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二十四枝銀钗,清一水的百花鑲翡,老夫人信裡說是給外孫女兒賞人用的,可翠羽覺得這套銀钗做工精細,用料考究,就是小姐自己戴都不掉份,賞人還真是太奢侈了些。
當初一收到東西,胡清惠便親自選了三枝頂好的送給了藍佳音,其餘人等,也就是她和翠環并兩位媽媽得了,外人麼,蘭春這還是頭一份。
翠羽知道,蘭春因着名字裡有個蘭字,便格外鐘意蘭花,平時衣裳帕子上繡蘭花,耳墜子,戒指兒也多是蘭花樣,因此在匣子裡略一找,便選了枝蘭花樣的給了蘭春。
蘭春原本聽到大小姐賞銀钗,心裡還有點失望,畢竟賞人的銀钗她也得過好幾個,頂好的,也就是鑲嵌着一點碎寶石罷了。
心裡暗想,“今兒個還說能領到重賞呢,結果卻是枝銀钗,回去還不被人笑話死?”
沒想到,等銀钗拿到手,蘭春這叫一個喜出望外啊!
銀钗本身漂亮就不說了,最主要,钗頭還鑲着綠瑩瑩的一塊綠翡,大拇指大小,晶瑩欲滴,真真是太好看了!
蘭春當下便笑的眼眯眯,趕緊跪下磕頭謝過,“婢子謝大小姐的賞,祝大小姐事事如意,萬事順心!”
“哎呦呦,不過一枝钗兒罷了,那裡就得行此大禮了?”胡清惠掩嘴一笑,指着蘭春吩咐,“翠環,趕緊把你蘭春姐姐扶起來。”
“這一大早的,怕是早飯都沒用呢,你陪着她一起用點吧。”
一聽這話,蘭春臉上的笑容更勝,一疊聲的客氣,‘客氣’,‘不敢’顯見心裡是極為滿意的。
大嫂動了心思要開店,少不得拉着自己這個小姑子參一股,胡清惠覺得,不管将來這生意做的怎麼樣,主動權還是得有的,先跟蘭春這個大丫鬟搞好關系,準保是有備無患。
翠環收到自家小姐的眼神示意,挽着蘭春一起往外走,就聽她笑嘻嘻的對蘭春說:“這可是我們家老夫人年前從江南那邊送進京的。”
“啊,是嗎?怪不得這樣好看。”
“翡如意你聽說過嘛?”
“沒有啊。”
“哎呦,這你都不知道?”
“好妹妹,你就給姐姐說說呗。”
“呵呵,好,姐姐你聽我說啊,這翡如意可......”
聽着翠環充滿蠱惑的聲音越來越遠,藍佳音搖頭輕笑,睨着胡清惠問,“你們姑嫂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嗨,什麼事能繞過你去?”胡清惠伸手拿起筆,繼續先前兩人正在做的事兒,“咱們先把正事做完,等會我再跟你細說。”
她們倆本就已經商議出章程了,這會隻是寫成成文,好讓底下人按着去采買置辦,不過半個時辰,也就完事了。
“把這個抄三份,咱們留一份,給籃伯母送一份,再給大劉媽媽那邊一份。”胡清惠吩咐陳媽媽,讓她親自跑一趟。
“翠羽,傳飯,我和箐箐用過,還要去花園呢。”
藍佳音看着胡清惠有條不紊的安排事情,心裡竟覺得很滿足。
看着好友這樣有條不紊的發号施令,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最大的欣慰。
每次看到這樣的情景,藍佳音都會覺得,自己重生果然是對的,此一番,沒有白來,沒有辜負,她竭盡全力的努力了,如今也收到了豐厚的回報,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讓人感動的嗎?
不知不覺中,她柔聲對胡清惠說:“婉婉,你現在可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了。”
胡清惠聞言一愣,随即又認真的回想,随即,她展顔笑道:“這些都是外祖母教我的,其實早就爛熟于兇,隻可惜無處施展,現在伯母給了這麼個機會,倒是能驗證下我學的究竟如何。”
“怎麼樣?”胡清惠歪着頭瞧着藍佳音,笑眯眯的反問,“你覺得我管事還成嗎?”
“很好啊,恩威并重,說話雖溫和,但口氣很堅決。”藍佳音最欣賞爽利人,點頭毫不吝啬的誇獎起好友,“我看你做什麼都很利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我最是欣賞不過了。”
話音剛落,就見粉蝶和紅兒端着銀盆,從外間進來,伺候兩位小姐淨手。
胡清惠一邊洗手,一邊扭臉對藍佳音說:“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看得出來,你瞧瞧平日裡你能看得上眼的丫鬟,多是爽利人,我又怎麼敢猶豫不決呢?”
一對親密無間的好友,在丫鬟的伺候下,舒心的用了早飯,便各自領了丫鬟,媽媽,往府衙後花園而去。
宴會那日都玩些什麼,她們倆商量過後,大抵是都給定下了,可在花園裡,那一個地方,适合玩什麼,還需要親自去走一走,看一看,方能最終決定。
出了門,胡清惠揚起了手,手中的紗帕随風飄動,她不禁驚訝的說,“呦,今兒個不但是陰天,還有清風徐徐,在這樣酷熱的平京城,真是怪不容易遇到,我看也不是很熱,咱們不如走着去吧?”
“反正後花園離我這裡也不是很遠。”
藍佳音又不是孱弱的走不動,她身體健康的很,根本不懼怕走路,伸手就挽住好友的胳膊,點頭笑道:“好啊,咱們剛剛用過飯,就當是散步消食吧。”
翠羽和錦紋這兩丫鬟,都是兩人身邊伺候久了的人,主子的心思還是摸得很透,既然曉得兩位主子這是有話要說,腳底下便故意慢了些,壓着身後的人,和兩位小姐之間保持着恰當的距離。
“什麼?!”聽完胡清惠的話,藍佳音覺得很是驚訝,又覺得好笑,“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不懂經營生意,跟前還沒有信得過的大掌櫃,就想要開鋪子賺銀子,這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這裡可不是京城,一來,咱們沒有家人幫襯,二來,外面請來的掌櫃多半是和咱們簽契約,并不會賣身為奴,一紙契約的關系,那裡能像家生子那麼忠心耿耿?”
“就算是黑了心肝,卷了主人家的錢款跑路,那也是常有的事兒,大嫂子可真是心大,有這樣的危險,她都一點不擔心嗎?”
胡清惠聽完這話,納悶不已,随即腳下一頓,疑惑不解的問道:“哎,我說箐箐,你貌似很懂這方面的事兒啊,怎麼?是伯母教你的嗎?”
藍佳音聞言心裡一緊,她前世做趙夫人的時候,趙府的來往生意都漸漸由她經手,一來,是因為她對沐淩炫的救命之恩,又因着和侯夫人走得近,所以總能拿到戎狄那邊過來的緊俏物品。
二來,她是個學習能力很強的人,看着她将家裡生意管的有聲有色,原本拮據的生活漸漸寬裕起來,不缺銀子花的趙大人,便幹脆的做了甩手掌櫃。
所以,胡清惠說的沒錯,藍佳音不僅僅是懂生意,而且是非常精明的生意人!
但是,這事隻能是她自己心裡的小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就見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骨碌碌一轉,笑道:“不是娘親教我的,是外祖母,她手底下的店鋪很多,我小時候在她身邊待的時間最多,老看到有掌櫃的來給她回話,聽多見多,也就自然而然的記在腦子裡了?”
“不過,我也是和你一樣。”
胡清惠歪着頭瞧她“你那裡和我一樣了?”
“都是裝了一肚子的東西,但是沒有真正的拿出來實踐過呀!”藍佳音咯咯笑着說。
胡清惠不禁莞爾,拉着藍佳音繼續往前走,過了會,卻是捏了捏藍佳音的胳膊,小聲問:“那咱們要不要拿大嫂的鋪子來試試手呢?”
“到時候她出大頭,咱們倆出個小頭,就算運氣不好賠了本,也不會太多,可下次再做生意,咱們也就有經驗了。”
藍佳音被她這話逗的直樂,拍手打趣她,“哎呀呀,怪不得剛才賞蘭春那麼好的銀钗呢,原來是為的這個。”
胡清惠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卻難得對這事起了興緻,隻管搖着藍佳音的胳膊追問:“哎呀,你不管那些,隻說,你答應不答應吧?”
“答應,答應!”藍佳音呵呵笑着說,“我答應了,快别搖了,頭暈啊。”
她早在京城,就想開鋪子做生意賺錢了,可奈何當時時間緊迫,整日裡忙着救自己家尚且來不及,那裡有機會嘗試做生意?
空有一身的能耐,卻無法施展,藍佳音的心裡頭也是遺憾的很,沒想到現如今來了平京,機會倒是憑地送到了眼前,還真是讓人有些感歎世事無常。
“不過這事情可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事兒,我得先問過我娘,她老人家要是點了頭,同意我做我才能入股。”藍佳音唯一擔心的,就是娘親那關不好過,“若是她不願意我參合,那我就隻給你們出出主意把把關好了。”
胡清惠知道好友說的沒錯,但一想到也許藍佳音不能和她一起做這件事情,心裡不覺就有點郁悶,剛還高漲的興緻,頓時就消散了大半。
想想也是,藍明東乃是現任的平京府尹,西地三省二百五十一縣,他都能伸手管得着,大周朝明令不許官員經商,是本着官不與民争利的宗旨。
而婦人的嫁妝鋪子并不包含其中,盡管如此,好些看重名聲的高門大戶,也是明令禁止家人經商。
藍家剛從皇子争位的泥潭裡掙紮出來,可暗地裡盯着他們家,等着藍家出錯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
此種情形下,藍大夫人謹慎小心,低調行事,也是當行之事。
但藍佳音卻是清楚,那些官員王侯往往都是表面說一套,背後做一套,名面上冠冕堂皇,是清高的君子貴族,可背地裡,随便拉出來個親戚或是找個奴才,就能開上無數個來錢的營生。
她想着,若是自家娘親不答應,她不妨也學學這些人,走走迂回路線,就連這個應名的人選,她都想好了,那就是自己最信任的康嬷嬷。
本就是跟人合股的小生意,出銀子的還是她手底下的媽媽,這也就不打眼了。
胡清惠一直處在興奮狀态,被藍佳音提醒,才想到還有這些隐藏着的麻煩事,心裡甭提多郁悶了,連連哀歎,“哎呀,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你說,藍伯母她會不會不同意我們開鋪子?”
“畢竟......”
她也不笨,該想到的這會被藍佳音一提醒,也全都想到了。
藍佳音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道:“還沒問過,又怎麼知道結果會如何呢?”
“要知道,飯得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得一件一件的做,眼下,咱們還是先關注宴會的事情吧,開鋪子的事兒,等宴會結束後再跟娘親說也不遲。”
說話間,後花園已在眼前不遠處,胡清惠深吸一口氣,努力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點頭道:“好,我們走,這次伯母将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我們,咱們可一定不能讓她失望啊。”
倒是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心裡卻是想着,要好好的幹出來個樣兒,這樣藍大夫人心裡一歡喜,說不定就能松口答應了呢。
說到底,她還是想要拉着藍佳音,一起做這樁有意思的事情。
藍佳音見她這樣積極,不禁搖頭輕笑。
兩人在花園裡轉了一圈,确定了遊戲的地點,少不得添添減減一番,這就又要有東西需要填補,好在大劉媽媽十分能幹,對她們倆的要求總是很快就滿足了。
藍佳音本打算就在花園的亭子裡用午飯,可彩蝶卻親自過來請,“夫人請您二位過去趟,說是有事情商量。”
“哦,是什麼事?”藍佳音納悶的問,瞧見彩蝶今日打扮的漂亮,又忍不住笑:“呦,新裙子還真是漂亮,婉婉,咱們下次想穿新裙子,不如也學彩蝶她們吧?”
彩蝶一聽這話,頓時臉紅起來,捂着臉直跺着腳,“明明新裙子人人都得了,小姐偏分隻笑話婢子一人,婢子可是沒臉見人了!”
胡清惠也是笑個不住,瞪了藍佳音一眼,拉着彩蝶柔聲解釋,“她這是和你熟,才拿你說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麼還當真了呢?”
一群人說說笑笑的,往主院而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