!”
慕容景天眉心一沉,旋即思忖着道:“皇姐,太皇太後如今已經是命如殘燭。朕的意思是,何不等太皇太後駕鶴西去再――”
“等?”淑惠長公主冷冷一笑,道,“皇上還真是說笑了。皇上你願意等,難道她太皇太後也願意等麼?”
淑惠長公主眉頭一簇,旋即道:“皇上,别的不說,自打父皇一朝開始,太皇太後就是把父皇當個傀儡似的供着。皇上,難道你也想過這樣的日子麼?别的不說,太皇太後的确是命如殘燭。孤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就是耗也能耗死她。可是,太皇太後在薨逝之前,難道不會打點好她們陶家的上上下下麼?”
淑惠長公主的這一番話,恰到好處地點到了慕容景天的痛處。慕容景天的臉色果然難看了幾分。隻見淑惠長公主繼而道:“皇上,孤别的不說,皇後是萬萬不能留了……”
“驟然廢後,隻怕後宮不甯。”慕容景天低低道,“更何況,隻要有太皇太後在,就不可能輕易廢後。”
淑惠長公主卻是狡黠一笑,溫然道:“孤遠遠地從赫連族跑了過來,為的就是幫皇上你一把。甯安是個不愛說話的悶葫蘆,柔嘉不過是庶出公主身份卑微,也是靠不上的――若是孤不來幫着皇上,又有誰會幫着皇上呢?”
慕容景天點了點頭,道:“是,皇姐有心了。”
“沒什麼有心的――”淑惠長公主疏懶道,“這天下是咱們慕容氏的天下,孤絕不容允陶氏外戚一再嚣張跋扈!若是誰敢動搖咱們大周的根基,孤就斷斷容不下他!”
慕容景天替淑惠長公主斟了酒,這才道:“皇姐說的極是。隻是,廢後是大事,更何況皇後并無錯處,實在不能操之過急。否則,未央宮不甯,便是大周不甯。眼下大周邊疆戰事頻繁,朕是在不能不顧及。”
淑惠長公主微微一愣,道:“你是說――延慶王?”
慕容景天眼眸一沉,點了點頭,道:“是。朕原本也不想給延慶王那麼大的權力。隻是,陶氏外戚也就罷了,眼下朝中也實在是沒有幾個可以用的人。延慶王雖然一直徘徊不定,可到底是慕容家的皿統。朕再不願意,也不得不讓延慶王手握兵權――這也算是退而求其次吧。”
淑惠長公主默然飲酒,道:“皇上處理地很妥帖。畢竟延慶王是慕容家的皇族皿脈,還是可以争取的。”
慕容景天淡然一笑,道:“罷了,這件事就先這麼放着吧。畢竟,皇後也好,賢妃也好,宸妃也好,朕現在不能不留着她們三方制衡。”慕容景天不禁嗤笑,道,“這日子啊,總還是要過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