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佳音忍不住就酸了一句,“嗨,說不定這萬寶閣的東家,人家壓根就不去茶樓酒肆呢?”
“若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人們對他有多好奇,又怎麼會從中得到樂趣呢?”
沐冰元聞言緊蹙着眉頭,口中不自覺的喃喃自語,“難不成她是位大家貴秀?”
“整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生意乃是她指揮家仆照看的?”
藍佳音當下就沒忍住,哈哈的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還睨着人家沐淩炫瞧,波光粼粼的大眼中所隐藏的意思那是一目了然,“看看,有人說萬寶閣的東家是女人呦。”
她這是在明着笑話沐淩炫,隻是礙于身邊人多,還有這個秘密的份量着實太重,無法宣之于口,也隻能是這麼隐晦的表達一下了。
沐淩炫對這個話題,一點也沒覺出有什麼好笑,不過看着自己擱在心尖尖上的小丫頭,如此開心,他的心情也随之變得特别好,心中暗想:“被誤會成女人又怎樣?”
“隻要能讓你開心快活,被說成女人也無妨。”
心裡還隐着一層想法,那就是,“我沐淩炫乃是一等一的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因着别人信口之言,就真的成了女子了?”
他自信心本就強,對于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壓根就不會介意,更不會上心,隻是此刻眼中對某人的寵溺絲毫不加遮掩,直白又熱烈,直愣愣的就那麼瞧着藍佳音。
而被他看着的那人前腳還在得意,後腳就被對方炙熱的眼神看得臉紅心跳,趕緊偏過臉,心虛的和身邊人搭話,再沒勇氣去和那人對視。
他們倆暗戳戳的互動,藍宏森和胡清惠這倆心細的全然看在眼中,隻覺得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可面上還是故作不知。
沐冰元在這方面有點木納,她根本就沒注意自家四叔和未來四嬸之間有什麼不對,很快,她便自己反駁自己,“不對啊,咱們這邊的規矩,比京城還要松好些個,沒成親的小姐們可以出門,成了親的夫人就更可以出門了呀,不能抛頭露面,看起來根本不成立啊。”
沐淩炫輕輕咳嗽兩聲,瞧着揪住這個問題不放的侄女兒,淡淡的說了句,“這裡的東家是誰,跟咱們有什麼關系?”
“有功夫想那些,不如想一想,你自己個兒還需要方姑娘畫套花樣不?”
言下之意有兩個,一是你話太多,二是銀子算我的,其實不過是花錢買個消停罷了。
沐冰元聽這話臉上立時一紅,曉得四叔這是嫌她多事,趕緊搖了搖頭,“侄女兒就不用勞煩方姑娘了,您和音姨大定,還有過年的時候,祖母和娘都給我們姐妹倆添了頭面,到這會都還有好幾樣都沒上過身呢。”
“就不要再浪費了。”
藍佳音微微一笑,幫着這小姑娘圓場子,“還說呢,我還不是聽你說的熱鬧,将方姑娘誇獎的天女下凡一樣,這才起了好奇心,想要和她見一面的麼?”
沐冰元紅着臉說,“方姑娘的确很有才,這點我絕對沒有說謊,音姨一會見了她本人就知道了。”
胡清惠早就聽藍佳音說過有關方小姐的事情,此刻也禁不住感歎了一句,“唉,這般聰慧的女子,怎麼偏偏是這樣可憐的身世,似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兒,想找個如意的......”
這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全因為胡清惠的蔚然感歎,當着兩位男子的面,卻實在是不合時宜了些。
藍宏森輕輕一笑,“時也,命也,個人的命數隻能是個人去背負,你呀,就是老愛為别人操心。”
心裡卻對胡清惠的善良萬般滿意,這句話也帶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自得,倒是惹得胡清惠紅了臉。
“世子爺,方姑娘到了。”漢文從門口進來,拱手禀報。好巧不巧的化解了某人的尴尬。
沐淩炫聽見,可有可無的點了頭,便去看藍佳音,顯見是不想出聲,讓藍佳音做主呢。
藍佳音見狀,頗為無奈的瞪了他一眼,笑着對漢文吩咐,“既然來了,就趕緊請進來吧。”
随即又對藍宏森說,“森弟,你坐過來。”
沒想到沐淩炫馬上出言阻止,“你讓他起來做什麼?”
“你過來,坐我旁邊不完了?”
說着,眼神有意無意的掠過了胡清惠。
藍佳音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本是想給方姑娘騰個地方,卻忘記了,這邊還有個胡清惠呢,雖說他們倆的婚事*不離十,可總也沒過明路呢,當着諸人還是低調些的好。
這樣一來,的确隻有她坐在沐淩炫旁邊的那張太師椅上,才算是最合适的了。
此刻,在那扇大紅繡花門簾外,正端端正正的站着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她一雙美眸中充滿了激動之情,恐是太過興奮的緣故,就連原本白皙如玉的臉頰,都微微泛起了紅。
别看她的年紀不算大,可身材卻發育的十分好,個頭比藍佳音要高些,卻又比胡清惠還要豐盈幾分,這樣成熟誘惑的身材,偏又配了張清純秀麗的面容,看起來還真是格外的引人注意。
這位美麗動人的姑娘,正是藍佳音要見的方靜怡,她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穿着件玉色斜襟掐腰琵琶夾襖,底下配了條桃花色繡小白花的水仙羅裙,外面還别出心裁的,罩了一件白色繡玫紅桃花的雲汐紗衣,這一身衣裳輕盈靓麗,絲毫不顯臃腫,初春的衣裳,愣是被她穿出了初夏的味道,倒是個很會打扮自己個兒的女孩子。
方靜怡這會的心情異常的激動,對于自己馬上就要見到的人,她是無比的期盼,這種期盼可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好幾年,可想而知,某人對她的影響得有多麼大了。
要說,方靜怡會有這樣的心态,也不全怪她自己,實在是她和沐淩炫相遇的瞬間,着實太讓人銘心刻骨了些。
身上身下的屍體,觸目可及的紅色,身上難以隐忍的疼痛,還有那些陰魂不散的小賊,正是人最絕望的時候,卻被天神般的沐淩炫給救了這樣深刻的記憶,讓人怎能輕易忘懷?
再後來,醒過來的她什麼都記不得了,沒了記憶,就等于沒了家,可憐的孤女,身邊沒有一個親人,竟是無處可去,無奈之下,隻得留在了平京城。
方靜怡本身太過出色,所以她從來也不想過平淡無奇的日子,一直都想要出人頭地,成為萬衆矚目,被人羨慕的那種存在。
既然心這麼的大,那麼自然是先要做出來點成績,闖出來點名聲的,沒想到反是入了任大掌櫃的眼,被選到萬寶閣當了繪圖師傅。
漸漸的,小女孩長大了,名聲也闖出來了,她有了屬于自己的院子,有了不少的積蓄,已經到了能出嫁的時候了。
可放眼平京城,貌似再沒有比宣平侯世子更出色,更能吸引方靜怡的存在了,更别說,沐淩炫還救過自己的命。
不都說救命之恩,以身相報嗎?不知不覺得,小姑娘竟是芳心暗許,對某人動了心。
隻可惜,她這裡動了心,人家沐淩炫卻是絲毫不知自己惹了桃花債,這位是個大忙人,成日裡不是跟着宣平侯去巡邊,守邊,就是滿世界的圍剿馬賊,和自家大哥勾心鬥角的鬥的不亦樂乎,甚少會來萬寶閣,這麼些年下來,兩人見面的次數,也就那麼乏善可陳的一兩次而已。
方靜怡能以一介孤女,在平京城闖出自己的一席容身之地,就不會是個傻子,她心裡明鏡似得知道,自己其實壓根就沒被沐淩炫看進眼裡去,在心中纏綿不去的情義,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說白了,也就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方靜怡也不是沒有想過放棄這不可能的暗戀,可轉念再往深裡一想,平京城裡那麼些高門大戶的名門淑女,不是也沒有一個被世子爺高看一眼嗎?
何況,于她這可憐兮兮的孤女身份,想要嫁入高門,也隻能是做妾,連給人家當繼室夫人都夠不上格,但若隻有做妾這一條路,那麼,又何妨去給最尊貴的世子爺做妾呢?
這麼一尋思,方靜怡這搖擺不定的心,立時就又定下了,隻不過,卻是越發的給自己造勢,想盡辦法的在人前揚名,為的就是将來有那麼一天,當機會來臨時,她能不像蝼蟻一般的被人無視。
年前,沐淩炫和藍府尹之女大定時,方靜怡自己個兒在家裡哭了整整一夜,心亂如麻,一會兒想,“他訂了婚,有了正妻,我還想他做什麼?”
“難不成真要自甘下賤,去看大婦的臉色過日子嗎?”
一會又想,“自古以來,哪一個大英雄的身邊,不是美女如雲,方靜怡,你到底是想做個普通人的正妻,平平淡淡過完這一輩子,還是給世子爺做妾,風風光光的活在人前?”
攬鏡自照,方靜怡自認自己的容貌不差任何人,她面容姣好,身材一流,最主要,自己會的東西都是别人不會的,就憑這三點,她不認為會有男人不喜歡自己。
而這樣的才貌,肚子裡裝了那麼多的東西,若是平淡的過一生,可對得起自己的才華和那份與衆不同嗎?
沒想到才郁悶了幾個月,世子爺居然就自己找上門了,雖說是給未來的世子妃設計頭面花樣,可這也是讓世子爺看到她的機遇啊!
機會難得!
方靜怡想都沒想的,就開始梳妝打扮起來,既要美麗動人,還不能太過打眼,要是惹的藍家小姐心生嫉妒,那可就糟了。
分寸的拿捏尤為重要,好在她平素就愛在上頭用心,倒也不算太難辦,最後拾掇出來,也還算是滿意。
這會,站在離心上人近在咫尺的地方,方靜怡的心雖然緊張的砰砰直跳,可高高揚起的唇角,卻暴露了她眼下的心情是多麼的快活。
方靜怡靜心凝神,支棱起了耳朵,一心想要聽到某人的聲音,本就跳的飛快的心,這會兒竟像是要自己蹦出來似得。
誰知道,她最後費盡心力所聽到的,卻是一個女人清脆的聲音,沐淩炫從頭到尾都一字未發。
“能代替世子爺出聲的,想必就是未來的世子夫人了。”方靜怡燦爛笑容,頓時就被緊蹙的眉頭所取代,暗暗的尋思,“都說世子爺孤高驕傲,冷心冷情,可現在看起來,他對自己未來的妻子,還是很縱容的嘛。”
一顆雀躍歡欣的心,瞬間就從狂喜跌入了谷底,對于馬上即到的會面,也變得不是才開始那樣的信心百倍了。
大紅色門簾兒被人從裡面掀開,方靜怡心頭一跳,攥緊手裡的絹帕,低垂着頭,亦步亦趨的走到廳中,眼觀鼻鼻觀心,壓根沒有亂看一眼的心思。
到了廳中,方靜怡停住了腳步,鄭重其事的向主位屈膝行禮,恭聲請安,“小女給世子爺請安,藍五小姐請安,諸位公子小姐萬福金安。”
這位打扮的漂亮,行禮的姿勢也格外的好看,整個人給一種春日嬌花的感覺,瞧這一屋子人帶笑的神情,顯見都對她大有好感。
“起來吧。”藍佳音對這位中規中矩,不拿眼睛亂瞟人,尚覺滿意,又看沐淩炫打定主意不開口的做派,隻得是含笑出聲,讓人先起來了,“方姑娘請坐。”
“今兒個都是我們自家人,你也不要太拘泥才是。”
方靜怡聞言,心中警鈴大作,“這般的會做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原本還想着未來世子夫人是位單純的傻白甜,眼見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要對付的,會是個精明的大家千金,方靜怡的心頭登時就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
唇邊那甜美的笑容都有點保持不住,站直身子,她擡眼一瞧,隻見主位上兩把雕着白玉蘭花的紅木太師椅上,分左右端坐着一男一女。
而地上擺着的兩排八張官帽椅,在右邊的官帽椅上,坐着兩位青春靓麗,打扮精緻的女子,右邊的官帽椅上,則隻坐着一位容貌俊秀的公子。
方靜怡略一想,便走到右邊,對着兩位小姐屈膝一福,堪堪陪了個末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