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宮能有什麼好籌謀,左不過是宸昭儀自己不給自己活路。本宮瞧着宸昭儀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死路,本宮不過隻是順水推舟罷了。”皇後嬌然一笑,繼而道,“若是真的要怪,也隻能怪宸昭儀她自己不小心啊――”
軟玉點了點頭,無比恭順地道:“是,皇後娘娘果然聰慧。那一日,皇後娘娘故意讓嘉夫人縱了宸昭儀出去,為的就是有這麼一天。果然,一切都在皇後娘娘的掌握之中。”
皇後随手一擡,随即輕輕落子,淡然笑道:“曆來大周後宮,最忌諱的就是妃嫔私通。所以這後宮的女人啊,見到别的男人,都巴不得躲得遠遠的避嫌才好了。結果她宸昭儀可倒好,自顧自地跑到人家延慶王的府邸裡去了――”
皇後揚手道:“啧啧,原本重陽宮宴上就出了那樣的不堪的事情,她宸昭儀居然恍作無事一般,還敢主動趟這一趟渾水!”
軟玉眼眸微動,低低開口道:“這後宮的大小事務盡在皇後娘娘的掌控之中,奴婢隻要聽這就是了。隻是,奴婢卻不明白了――今天皇上對皇後娘娘已經動怒了。皇後娘娘,若是沒有賢妃娘娘這一遭,您還真是走在刀尖兒上了……”
“即便有賢妃,本宮也是走在刀尖兒上。隻是還得看走得穩不穩,妥不妥當。到時候,割着的是自己的腳丫子,還是别人的。”皇後冷冷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在對待宸昭儀的這件事情上,賢妃與本宮是一體同心的,本宮與賢妃都不希望這個女人在宮中樹立根基。所以,這件事情,就算本宮不開口,賢妃也會幫上本宮一把。”
聽了皇後的這一番話,軟玉不禁一凜,低低道:“皇後娘娘,難道――”
“沒錯……”皇後淡淡道,“這一次,算是本宮與賢妃聯手扳倒了宸昭儀。到底賢妃也是個聰明的,知道見風使舵。”
隻見一枚黑子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音。那聲音回響在内殿之中,不知為何,卻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意味。
軟玉喉嚨一動,不禁低低地垂下眼眸,懦懦道:“奴婢以為皇後娘娘與賢妃娘娘之間不睦多年,是不能聯手的。”
皇後卻是淡然一笑,道:“軟玉,你平時是個聰慧機靈的,怎麼今個兒這麼糊塗了?若是沒有宸昭儀,本宮與賢妃自然是水火不容的。隻是,如今有了個聖眷正濃又懷有身孕的宸昭儀,哪怕她賢妃再如何驕縱,也實在是不得不防了。畢竟,本宮是這後宮的主人,又生育了二皇子,她賢妃再怎麼能耐,也撼不動本宮這棵大樹。”
皇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緩緩道:“隻是,這宸昭儀就不一樣了。宸昭儀比賢妃年輕,卻跟比賢妃得寵。如今懷了身孕了,那更是金尊玉貴的――說不定哪一天,冷不丁地就越過她賢妃去了。賢妃一向重視自己妃嫔之首的地位,能不着急麼?”
軟玉了然一笑,緩緩道:“皇後娘娘果然聰慧。知道宸昭儀是賢妃的痛處,所以才讓那些流言再傳出來,借着賢妃和皇上的手,打壓了宸昭儀。”
“這有什麼,不過是為了利益,彼此利用罷了。”皇後摩挲着手裡的一顆棋子,微微沉吟道,“隻是,這次扳倒了宸昭儀,有好處,卻也有壞處……”
“壞處?”軟玉微微一愣,不解道,“什麼壞處?”
皇後微微松緩了一口氣,幽幽道:“倘若宸昭儀得寵,那麼這宮中便是本宮為一黨,賢妃為一黨,宸昭儀為一黨。若是三方制衡,自然可以借力打力,維持宮中平衡。這一次扳倒了宸昭儀,宮中有權勢的便隻剩下了本宮與賢妃。恐怕啊,咱們又要回到當初那個水火不容的日子了。”
軟玉低低道:“這樣的日子,是好是不好呢?”
“自然是好的――”皇後狡黠一笑,道,“若是寵妃,最大的資本不過就隻是帝王的寵愛而已。這女人呐,又得寵的那一天,就有失寵的那一天。隻要賢妃不能生育,本宮還會怕她不成?”
皇後緩緩落下一枚棋子,道:“倒是宸昭儀,家世不錯,恩寵不斷,又有孩子,本宮也好,賢妃也好,都不得不防。”皇後冷冷道,“本宮已經讓前頭的仁孝皇後和大皇子福薄了,不能再縱容了一個宸昭儀出來。”
軟玉小心翼翼地觑了觑皇後,低低道:“是,皇後娘娘深謀遠慮――”
皇後将一枚棋子緩緩放下,道:“這後宮就如同本宮面前的棋局,隻要是本宮操控着這棋局,本宮才不管着後宮裡的那一個女人得不得寵呢――隻要不翻出天去,怎麼都是可以的。”
說罷,皇後随手撥亂了棋盤,淡淡道:“罷了,今個兒就這樣吧。隻要皇上一天沒把宸昭儀打入冷宮,本宮就一天不能心安。”
“冷宮?”軟玉聽到皇後驟然提及冷宮,不禁一凜,道,“怎麼,皇上會把宸昭儀打入冷宮麼?”
皇後略一挑眉,仿佛對于軟玉驚愕的表情有些不解,道:“本宮不知道……隻是,這樣便是最好的結果。不過,不管怎麼樣,這心結是種下了。以後啊,若是想再怎麼樣,怕也是不能了。隻要宸昭儀與皇上之間有了裂縫,哪怕是他們兩個都想視而不見,也是不可能的。”
軟玉見到皇後如此兇有成竹的樣子,隻得微微應和着,垂下了眼眸。
這一夜,未央宮中許多人都難以入睡。畢竟,聖眷正濃的蕭绾心驟然被禁足,這在後宮之中的确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再加上後宮之中的流言紛紛,有不少膽大的人已經開始揣測蕭绾心腹中的孩子恐怕是延慶王的。
隻是,這樣的流言傳的再兇,也到不了蕭绾心的耳中。此時的幽居在柔儀宮的蕭绾心雖然隐隐不安,可究竟并沒有聽到那些流言。
慕容景天性格多疑,蕭绾心自然是知道的。隻是,這一次似乎也跟那一次降位是一樣的,都是慕容景天保護自己的舉措。而慕容景天久久不來自己宮中,也是一樣的――隻要慕容景天對柔儀宮的寵愛稍稍減少,便可以讓後宮之中伺機而動的毒物稍稍安分一些吧。
自封宮禁足之後,連續三日慕容景天都不曾踏足過蕭绾心的柔儀宮。這樣的情況,在以往是很少出現的。哪怕蕭绾心一再寬慰自己,可是蕭绾心心中的不安卻是愈演愈烈。
與此同時,伴随着這種不安的情緒的,卻是自己腹中隐隐的絞痛。
因為封宮禁足,即便鄭易辰奉命照顧蕭绾心腹中的孩子,可是在封宮禁足之後,鄭易辰也隻能每七日來請一次平安脈了。蕭绾心隻能寬慰自己:或許,是因為自己太過思念慕容景天的緣故吧。
這一日,壁珠卻是站在廊下,氣惱無比地扯着絹子。蕭绾心遠遠地見了,便問道:“壁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滿臉的不高興?”
壁珠見到蕭绾心,趕緊跪下,道:“二小姐,奴婢沒事――”
蕭绾心淡然地看了壁珠一眼,緩緩道:“壁珠,你别打量着蒙我了,你滿臉都寫着不願意呢!”
壁珠見自己瞞不過去了,這才無比氣惱道:“二小姐,方才内務府的人來送二小姐安胎的藥物,奴婢想着也是該到了去内務府領夏衣的時候了,便提了一句。結果内務府的人卻給了好大的臉色,說什麼柔儀宮的人又不用出去走動,要那麼多衣裳幹什麼。”
内務府一向是見風使舵的,蕭绾心聽了壁珠的這一番話,心陡然一沉,可也随即恢複了溫然的神色,道:“罷了,我以為是什麼大事呢――”
“二小姐!”壁珠急忙道,“二小姐您可是堂堂的從三品昭儀,又是懷着龍胎的,這幫内務府的人竟然敢如此搪塞應付,您也不怕――”
“怕?光是我怕有什麼用?”蕭绾心冷冷道,“眼下我們除了靜觀其變,還能做什麼?”
壁珠微微語塞,默默地垂下頭來,低低道:“是……”
蕭绾心扶着欄杆緩緩坐下,瞧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低低道:“這會兒皇上并不關注咱們柔儀宮,能保護這孩子的,就隻有我們了。壁珠,你與蕊珠、小德子、清芬必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務必保護這孩子周全!”
壁珠一凜,趕緊跪下,道:“是,二小姐,奴婢明白了……”壁珠猶自不甘願似的,道,“二小姐,奴婢總是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
“什麼?”蕭绾心問道。
壁珠咬了咬嘴唇,低低道:“二小姐,奴婢隐約聽到了一些傳聞。”
“傳聞?”蕭绾心不禁一凜,生怕這幾天來自己的胡思亂想會在壁珠的口中成真,道,“什麼傳聞?”
壁珠咬了咬嘴唇,仿佛極難開口似的,低低道:“罷了,也不是什麼可以入耳的話,二小姐還是不必聽了……”
蕭绾心急道:“我問你是什麼傳聞?”
壁珠隻好道:“外頭的人都在傳――說二小姐您腹中的皇子不是皇上的,是延慶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