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常珝叫來了他心腹的太醫郭成,重新為他包紮傷口。
郭成看着他胳膊上的傷,拿出金瘡藥胡亂撒了一下,一面包紮一面歎道:“陛下,微臣覺得該好好讓鄭海帶着您鍛煉一下,從前這樣的小角色可傷不了您。”
鄭海在一旁道:“是啊皇上,政事固然重要,但強身健體更重要啊。”
常珝勾唇:“你們倆要是閑得慌,朕就把你們派到軍中随軍練一段時間再回來。”
郭成抖了一下,金瘡藥跟着抖了一地。
鄭海則爽朗笑道:“去軍營好啊,臣長這麼大,還沒真正去練過,上戰場才是咱們男子漢應該做的!”他又大力拍了下郭成的肩膀:“我說老郭,你怎麼這麼慫呢?上軍營有什麼怕的?又不讓你打仗。”
郭成被拍的又抖了一下,一瓶金瘡藥都抖到了常珝的胳膊上。
郭成沒理鄭海,心痛的看着那瓶金瘡藥歎了口氣:“皇上,您這包紮的差不多了,但這藥恐怕不夠再給娘娘包紮了,容微臣再去調一些來。”
常珝點頭:“娘娘的傷雖不重,位置卻極其私密,你調了藥送過來就行,朕來為她上藥。”
穆清雨躺在雕花大床上,心想:終于到我的台詞了!
她咳了一聲微微拉開幔帳,賢惠道:“臣妾無妨,還是皇上身體要緊.郭太醫,你可得好好給皇上看看,若不是皇上保護本宮。”她掐了自己一把,梨花帶雨道:“本宮就不在這人世了……”
穆清雨一面做虛弱狀一面故作不經意的将手臂露出一截,她事先畫好的傷就剛好暴露在郭成面前。
作為醫者的天性,郭成驚訝道:“臣看皇後娘娘傷的不輕,不如先讓微臣把把脈?”
穆清雨伸出胳膊道:“那就有勞太醫了,”她微微探身,身上輕薄的中衣便滑落了一大截,香i肩i微露,鎖i骨處又露出一塊淤青來。
郭成紅了臉,他低頭間看了一眼帳子中睫毛輕顫的穆清雨.隻見輕薄的紗衣更顯得她身姿曼妙,猶如池中白蓮。
他又尴尬又心虛,切脈顯得也專不下心了。
常珝故作焦慮道:“怎麼樣郭成?皇後傷的可還嚴重?可傷及肺腑?”
郭成被驚得收了手,低頭道:“娘娘無事,隻是受了驚吓,微臣回去調兩服藥便送過來。”
常珝微微舒了口氣:“那就好,你這便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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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窗外太陽剛剛上山,日光溫暖,星辰還若隐若現,閃爍着微弱的輝光。
鄭海把剛才的一幕看的真切,待和常珝在門外一起送走郭成.他悄悄笑道:“我的陛下,想不到您快刀斬亂麻,已經俘獲了皇後娘娘的芳心啊。”
常珝莫名其妙道:“什麼意思?”
鄭海露出了八卦的神色:“不就是之前在後山狩獵您問臣怎樣讨喜歡的女子的芳心?我看皇上好似已經搞定了?”
常珝幹咳了一聲,故作平常道:“朕剛才忘了說,劉相家的小女兒好像與你年歲相當,要不要朕抽個時間安排你們見一面?”
鄭海摸摸頭笑道:“皇上,您還是讓臣去軍營吧,臣想去軍營。”
常珝輕笑一聲,轉身進了屋。
鄭海更疑惑了:這皇上明明看起來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怎麼還一副沒搞定的樣子呢?
常珝進去的時候,穆清雨已經換了衣服,正倚坐在窗邊,看一本畫集。微熱的陽光透過窗台灑落在她臉上,顯得整個人都溫暖了不少。
雖是夏日,但清晨還微有些涼意。穆清雨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慵懶如房檐上的貓。
常珝換了一件玄色紋錦雲的的袍子。金銀絲線暗繡其上,隐隐能看出一條翺翔的龍,倒恰如正如他內斂的氣質。
他沖穆清雨笑道:“想不到皇後演技如此之高明,到堪比宮中唱戲的青衣。”
穆清雨把畫集放到一邊,擡頭笑答:“臣妾演技再高深,也不及皇上萬分之一。皇上剛才的表現,那才叫臣妾拍案叫絕,心生佩服之意。”
常珝勾唇:“皇後除了演技高,拍馬屁倒也是一流的。”
穆清雨順口道:“不不,還是皇上的馬屁大,臣妾才能拍響。”
常珝被噎了一下,負手走向了一旁,沖着來服侍的三七沒好氣道:“還不傳膳?”
穆清雨又拿起那本畫集,靜靜的看了起來。她邊看邊想:其實常珝的馬屁是最好拍的。不,應該稱為龍屁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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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去膳房要了些清淡的小菜;根據常珝的指示,還特意向鮮于掌膳報了這兩日的菜名兒,多是些補皿,活皿的藥膳。
穆清雨嫌棄地夾起一塊疑似豬肝的薄片,又放回盤裡。無語道:“皇上,該不會從今日起,日日都要吃這些吧?”
常珝押了一口菜,優雅地咀嚼完後沖她道:“也不盡然,除了豬肝,晚上應該會有紅棗蓮子粥。”
穆清雨問:“能換菜譜麼?”
常珝看了她一眼:“不能。”
穆清雨暗歎一口氣,默默扒了一口飯。
常珝吃的雖斯文,速度卻不慢,穆清雨還在與那幾片豬肝作鬥争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泡茶了。
桌子不大,常珝的工序卻一點沒減少,洗茶、沖泡、封壺、分杯一道不少。
他那雙手修長而又骨節分明,待完成分壺後,常珝把一杯七分滿的茶奉到了穆清雨面前。
穆清雨很想如仕女圖中一般配合他的茶道來個優雅品茗,但實在噎得慌,端起茶碗來了個一口悶。
常珝眉骨略挑了下,又為她倒了一杯。他頓道:“皇後就不好奇,朕方才為何要演這樣一出戲?”
穆清雨再次端起茶杯一口悶,然後道:“皇上若想告訴我,便一定會說,我若想知道,皇上不肯說,不也是白搭麼?”她微微擡眸:“其實皇上不說,臣妾也猜得到八分。”
“那便說說你那八分。”
穆清雨放下碗筷,思索道:“皇上希望給人造成您這次傷的很重,還不想讓外人知道的假象。臣妾受驚,皇上震怒,雖看起來是敢怒不敢言,卻能在暗中給人以威懾。”
常珝頗為欣賞的笑道:“皇後果然是個謀士,那你說,朕為何要選郭成和鄭海呢?”
穆清雨搖頭:“這個臣妾的确猜不出,”她反問道:“鄭大人和郭太醫是您的心腹,照理說您直接把計劃告訴他們也是可以的,又何必自殘呢?”
常珝道:“朕雖與他們兩個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但郭成此人性格怯懦,鄭海又太爽直,此事若是讓他們在知情的情況下撒謊,恐有披露。”
穆清雨思忖了下:“所以對于皇上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說出他們以為的真相?”
常珝微微點頭:“正是,他們自是朕的心腹,在叙說事實的時候也一定會對我們有所偏向。唯有如此,才能達到我們想要的結果。”
他掃了一眼穆清雨:“可明白了?”
原來常珝想表演一出《羅生門》啊。穆清雨這下明白了。
她點點頭道:“臣妾懂了。”她複看了一眼常珝,不自覺奉承道:“皇上高明!”
常珝正打算喝茶,聞言被嗆了一下。他咳了兩聲後淡道:“朕倒有一事不明,還願皇後解釋一下。”
他眸子掃過穆清雨的衣領,道:“皇後為何要在領口處畫一處淤青?”
穆清雨低頭看了一下,覺得自己真是比窦娥還冤,那淤青根本不是她畫的!
她道:“皇上,昨晚刺客出現的時候,混亂中你拉了臣妾一把,臣妾不小心撞的。”
常珝掩了神色,默默喝了一杯茶。
穆清雨下意識低頭看了一下那塊淤青,瞬間懂了:這淤青真像一塊吻!痕!
她默默端起另一杯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