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家小主子一路上悶悶不樂不說,這都到了崇北侯府了,不但不見展顔,反而還低聲歎息起來,錦珠不禁滿眼擔憂的瞧了眼身邊的黃桂。
黃桂被她看的一臉莫名,待明白過來,便攤着手搖了搖頭,随即向錦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問本尊。
“好麼,弄來弄去還是得我問!”,錦珠不禁大大的翻了個白眼,黃桂讪讪的笑了笑,眨巴眨巴眼睛,用眼神表示,“能者多勞嘛,誰讓姐兒最疼你呢?”
錦珠白了她一眼,指了指靠窗擱着的包袱,讓她趕緊先收拾起來,這才深吸了口氣,垂頭柔聲道:“小姐,侯府的垂花門就要到了,婢子先幫您理理妝容,一會下車也便宜些。”
卻是半句份外的話都不多說,很是曉得分寸。
一旁收拾包袱的黃桂也不由暗自點頭,“難怪姐兒寵她,倒是個知進退,守本分的。”
藍佳音聞言回神一笑,輕輕颌,稍作修飾,馬車便戈然而止,主仆幾人正下車,就聽簾外鈴铛快樂的笑道:“哎呦,小姐,咱家表小姐在垂花門等着您呢,您快些呀。”
“小聲些。”蔡媽媽溫聲嗔道,“這可是侯府,别咋咋呼呼的引人笑話,也不想想,你失禮丢的還不是咱們小姐的臉。”
她訓完了小丫鬟,擡手便扶住了正下馬車的藍佳音,順勢将手上還帶着熱度的大紅錦緞鬥篷給主子披上,“姐兒小心些,雖是掃了雪,可地上且滑呢。”
蔡媽媽本是藍大夫人的心腹,前幾日才給了藍佳音,這是做娘的開始給女兒豐茂羽翼的意思了。
藍佳音冷眼觀察了幾天,覺着這位是個利索爽快的,也并沒有仗着是大夫人的人,便在錦雲軒裡作威作福,不管不顧去争那第一人。
因此上該有的尊敬,臉面,也是要給的,這不,出門就帶上了,還特意給她和幾個小丫鬟要了個寬敞的馬車,怎麼看都是個體貼可親的好主子。
“知道了,媽媽也小心點。”藍佳音拍了拍蔡媽媽的手,順勢将手搭在錦珠胳膊上,吩咐道:“黃桂,讓鈴铛她們拿東西,你來扶着蔡媽媽。”
言罷便笑容燦爛的迎向等她的柳紅珊,姐妹倆手拉手的互相行了禮,藍佳音笑吟吟的嗔道:“大雪天的,你站在風口上等我做什麼?”
“要是凍壞了,三舅母還不得心疼死?”
柳紅珊笑嘻嘻的說道:“你當我是紙糊的麼?再說了,我裡面穿着襖兒,外面披着大氅,懷裡還揣着手爐,那裡就冷着了呢?”
“來,不信你就摸摸,還熱乎的呢。”
說着,就拉着藍佳音的手往懷裡放,藍佳音摸着果真是燙燙的,眼光流轉,反手便在自家表姐癢癢肉上做起怪來。
兩人登時便鬧在一起,看的周圍的婆子丫鬟好不心驚,趕緊就勸,“兩位姐兒可不敢這般鬧,這兒地滑,當心摔着。”
藍佳音的體力到底差的多,到底耐不住喊了投降,臉頰绯紅,喘息着問:“珊表姐不是請了好些人?咱們還要在這裡等她們一起麼?”
“不等。”柳紅珊笑着給表妹理了理散了的鬓,亂了的珠串,“自有婆子會引她們來,走,先帶你去見祖母,你不過五六日天沒來,她就足足念叨了五六日,你表姐我的耳朵都要被她念叨出繭子了,還是等解了她的思孫之苦,咱們再去寒梅軒吧。”
“說起來,你今日來的夠早的,我還以為且得等呢......”
姐妹倆親親熱熱的上了一頂轎子,一路上又說又笑好不親熱,藍佳音趁機拿出自己準備的小禮物,一把尺許長,鑲着紅綠雙色寶石的匕。
這個是她在祖父的小庫房搜刮來的,本是要囤起來,可是昨晚在牀上,卻想起前世流放時,自家珊表姐帶着人追到十裡亭,給了一包袱的飾金珠,流了半盆的眼淚,才依依惜别。
雖說那些飾轉頭就被差役搜刮了去,可是表姐的情誼卻永遠記在心間。
狠狠心,藍佳音便将這個最适合的昂貴匕當作心意奉上。
柳紅珊果真喜歡的緊,當即就别再腰上,轉眼卻是皺眉道:“哎呀,還是藏起來吧,一會給淩姐兒看到,她又要撚酸了。”
藍佳音噗哧一笑,按住柳紅珊的手,“不用,我給淩表妹也準備了。”
“喏,你看,怎麼樣?”
就見藍佳音從懷裡取出個粉色繡大紅牡丹的荷包,拿出一串錦穗寶石墜飾,鈴铛響一串十幾個小東西,被豔麗的錦繩做寶塔狀穿在一起。
細一看,原來是各色時蔬,什麼茄子,白菜,豆腐,寶石的顔色和菜品相對應,即華麗,又有趣,綴在最底下的錦穗也比平常的長一些,實在是漂亮的緊。
饒是柳紅珊這經常陪伴公主,郡主的人,也覺得這串小玩意兒挺有意思,笑道:“哎,這個不錯,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應該會低頭看上一眼的。”
此話一出,姐妹倆不禁是相視大笑,藍佳音覺着,跟珊表姐在一起真的很快活,不用刻意做什麼,自自然然的做自己就好,真是格外的放松。
前世裡藍佳音懵懂無知,相交那麼些年,愣是沒品出表姐的好來,等到好容易知道了,她卻已經是踏上西去的路途,重來一次,自是曉得要珍惜。
至于她們姐倆口中所說的淩姐兒,乃是柳紅珊一母胞妹,崇北侯府二十一小姐柳紅淩,别看這位才八歲,卻生生長成侯府的一朵奇葩。
别的柳家小姐不論嫡庶,都是幹脆爽快,英姿飒爽,這位呢?
目下無塵,孤芳自賞,詩書不離手,清高的可不是一點點。
這樣的性子,若是禦史家的小姐,也不算多突兀,可偏偏她是崇北侯府的小姐,這家人講究一個上馬射箭,下馬舞槍,你說說,彪悍的人群裡愣站着一朵小白蓮,你說怪異不怪異?
自家的孩子不管長成什麼樣,做長輩的都已然會愛,可是平輩的就不一樣了,志趣不相投,柳紅淩沒一個能處的好的姐妹,就連親姐姐也經常被她刺。
去年更是和幾位文官清流家的小姐交好,隔三差五的就要小聚,又是作詩,又是繪畫的,倒讓她在京城裡闖出個小才女的名頭。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了這樣的朋友,又有了那樣的名聲,柳紅淩可不就越往高傲孤冷上一去不複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