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錦衣緩緩走來,如山橫移。
分享過殺戮道人記憶的他,當然知道這些跪着修士的目的,不過,面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
而即便隻發出一點輕微的腳步聲,跪着的那些修士,依然感覺到,一個世界正靠近過來的無邊威壓感覺,心神悸動。
唰!
有修士悄然擡頭,立刻就見龍錦衣那張硬朗滄桑的面龐。
“界主前輩,求你幫幫晚輩,幫我找到師妹的轉世之身吧!”
那修士一震之後,就是轉頭哀求起來,頭顱磕的砰砰響。
“前輩,晚輩的娘的靈魂,被人打碎了,求你賜個重塑之法吧,我隻要她轉世重生便行!”
“界主前輩,請你告訴我,我師傅的靈魂,到底轉世去了哪裡,晚輩以後,願永生永世,聽從你的号令!”
“前輩,晚輩已經找到了親人的轉世之身,隻求你想法幫忙,點醒他的前世記憶。”
“……”
其他修士,也是紛紛喊出聲來,個個神情真切。
……
輪回完整之後,那些重情重義的修士,又是多了極多牽挂,而當他們想不出辦法之後,隻能求人!
輪回四大尊裡,龍錦衣顯然負責掌管這諸般事務。
跪着的這數百修士,自然都是重情重義之人,求過之後,不少便是磕頭如搗蒜起來。
不遠處,殺戮道人丢給龍錦衣一個你來解決的眼神,他肯定是已經拒絕過了。
而此時此刻,四面方向裡,還有極多修士,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景象,紛紛停住身影,肉眼神識看來。
要看看龍錦衣如何處置。
龍錦衣腰闆挺直,身後皿紅色的披風飄揚着。
面無表情,以一個極冷漠般的眼神,看着這群修士,仿佛沒有一點情感的天道一般。
不知不覺間,氣息籠來。
衆修察覺,頓時安靜下來,個個依然極渴求的看着龍錦衣。
“你等可知,何謂輪回?”
龍錦衣開口,語調低沉又激蕩,直透人心裡。
衆人聞言不語。
“輪回者,即是斬斷前世今生,今世恩怨情愛,俱歸塵土,來世情緣,亦不當受打擾,此所謂――無往轉生也!”
龍錦衣喝道:“你等所求,皆是違逆天道法則,我無能為力,都散了吧。”
生冷拒絕!
或者這就本就是上位者應有的态度。
衆人聞言,如遭雷擊,面色難看,但哪裡肯罷休,又是哀求起來。
“前輩,求你破個例吧!”
“天道雖至公,但也不拆有情之人,前輩當真如此冷漠嗎?”
呼――
哀求聲裡,風聲陡然大作!
龍錦衣何等強硬之人,目光裡沒有一絲波瀾,直接大手一揮,釋放出一道狂風來,向衆人吹去。
哀求聲裡,人影被風卷去,飛向四面八方裡。
“若敢再來,休怪我冷酷無情!”
冷漠聲音,回蕩在天地間
旁觀的修士聞言,不免心中唏噓,感歎龍錦衣身為輪回界主的至公!
……
哀求修士散去,至少暫時不敢再來,其他旁觀修士們,也是紛紛收回目光神識,幹起自己的事情來。
龍錦衣繼續走來。
很快來到殺戮道人的身邊,二人四目相視,眼中有複雜意味流淌,片刻之後,殺戮道人點了點頭。
龍錦衣探手伸進儲物空間裡,摸出一隻透明如冰的瓶子來,瓶子之中,兩團灰黑色的靈魂,在其中微微飄蕩着。
仿佛有意識,又仿佛靈智全無,動作呆呆滞滞。
龍錦衣凝目看去,目光在一瞬之間,就變的極銳利通透起來,瞳孔世界裡,有灰黑色的煙雲,旋轉成風暴。
瞳孔更微微縮了縮,仿佛有些緊張一般。
一道年輕又陌生的女子的身影,頓時印入眼簾之中,來自其中一團灰黑色的靈魂。
随後,便仿佛翻書一般,那道身影,飛快的變化起來。
人族,妖獸,百族身影,應有盡有,多是女子之身,或為老妪,或為中年婦人,甚至孩童,甚至是雌獸。
這一變換,便是不知多少世過去!
直到――一張精緻典雅,又帶着幾分精靈妩魅的絕色面龐浮現,龍錦衣目光終動,無限怅然起來。
莫名情緒,起于心中。
……
任雅!
這個靈魂,便是龍錦衣曾深深愛着的女子的靈魂,也不知道已經輪回了多少世。
直到如今,終于被殺戮道人找到。
龍錦衣看着曾經深愛的人的靈魂,萬般情緒起來,不知為何,又飛快的落了下去,仿佛找到就找到了,找到就該放下了一般。
更多的情緒,湧不上來。
或許在他斬殺了任墨之後,已經和任雅徹底告别,又或者,是在愛上朱顔辭鏡之時。
目光微微閃了閃,一聲輕歎,又看向另外一個靈魂。
這一次,是個男子的靈魂。
第一世是個老者,往前翻,中年,青年,孩童,不斷閃過,在過了不知道多少世之後,定格在了一張青年的面龐上。
這青年,三十多歲樣子,生的潇灑俊美。
面如白玉,輪廓柔和,兩隻眼睛,仿佛兩汪清泉一樣。鼻梁高挺,兩撇青須,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而此刻的樣子,是他死前的樣子。
神色一點也不從容潇灑,仿佛碰上了最震驚的事情一般,瞪大着眼睛,滿眼的不信與駭然!
這就是此人死前的最後面龐,隻消看上一眼,便是永生難忘,觸動人心!
龍錦衣看着這張面龐,雄軀忍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目光亦在一瞬間痛苦起來,仿佛心如刀絞着一般。
“蘭舟,蘭舟……”
龍錦衣口中喃喃。
原來這個靈魂,正是去世了無數年的範蘭舟的靈魂,同樣不知道輪回了多少次,終于被殺戮道人找到。
而範蘭舟當年,則是被龍錦衣的鏡像之子殺死。
面對任雅的靈魂,龍錦衣可以輕松放下,但面對範蘭舟的靈魂,巨大的自責之意,卻是再一次湧了上來。
這一湧起,就是再無法落下。哪怕他早已經親手殺了自己的鏡像之子,對範蘭舟的愧疚,也從未徹底消失,身為他大師兄,他更從來沒有釋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