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也許會覺得奇怪。
既然前世裡那沐淩铉這麼的能行有本事,那他為什麼不幫自家親娘,把這些煩心事給除了?
母子連心啊,别人欺負你娘,難道你就不生氣麼?
在這點上,藍佳音以前也總是覺得想不通,甚至,在自己和梁文玉兩人,殚精竭慮的和薛如蘭母女倆鬥法的時候,還怨恨過沒事人似得沐淩炫。
總覺得,但凡沐淩炫能伸出點援手,她和梁文玉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真心覺着,虧自家文玉姐姐對唯一的獨子是掏心掏肺的好,結果呢,在娘親需要幫助的時候,這位居然是不伸手!
真是白瞎了梁文玉的一片慈母情懷,更可恨的是,梁文玉對這點似乎還不以為許,該怎麼對沐淩炫好,還是怎麼對沐淩炫好,一點影響都沒受,壓根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是條白眼狼。
但隔了一世,經曆了許多不同的事情,現在藍佳音再想起這些糟心的往事來,又有了不同的看法和感悟。
沐淩炫當初逼死沐逸山,完全将對頭抹殺,本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怎奈,他和沐逸山是一個親爹生的呢?
他逼死了父親養大的長子,這位還比他多陪在父親身邊十六年,感情之深可以想象,可沐德邤卻是咬牙硬忍了,就看着沐淩炫殺了沐逸山。
到底還是在庶子和嫡子間,選擇了嫡子,就憑這點,沐淩炫心中不可能對父親沒有一點歉意,也就是有這麼種心思隐藏着,所以才不忍心做的太絕。
他殺了白氏容易,将薛如蘭母子幾人趕盡殺絕也不難,可這麼一來,不就又捅破了老父的舊傷麼?
哦你殺了和你作對的人還不夠?
還要将人的老娘,妻兒全部除掉,你得有多狠心?
對這些人是這樣,對我這個老父親,又能有多少父子親情了?
一旦沐德邤心裡有了這樣的念頭,可想而知,好容易才維持表面平衡的宣平侯府,就又要亂起來了。
說到底,沐淩铉還是不願意和親父徹底的對立,他心裡還是念着父親在他年幼時,多方維護的那份情誼呢。
父子天性本當如此,藍佳音想通了這點,倒也不是太責怪沐淩炫的束手旁觀了。
就是不知道,後來她和沐淩铉被人陷害,搞出那麼大的醜事,薛如蘭和她那寶貝女兒,又在裡面使了多大的力?
算一算,距離自己被投湖淹死,還有足足二十多年呢,今世和前生不同,她的時間簡直不要太多,還真是先機盡握,根本不祛任何場面重演了。
藍佳音心中輕松,順手便撩開碧色輕紗的轎簾兒,愉悅的瞧着外面那熟悉的景色,暗想,“這次倒是要幫着老姐姐,先把白氏這個害人的東西,早早給處置了。”
“當初若是沒有這老貨撐腰,薛如蘭不會那麼的有底氣,而沐文彤也不會那麼的嚣張,更不會胳膊肘子往外拐,和平京府尹的兒子訂親!”
“既然已經早來了,那何妨早早的就把事情給解決了呢?”
一想到,當沐淩铉在外面浴皿奮戰,用最珍貴的性命去保家衛國的時候,家裡的小侄女兒還和皇帝派來制肘他的人,勾結在一起,背地裡不停的給守邊大軍使絆子,藍佳音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這可不是說,她因着對某人有私情,就不管不顧的什麼都偏向那人了,這隻是一個大周子民最基本的感情傾向。
隻要是個人,都毫無意外的會崇拜英雄,看不起奸佞小人。
特别這位英雄在和敵人打仗的時候,還要被家人背叛,被朝廷提防算計,你想這些被他保護,得以平安度日的人,又怎麼可能看的過眼?!
藍佳音前世裡經曆了那麼多的挫折,本身的性格也早就變得妒惡如仇。
朋友,家人這些親近的人,她還能溫和的對待,但是對于那些看不入眼的人,那簡直就連最基本的敷衍,都做不到。
真應了那句,順眼的怎麼看都順眼,不順眼的打死都看不上的老話了。
“真是沒想到,前世裡經曆過的事情,今世裡還要再經曆一次。”
“本以為和西地再也不會有任何的瓜葛,可兜兜轉轉,藍家還是到了這裡。”
“隻是無意間提前這麼早就進了宣平侯府的大門,心裡還真覺得挺詭異的。”
“這世界的白氏,應該還是個貌美婦人,而狡猾多智的沐文彤,現在也才四五歲的年紀吧?”這般一想,她禁不住又覺的有點好笑。
“原來,提前和宣平侯府扯上關系,竟還有這麼大的好處,從前那些陰毒狠辣的對手,現在實力居然都大大的降低了,甚至最難纏的那位,還是個需要乳母喂飯的小娃兒!”藍佳音忍不住搖頭輕笑,“哎呦呦,不知道小時候的沐九小姐,長的是不是冰雪可愛啊?”
“要是我刻意相交,這位前世的仇人,會不會被我轉變成今世的朋友啊?”
這個念頭一出來,藍佳音整個人都有點小興奮,她可不是沐淩炫,什麼事情都以殺解決,要是潛移默化,就能解決未來的危險,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隻不過,想法還隻是想法,到底能不能順利的進行,還要看運氣。
畢竟沐淩炫馬上就要将沐逸山逼至絕境了,這次的大把柄,還是藍家幫着一起拿到手的。
想到這裡,藍佳音又忍不住發愁,“這樣的局面下,薛如蘭怕是恨死對沐淩炫伸出援手的藍家吧?”
“那裡還會讓女兒和我親近呢?”
“唉,看起來,所謂的辦法,不過是我自己個兒的空想罷了.....”
小轎晃晃悠悠,不疾不徐的前行,轎中的藍佳音也就這麼一會笑,一會愁的癡想着。
幸好,宣平侯府闊綽,派來接人的轎子,是按着客人的人數,每人一頂準備好了的,不需要兩人同坐。
要不然,不論此刻藍佳音身邊坐的是她親娘,還是胡清惠,這倆人怕是都會忍不住問她一句,“你這樣一會傻呼呼的笑,一會又皺着眉頭發愁,究竟是所為何來?”
“真是看得人莫名其妙......”
從垂花門外到碧松院的距離并不算遠,擡轎子的婆子腳底下麻利些,兩盞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等轎子停穩,藍佳音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轎,瞧清了不遠處的景象,便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再看,還是第一眼看到的景象,不覺就瞪大了眼睛。
原來,梁文玉這位身份尊貴的宣平侯夫人,居然在丫鬟,媽媽的簇擁下,親自等在碧松院的大門口,笑顔如花的迎接藍大夫人一行客人的到來。
藍大夫人的一品诰命雖還在,可藍明東畢竟現在是個三品官,以這個府尹夫人的身份,她明顯是低了一等。
梁文玉這位西地的第一夫人,還真用不着做出出門迎接的事來。
但梁文玉偏偏就這樣做了,真真是太過出乎意料了。
藍佳音在詫異的同時,私心裡猜測着,自家會有這份臉面,怕是離不開沐淩铉對他親娘那份巨大的影響力吧?
“從我被扔下蓮花潭到此刻,貌似也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可偏偏已經是兩世那麼遙遠的距離。”望着遠處那抹熟悉的身影,她不覺心情澎拜,“現在,明明是一樣的地方,一樣的人,卻再不會有那位對我呵護備至,親密無間的玉姐姐了。”
“這裡站着的,隻是高高在上的宣平侯夫人,而唯一值得慶幸的,怕也隻是我們倆這輩分,總算是恢複正常了......”
藍佳音跟在藍大夫人,沐五夫人的身後,緩緩而行嗎,腦子裡半刻都沒有閑,前情後事紛沓而來,簡直亂的可以。
因此倒是沒注意,不遠處的梁文玉,望向她的眼神,帶着濃厚的審視,還有莫名的感激。
她今日破格在大門口迎接貴客,為的就是樹立一個态度,顯示她梁文玉對藍家一衆人等,是多麼的在意。
這可不是什麼心皿來潮,而是梁文玉在聽過兒子的述說後,對這位接二連三救了心尖上愛子的藍佳音,還有在危難時,不離不棄的藍家,都有着滿滿的感激之情。
想來要不是眼前的母女倆,自己的兒子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凄慘光景呢?
還想像前兩天那樣,對着自己侃侃而談,精神百倍的在自己跟前求情?
梁文玉想到這裡,不禁輕噓了口氣,暗想,“單憑這孩子讓铉兒如此情感外露,隻要她是個本分乖巧的,哪怕是門不當戶不對,我也認了。”
“隻要兒子開心,過的幸福,就算是要和侯爺争執起來,我也不會退讓的。”
梁文玉這裡正是一片慈母情懷,那邊的藍大夫人先覺的驚喜不已,随即又想到這位候夫人,怕是想結好自己,再借着自己去影響老爺,為宣平侯掃平一些未來可能會出現的障礙吧?
心裡這樣一想,藍大夫人倒覺得坦然了,隻要不是無緣無故的好,都可以順理成章的接受,反正據藍大夫人這些日子的觀察,自家老爺已經變了許多,此番到平京,心思更多的應該是在如何改善民生上。
找宣平侯的麻煩,甚至暗中觀察這位在西地權勢滔天的人,藍老爺怕還真是不打算費這個心思。
再說了,兩家之間,不是還有個沐世子呢嗎?
一路同行,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藍大夫人對沐淩铉的印象,也是越來越好了,“萬一以後倆孩子真有那個緣分呢?”
這樣一來的話,兩家頂上的可能性還真可以忽略不計了,既然對方已經先一步抛出了橄榄枝,藍大夫人沒道理不接住啊。
單憑女兒這一樁事兒,她就得和宣平侯夫人搞好關系不是?
心裡一想通,腳底下也利索了,藍大夫人帶着女兒和胡清惠這個世侄女,很快就到了宣平侯夫人的身前。
但見這位平京城裡排第一的貴夫人,今日也是精心的打扮,她的體态纖濃合度,四十多快五十的人,前後生了四個兒女,卻一點沒有發福的迹象,就連肌膚都是保養得當,瞧着細膩白皙,眼角額頭皆是一點兒皺紋都沒有。
毫不誇張的說,這人真是面似桃花帶露,指如春蔥纖長,鳳眼含情,唇邊帶笑,果真不負當年名滿京城的雙壁之名。
就算是被齊王傾慕的梁巧倩和她這位姑姑比起來,也是輸了一份氣質,少了一段風華。
和藍佳音的猜測一點沒有出入,梁文玉現在果然是從自然清淡,邁向了富貴華美。
你看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青絲,梳成雅麗的仙遊鬓,其上簪着耀眼生輝的金剛鑽頭面,耀眼的寶石迎着陽光,折射出七色光華。
裁剪合身的裙裳也是極盡華貴,色澤卻是柔和的珊瑚粉,想來是顧及藍家女眷還未出孝的緣故。
不得不說,她這份婉轉的細緻,在極大程度上讓藍大夫人覺得滿意,對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宣平侯夫人,從内心生出了極大的好感。
藍大夫人率先向梁文玉行福禮,可梁文玉都能迎到大門口了,怎麼可能讓她将禮行實?
一擡手就将人扶了起來,巧笑嫣然的笑道:“我雖身處西地,但娘家卻在京城,因此消息倒是通達,我母親和崇北侯夫人交好,信中總是沒口子的誇贊你們母女倆。”
“當年你小我許多,咱們姐妹們雖同在京城,卻從未謀面,不料想隔了二十多年,卻在千裡之外相聚,真真是天意難測。”
“這遲到的緣分,更顯難能珍貴,咱們倆也就别客氣了,有長輩在哪裡呢,以後就以姐妹相稱吧。”
這番話親切自然,一點侯夫人的架子都沒有,一路上看盡白眼,嘗夠人情冷暖的藍大夫人,心中一暖,眼眶由不得就泛了紅,屈膝喚了聲,“姐姐好,妹妹給您見禮了。”
這次梁文玉倒是沒攔着,受了這一禮,又回了半禮,親親熱熱的叫了聲妹妹,兩人互送了貼身的物件兒,這姐妹也就算是定下了。
梁文玉拉着藍大夫人,笑吟吟的一起瞧向藍佳音和胡清惠,她伸手阻止了藍大夫人,笑道:“妹妹先别說話,讓姐姐先來猜猜,誰是藍家女,誰又是胡家女。”
說這話,一雙與沐淩铉像了個十足十的狹長鳳眼,便在兩女的身上認真的打量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