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王聖殿,接天崖。
高聳入雲,若隐若現。
崖頭有一間小院,院中有數間屋子,這裡是海放歌的修煉之地,平時極少有人來。
……
嗖――
這一天,茫茫霧氣之中,一道紅光,從天邊飛來,渺渺若仙。
紅光之上,是個年輕的紅衣女子,長裙飄飄,相貌明豔,透着幾分潑辣味道,落地之後,直接解了禁制,進了小院,砰砰敲響在某一間門上。
很快,有人出來。
正是海放歌,仍是那副卷着袖子,挺着兇膛的霸氣樣子,但氣質卻明顯有些不一樣了,那雙眼睛,少了幾分從前的豪情蓋天,多了幾分曆經無數滄桑後的深邃厚重。
“師妹,何事找我?”
海放歌淡淡問道,不怒自威。
那紅衣女子被他雙眼一看,神色古怪了一下,自從海放歌在某一次外出回來之後,就變化了不少。
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所有盤王聖殿的老家夥,都看的出他就是海放歌,不是冒充的,隻是不知道經曆了什麼,穩重了極多,成熟了極多,似乎連修道天分,也增進了一大截。
這當然都是好事。
而這紅衣女子,原本對海放歌是藏着一份愛慕的,現在隻覺得的二人的距離,仿佛越拉越遠。不是境界,而是某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
“師妹――”
海放歌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紅衣女子一怔醒來,忙道:“大師兄,剛剛收到的消息,你那位好朋友方駿眉恐怕要惹出禍事來。”
“什麼意思?”
海放歌目光一閃。
紅衣女子将南天城之事飛快道來。
海放歌聽完,神色輕松,搖頭一笑道:“駿眉不是那樣的人,他分的清輕重的,他絕不會在城中動手。”
“大師兄,據南天城傳來的消息,這位方道兄如今的氣質,十分陰沉狡詐,身上殺意極重,仿佛随時都會爆走的兇獸,與以前的他,截然不一樣,連天狼聖殿,都格外請了幾位長老去盯着了。”
紅衣女子再道。
海放歌聞言,神色終于凝了幾分起來。
想了想道:“你先去吧,我自有主張。”
紅衣女子告退而去。
……
海放歌再思索了片刻,一個轉身,打出三道指芒,落在另外三間禁制封鎖的房門上。
很快,門中分别走出三人。
一個是老兄弟陸縱酒,一個竟是君不語,另外一個更奇怪,穿着一身道袍,又頂着一個大光頭,竟是當年的東聖域第二――蒼摩诃。
三人之中,陸縱酒和蒼摩诃,均是祖竅初期的境界,而那君不語,竟然已經沖擊到了凡蛻後期,進階速度之快,令人驚訝。
他們四人,是如何走到一起了?
“發生何事了?”
君不語問道。
“方駿眉這個臭小子,好象要惹出麻煩來,我們得去看一看。”
海放歌說道。
說完,又把紅衣女子帶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三人聽完,神色各異。
“我與方駿眉沒有什麼交情,你們三個去吧,無論什麼局面,都該足夠應付了。”
蒼摩诃先說道。
此人和陸縱酒的氣質,也與之前,明顯有些不一樣了,目光裡多了極多空靈。
海放歌聽的嘿嘿一笑,說道:“你忘了你那個愛耍刀的師弟了嗎?他的轉世之身,很可能就是方駿眉的那個好兄弟,你不想親自問方駿眉打探一下他的消息嗎?”
蒼摩诃聞言,也笑了起來,眼中露出期待之色來。
四人上路。
……
一路展轉各大城池,隻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就趕到了南天城。
才一過來,就感覺到城中氣氛很古怪。
凡人區那一邊,依舊是熱熱鬧鬧,歡聲笑語,但修士區這裡,明顯有些冷清,更沒有什麼喧嘩之聲,氣氛沉悶。
四人一到,自然是吸引了其他修士的目光,同時亦察覺了數道強大的神識掃來。
四人也不理會,直奔那客棧而去。
“原來是海少宗和陸少宗到了。”
才一進門,大廳中就有人招呼他們,是個相貌粗豪的中年男子,祖竅中期的境界,此人是天狼聖殿裡,一個頗受矚目的長老,名叫雄飛。
除了此人外,還有那祖羅陪伴在這裡。
“雄飛兄,久違了,連你也來這裡親自坐鎮了嗎?”
海放歌拱手說道。
“誰想來呢?我還惦記着我的修煉呢。”
雄飛有些無奈道。
海放歌一笑道:“我們幾個,這不是來幫你解決麻煩了嗎?好讓雄飛兄你,早日回山修煉。”
那雄飛聞言,神神秘秘一笑,說道:“他的情況,現在有些古怪,不是誰來勸,就能說的動的。”
四人聞言,微微愕了愕。
再寒暄了一句。就朝着那院中走去。
……
才一進去,就是齊齊瞳孔一睜。
寬敞的後院之中,方駿眉提着一把劍,仿佛雕像一般,凝視着前方的那扇門,一動不動。
面色極陰郁,完全不同往日。目光裡有着掙紮之色,仿佛在與誰鬥争着一般。
更令人驚訝的是,方駿眉身上,有道心氣息,起伏不定,仿佛風中燭火一般飄搖着。
四人均是天才橫溢的修士,馬上明白過來,眼中露出羨慕笑意來。
……
“四位不要高興的太早,他如今的确似乎正處在感悟道心蛻變的某個機緣裡,但過程又似乎極漫長,這異像已經持續了數月了,還沒有蛻變成功。”
雄飛的傳音,響起在四人的腦海裡。
“我可斷言,一旦他感悟失敗,馬上就會轟擊那扇門,大戰就會開啟。”
雄飛再道,也是見識不凡。
“道心之路,分為兩條,一條是頓悟,一條是漸悟,他這是走在漸悟之路上呢。”
蒼摩诃随口道破。
衆人點頭同意。
“看來不用擔心被我們打斷了,走,我們去看看。”
君不語道了一句,領頭朝前走去。
雄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竟感覺到這君不語,才是幾人的頭頭一般。
……
方駿眉當然不是真的成了雕像。
察覺腳步聲,轉頭看來,神色冷了冷,就擠出一個苦澀笑意來,點了點頭道:“幾位,久違了。”
“駿眉,你的氣質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陸縱酒問道。
“……遭劫了,心性受損,離成為冷酷邪修不遠。”
方駿眉苦笑着說道,說完,陡然嘴角一勾,邪氣一笑道:“四位,可不要被我盯上了,否則我說不定會朝你們出手。”
四人見他的飛快轉變,均都目光一閃,面面相觑了一眼。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君不語朝前走了兩步,淡淡問道。
方駿眉咬牙切齒了一下,目光兇了兇,又壓了下去,指着那扇門。
“我的仇人,就在那扇門後,轟開那扇門,我就能與他大戰,甚至是宰了他,不轟那扇門,這滿城凡人的性命便能保存,甯靜的日子,便能繼續,我現在――便在轟與不轟,這一念之間掙紮着!”
方駿眉目光痛苦。
“了不起,方道兄竟在一個轟不轟門的選擇上,找到了自己的道心蛻變機緣,實在令人佩服。”
蒼摩诃大贊道:“所謂花開兩生面,人生佛魔間,大約便是此意了。”
“别說笑了!”
方駿眉望向四人,面皮抽搐着道:“四位,我感覺到自己,仿佛要被兩隻大手,把腦子掰開來了,好痛苦!”
四人聞言,心中均動容。
君不語點頭說道:“痛苦便對了,道心第二變,它就是這麼難!守的住你的那份仁義之心,那份情義之心,你的道心,必能蛻變!”
“可是我不知道還要守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百年,千年萬年,我不能這麼虛度下去。他大搖大擺的在裡面修煉,我卻像個傻子一樣的守着?他若是永遠不出來,我就一直守下去嗎?”
方駿眉咆哮起來。
似乎真的很痛苦,長劍陡然插地,抱着頭顱,呻吟了一聲。
幾人眉頭皺了皺。
“你不是在虛度時間,你正面臨着一場,别人求都求不來的天大機緣!”
君不語說道。
方駿眉無聲搖頭,似乎有些聽不進去這樣的安慰話。
四人均感覺到,他的情況,十分的糟糕。
……
“若你守不下去,需要其他人立刻把你制住嗎?”
君不語陡然問道。
“開什麼玩笑,若守不下去,我就放手大殺一場,何需其他人來制住我,這賊老天把我玩弄到這一步,那我便走逆天之路!”
方駿眉怒斥。
四人聞言,再一次感覺到不妙。
方駿眉的心理,已經有了這一步的考慮,便說明冷酷無情的那一面,已經占據上風了,隻怕最後多半是守不住的。
……
“諸位,怎麼辦?”
海放歌傳音給其他三人。君不語想了想,目光睿智道:“兩個辦法,要麼我們偷襲制住他,要麼我們現在就遷徙走城中的百姓,由着他們兩個在這裡打去,無論是哪一個,都意味着――他這一次的道心感悟,要斷絕了,以後還能否
找到這樣的機會,實在很難說。”
三人點頭同意。
但真的下的去手嗎?因為擔心他過不去,就提前斷絕了方駿眉的感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