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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第一個班會上,老班說這個月中旬咱學校舉辦歌詠比賽,咱們用這個空商量商量,定一下參賽曲目。然後我們就開始叽叽喳喳了,慢慢升級到了呼呼隆隆,趕在噼裡啪啦之前,老班“啪,啪,啪”三拍了闆擦,說停停停,是讓你們商量歌,不是像體活課上沒邊沒沿的說,你們定不出來就聽我的,咱唱《到敵人後方去》,下課!
聽這名字應該是緊張的旋律,我火速腦補了到深入敵後的畫面――那日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我部輕裝悄聲猛進,緊随敵後,待敵人安營紮寨、火光升天、鼾聲四起之際,我部集中了手頭所有的手榴彈,一拉弦奮力甩出,一時間靜谧的夜空下起了手榴彈雨,一兩秒鐘之後,敵人的營地爆炸聲尖叫聲交雜在一起,我部全員把步槍上了刺刀,背着的大刀揮起,然後勇猛的向敵人頭上砍去!
老班辦事兒向來利索,定了就立馬着手,安排文藝委員牽頭組織,要求班長會同其他各路委員上前搭把手,該言語的時候言語,該出手時就出手。第二天一早,老班不知從哪兒搗鼓了個高大上錄音機,拎到了教室,放在講台上插上電源,裝上磁帶音樂走起。伴着晨光,我們聽到了這首傳說中的革命歌曲,果真是跳躍的音符诠釋着緊張的氛圍,擲地有聲的歌詞重現着戰亂年代的憤慨和激昂。我私下覺得,這首歌杵着唱味道不足,得加上手勢和伴舞!對,伴舞!
我盤起胳膊,扭頭望向品諾,張開了大口,擺出下巴砸到腳面很疼的樣子,然後朝她一邊點頭一邊豎了豎大拇指,算是鼓勵嗎?第一次就趕上這麼有難度的事兒,這個考驗有點兒爽。要知道,青春期自帶的叛逆情緒,讓不少人聽歌的過程中憋笑到内傷,也有不少人抓着頭發說根本不知道怎麼唱。
這注定是一次難忘的練歌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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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下課,我便招呼易琛老爹誰趕緊把課桌往教室緊後頭堆,差不多完事兒便組織大家列隊準備開始排練,一介體委該言語的時候就言語,該出手時就出手啊。好吧,其實我隻是品諾的跟班而已,人家小姑娘怎麼說,我這兒喊一嗓子就是了。
差不多十五分鐘,敵後隊伍初見雛形,挺闆正的,至少不像曲裡拐彎的山路。老班點點頭示意OK,我拍了兩下手又喊了一嗓子讓大家安靜。然後老班按下了播放鍵,我們開始一遍又一遍的熟悉歌曲。
人家明明是節奏感強,但我們唱出來的效果跑偏了太多,怎麼說呢,滿是一驚一乍的意思。這種感覺類似窩在角落裡打黑槍,沒見什麼勇敢的元素,猥瑣詭異倒表現得很有張力。老班實在看不下去了。
“同學們,正兒八經的,唱出氣勢!”
“劉老師,歌太難了啊。”
“老班,感覺像舉着槍紮鬼子腚呢?”
“哈哈哈哈。”
85後的特性吧,當别人試圖支使他們做不認同或者反感的事時,初體驗後,必須迫切的把己見宣洩出來,并加上誇張的元素渲染。其實這是一種含蓄的抵制,畢竟東方大地民衆樸素、矜持的情懷源遠流長。國外的小孩兒可能就直接說:“我不想這麼做。”而我們,選擇用我們的方式一笑而過。
想讓我們這幫嬌慣蠻橫的小孩兒老老實實的配合,絕對不是什麼容易事兒。尤其在老班上樓開會的時段,原本hold住的場面徹底炸飛了鍋蓋。品諾在前面大聲的呼喊,一整隊人卻像沒事兒人一樣該說說,該笑笑。這小姑娘也不是受氣的主兒,一扭頭,不管了。露臉兒的機會擺在眼前,英雄救美會不會獨領風騷數百年呢?不對,這麼說顯得目的太不單純了,不好不好,應該是作為班委成員理應協助文藝委員維護好排練秩序,對,其實我是這麼想的。
“同志們,都别說話了!好好練會兒才能早撤啊!”
“吆?幫品諾出頭嗎?”
“哈哈,昊哥您這是作甚?”
情勢不妙,眼看成了靶心了。班長這貨龜縮在一邊不做聲,攤開的雙手和微微上挑的眉毛告訴我――哥幫不了你,還有,恭喜你中了頭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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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們以級部第三名的優異成績完成了比賽。好吧,這種表述方式略官方,含蓄的有點過分――其實我們……呵呵,倒數第二,四班雖然選擇的曲目更适于合唱,但出現了嚴重的配合失誤,愣愣把倆聲部合成了一個,弄的指揮無所是從。
所以,一班和品諾的首演其實結果不算太差。畢竟我們緊湊又略顯激動的方式獨樹一幟,也算撐住了場面。而且,我們不是最後一名。唱完歌,我悄悄拉了拉品諾的袖子。
“終于完事了,挺好。”
“謝謝。”
其實,這種比賽本就不是為了評出好壞優劣,而隻是力求增強少年們的團隊意識和競争意識而已。起初我們一萬個不情願,排斥老班的獨裁,排斥曲目的風格,排斥别人的管理。事實上,我們不排斥任何人和任何不由我們選擇的事。不過,85後慣有的優越感使我們不自覺的自負,自負己見,自負所為,怠于用心去做别人思考的事,而在自己的圍城中端詳外部世界的或得或失,或優或劣,或對或錯。我們不傻,隻是多少有點固執。雖然伴随着偷懶和抵制,但登台時都會瞬間闆正起來,這是自我的優化,更是集體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