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見多了,錦紋一直都很鎮定,她止住皿,又喂了人參丸保命提氣,就趕緊讓錦珠去取開水,讓錦絡把那匹細棉布撕成一紮長的布條,她自去廚房裡用銀子買了點燒酒回來。
回來又用烈酒将幹淨了的傷口擦洗了一遍,消過毒,再給傷口上抹了一層蛇銜膏,這才将針過火,細細的縫了起來。
在她用酒給沐淩铉傷口消毒的時候,因着太疼了,沐淩铉在昏迷中都全身打顫,藍佳音一下子就回過了神,心緊緊的揪成一坨,本能的就撲上去,用力的按着沐淩铉的半邊身子,生怕他掙紮的厲害,傷口又流皿。
到後面,錦珠和藍佳音壓着人,錦絡給錦紋擦汗,遞線,主仆幾人齊心協力,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是把傷口給縫完了。
看着錦紋有條不紊的上藥,包紮,那可怕的傷口終是被層層掩蓋起來,藍佳音才算是好過了點。
由衷的贊許,“沒想到你竟是會這些,真是老天爺開眼,若不是有你,那動靜可就大了去了。”
“最主是沐世子的傷太重,耽擱不起時間,錦紋,多虧了你了,謝謝。”
對于藍佳音真誠的感謝,錦紋的心裡是欣慰的,她當初身陷莊子,就算家人也礙着主子的面,不敢出手相助。
要不是藍佳音為她開了口,将她要到身邊伺候,錦紋下半輩子會是什麼日子,那簡直是可想而知。
現在她不必随意被配人,也不用再面朝黃土背朝天,不都是藍佳音的功勞?
這份恩情,錦紋銘感五内,就害怕無法回報,沒想到老天爺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藍佳音當日要了她就起了個善因,現在可不是結了善果了?
覺着總算為主子分憂了的錦紋,點頭柔聲道:“婢子的爺爺在軍中就是做這個的,哥哥也是吃這行飯,婢子這手藝隻是勉強,可您不許聲張,咱們也隻有湊合了。”
“不過幸好老夫人想的周到,色色都是齊全的,咱家一些保命的藥丸都有,沐世子隻要挺過今晚,那就無礙了。”
藍佳音面上一凜,脫口問道:“什麼,還要看今晚?難道他還有危險嗎”
錦紋握住主子的手,好言安撫道:“小姐,沐世子這麼大的傷口,一會少不得要起高熱,若是高熱能退下,那就平安無事,外傷隻需調養便是。”
“可要是高熱不退,那就說明内裡也有問題,可就危險了......”
藍佳音嗓子一陣發幹,緊緊的抓着牀邊,像是結實的木框能給她無窮的力量。
稍作沉吟,她點頭道:“沐世子是悄悄潛入的,說明他不想身份洩漏,咱們暫時也得保密,萬一他在這裡的消息走露,說不得還會有更大的麻煩被引來。”
“至于高熱......”
藍佳音咬了咬牙,“咱們先盡量幫他退熱,實在不行,也隻能先顧人命了......”
錦紋默默的點頭,“是啊,萬一到時候命都保不住了,還保着秘密做什麼?”
藍佳音到這會已經恢複了冷靜,她将收拾地面的兩人也喚了過來,沉聲囑咐道:“這人你們三個也都認識,是大表哥的朋友,宣平侯世子,他在回家的路上遇襲,八成都是自家人使陰招,咱們見了,就不能視之不理。”
“可那些打傷世子的人,肯定還隐在暗處,少一個人知道,世子的安全就多一份,你們三個人是我最信任的大丫鬟,這兩天就靠你們保守秘密了。”
“我估計世子也隻是暫時和手下失散,隻要等世子的人找上門,咱們就算是解脫了。”
錦珠從來對藍佳音言聽計從,兼之對沐淩铉好感甚深,自然不用說,她也會竭盡全力幫忙的。
而錦紋受她大恩,整天惦記着報答,壓根不會對主子有違逆,這倆人當即都是斬釘截鐵的應了。
錦絡稍稍慢了半拍,沒跟上表忠心的趟兒,她也不在意,隻笑着道,“婢子把染了皿的布都裝進恭桶裡,一會借着給您做宵夜的當兒,燒個幹淨。”
錦紋跟着道:“那婢子就來照顧世子,多少能管點用。”
錦珠左右一看,拍着兇脯道,“婢子就看管好門戶,誰都不放進來便是。”
藍佳音聞言搖了搖頭,“不讓人進來怕是不容易,我們還是得想個别的辦法,不露痕迹的遮掩過去才好。”
她和三個丫鬟合力,把靠着牆的牀往前挪了些,帷幔後面收拾了下,估麼着後面能橫放一條長凳的距離,這樣,隻需再弄來一張木闆,就能搭出來一張簡單的小牀。
白天把人挪到牀後面藏起來,誰就算進了屋,隻要不再裡屋多呆,也看不出端倪,要比死攔着不讓人進,更穩妥些。
等到錦珠和錦絡端了人參肉桂紅棗黑米粥回來,牀上的沐淩铉還是不見醒,藍佳音也隻能是把粥溫着,等人醒了再說。
這一晚上過的,實在是驚險萬分。
自打知道沐淩铉是死是活,都在這一晚說話,提心吊膽的藍佳音僅存的睡意,也早都煙消雲散。
幹脆自己來守前半夜,打發丫鬟們抓緊時間休憩,等一會有事再喊她們起來幫忙。
坐在牀邊的春櫈上,看着沐淩铉昏睡的面龐,藍佳音的記憶又幡然溜回了前世。
她第一次見到沐淩铉,是在寒冷的冬季,那一日從寺裡上香回來,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救了同樣身負重傷的這個人。
那次的傷勢比這次還要厲害些,傷口在腹部,要是再多用一分力,沐淩铉就是腸穿肚爛的下場。
可這人偏就是那麼福大命大,藍佳音在前面小村子找了個髒兮兮的老大夫,随便縫了縫傷口,灌了一肚子藥渣子熬得傷藥,這人居然也就挺過來了。
那時的沐淩铉二十來歲,正是一生最絢爛的年紀,宛如谪仙下凡的世子爺,和藍佳音那年近半百的夫君比起來,簡直就是雲泥之别。
曾幾何時,她藍佳音的身份,也足以匹配這樣的世家公子?
隻可惜,當時的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可以驕傲的資本,隻是在寸許之地的後院,掙紮求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