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慕容景天面色微滞,穩婆的聲音便也低沉了幾分,隻是道:“啟禀皇上,小李美人方才順利為皇上生下了小公主!”
“小公主?難道不是皇子麼?”慕容景天似是不甘心似的,追問道。
穩婆微微一怔,趕緊道:“皇上!奴婢不敢欺瞞皇上,小李美人的确是生下了小公主啊!”
隻見慕容景天一個踉跄,幾乎站不穩了,嘴裡頭也是喃喃道:“怎麼會是公主?怎麼會是公主……”
見到慕容景天如此,蕭绾心隻得勸慰道:“皇上,公主也是好的。正所謂‘先開花,後結果’。如今小李美人生下了冰雪可愛的小公主,想必小李美人很快就能為皇上帶來一個皇子的。”
隻見皇後冷下臉來,隻當沒聽見蕭绾心的話似的,轉而對皇上低低道:“皇上,太醫不是親自查驗過了,小李美人腹中的孩子乃是皇子,不是公主麼?”
慕容景天面色微滞,也不說話,隻是木讷地點了點頭。
“按理說,太醫院的太醫都是名醫聖手,是斷斷不會出錯的――這孩子,怎麼會是公主呢?”皇後掩飾不住自己的失望神色,隻是歎了一口氣,勉強對着穩婆道,“來,你把小公主抱給本宮看一看吧。”
穩婆不敢怠慢,趕緊把小公主抱給了皇後。
因為是早産,小公主的身子瘦瘦的,連啼哭的聲音都不是那麼明亮。可是,這樣嬌弱的一個小人兒,落在了皇後的眼中,皇後的臉上卻頓時浮現除了愛憐之色,隻是慈愛地扶着小公主的臉龐,道,“皇上,您快瞧瞧,小公主長得很可愛,像極了她的母妃呢!”
慕容景天卻是冷冷一揮手,無比厭惡地道:“皇後,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與宸妃了。朕有些乏了,先去乾元宮歇息片刻。你們兩個好好照顧小李美人就是。”
皇後抱着小公主行了一禮,恭順開口道:“是,還請皇上保重身子。”
說罷,皇後又道:“宮中許久沒有新生兒的啼哭了。如今小李美人順利生下小公主,還請皇上晉一晉小李美人的位份,安撫這一對母女。”
“晉封?”慕容景天嗤笑道,“皇後,你說怎麼晉封?”
皇後思忖着道:“正七品美人之上便是從六品貴人。小公主玉雪可愛,皇上給小李美人個貴人或者是嫔位,都是不錯的。”
慕容景天卻是冷冷道:“若是有皇子,公主是錦上添花的福氣;但若是沒有皇子,公主便是可有可無!晉封?朕是不會給小李美人晉封的!”
蕭绾心聽到慕容景天如此一說,心中卻是一凜。的确,大周重男輕女,生育皇子才是最最福澤深厚的。
隻是,即便是生育了公主,好歹也是慕容氏皇族的皿脈,也不至于會被欺壓如此。如今即便小李美人生育了公主,慕容景天也不肯晉封小李美人的位份,可見真是朕不待見這一對母女了。
蕭绾心無奈,想着小李美人九死一生才上下小公主,不知為何,心裡竟是一陣疼痛。
蕭绾心見到慕容景天目光冷冽,隻好下跪行禮,道:“啟禀皇上,小李美人誕育公主有功,還請皇上念着我大周未央宮的規矩,妃嫔生育子女都是要晉封的。若是皇上不喜歡,那便隻晉封一級,即晉封小李美人為從六品貴人就是。隻是,皇上到底也要顧及着皇家的顔面才是。”
皇後連忙點頭,道:“是是是,宸妃說的很是在理。”
見到蕭绾心與皇後都為小李美人求取名分,慕容景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隻得道:“罷了,罷了你們兩個一個是皇後一個是宸妃,既然你們兩個都開口了……這樣吧,等小公主滿月了,朕再晉封小李美人為貴人,也算是好事成雙,給小公主添一添喜氣。”
“是,臣妾代小李美人謝過皇上恩典。”蕭绾心知道這已經是自己能為小李美人争取的最多了,便趕緊叩首謝恩。
如此,待慕容景天走後,皇後又吩咐了幾句,隻說讓大李美人過來幫忙照顧着,自己也回去鳳寰宮了。
待回到蕭绾心柔儀宮時,已經是夜色濃濃了。因為白日裡的變故,蕭绾心隻覺得身心俱疲。
蕊珠小心翼翼地奉了茶過來,柔聲道:“二小姐累了一天了,還請喝一杯茶暖一暖吧。”
蕭绾心接過了茶杯,微微飲了一口,不禁道:“這茶的味道倒是别緻,仿佛本宮以前從未喝過――不知這是什麼茶?”
蕊珠笑道:“此茶名為‘歲寒三友’,乃是用松針、竹葉和梅花花瓣,對了新雪的雪水煮成的。隻是梅花也就罷了,松針、竹葉都是略泛苦澀的,奴婢知道二小姐不喜歡過于清苦的味道,就又在煮茶的時候丢進去了幾顆冰糖。如此一來,也不甜膩,倒是别有清香。”
蕭绾心不禁道:“蕊珠,便是隻有你才有這麼細膩的心思了。”說罷,蕭绾心又飲了一口,不禁道,“這茶的味道很好,如今喝着也是應景。”
蕊珠低低道:“難得二小姐還能如此神情自若。明瑟宮的那一位……”
“不過是個公主罷了。”蕭绾心低低道,“你是沒瞧見,知道了小李美人生的是公主,皇上的臉色立刻就不好了。”
蕊珠垂着腦袋,低低道:“這個,奴婢明白。畢竟,在小李美人懷孕的時候,太醫都說小李美人腹中的是皇子呢!又趕上那時候哲明太子沒有了,說小李美人的這一胎是皇子,當時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呢!”
“那時候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可是如今看來,這一浪倒是差點要了小李美人的性命。”蕭绾心冷冷道,“好精細的布局,竟連一絲錯縫都沒有!”
蕊珠驚愕道:“布局?”
“是――”蕭绾心冷冷道,“大、小李美人出身卑微,當初不過是樂府的琵琶伎罷了,哪裡明白這後宮争鬥的厲害。若是真的有心,在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就應該百般委曲求全,這樣才不會成為衆矢之的。”
蕭绾心微一垂頭,飲了一口茶方才開口道:“隻是,本宮聽你說起在本宮被禁足北苑的時候,小李美人還在柔儀宮門口矯揉造作,本宮便知道,一定有人容不下小李美人。”
蕊珠眉心一沉,低低道:“奴婢……奴婢……”
蕭绾心歎息道:“小李美人驕縱跋扈,又不似賢妃根基穩固,母族強勢,必定會被别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更何況,小李美人的這一胎有多少人在盯着。小李美人月份大了,更是添了十足十的人伺候――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滑跤,實在可疑。”
說罷,蕭绾心又飲了一口茶,旋即道:“當初太醫為小李美人斷脈,認定了小李美人腹中孩子乃是皇子,這一下子就給小李美人帶來了烈火烹油的富貴。隻是,如今卻生下了小公主,隻怕着富貴也會随着小公主而煙消雲散了。再加上今天小李美人驟然受驚動了胎氣,可是太醫都在賢妃的永和宮中伺候着。這一樁樁,一件件,怎麼看都不像是巧合那麼簡單。”
聽到此處,蕊珠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是要斷了小李美人的恩寵啊!若是二小姐推測屬實,那麼這個人的心機之深沉,簡直可怖!”
蕭绾心隻覺得心下煩悶,低低道:“方才小李美人難産,皇上已經吩咐了用下去猛藥。這一下子,小李美人身子有了缺憾,以後必定是要恩寵稀薄了。如今下來,有怎能有孩子?這一次,小李美人,着實是被人給算計了……”
蕊珠不禁一凜,低低道:“在後宮之中生養孩子,竟然這般艱辛麼?”
蕭绾心想起自己莫名死去的那個孩子,卻是無奈。半晌,蕭绾心隻得低低道:“罷了,蕊珠,我有些乏了,你先出去吧……”
“是。”蕊珠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回廊上,壁珠見到蕊珠從内殿裡出來了,卻是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蕊珠,道:“二小姐跟你說什麼了?”
蕊珠見到壁珠驟然出現,着實是吓了一跳。蕊珠隻覺得手腕一疼,卻是被壁珠死死地掐住了。蕊珠趕緊道:“好壁珠,我又不會跑,你先放開我。”
壁珠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趕忙放開了蕊珠,嘴上卻依舊道:“二小姐跟你說什麼了?”
蕊珠道:“能說什麼,左不過是小李美人生孩子的事情。”
“小皇子安穩麼?小李美人安穩麼??”壁珠急道。
蕊珠卻是道:“母女平安――你問這個幹什麼?”
“母女?”壁珠驚道,“不是小皇子麼?”
蕊珠搖了搖頭,旋即道:“我方才還在殿裡頭跟二小姐說呢,太醫不都說是小皇子麼,怎麼突然就變成小公主了。”
壁珠卻是咬牙切齒道:“若是早知如此,我便也就不白費功夫了!”
“功夫?什麼功夫?”蕊珠不解,問道。
見周遭無人,壁珠這才小心翼翼道:“今個兒是我伺候二小姐去明瑟宮的。那時候太醫都在賢妃娘娘的永和宮中,二小姐便命我去找太醫。可是,我想着,若是小李美人順順當當地生下皇子,便是對二小姐不利。若是,我故意耽擱了一會兒。若是母子俱損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是拖一刻是一刻。”
這個時候,卻是有個人冷然喝道:“壁珠!”
壁珠一凜,卻見着蕭绾心站在自己的面前。壁珠吓了一跳,趕緊跪下,哀聲道:“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