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你活的累不累
此時此刻，夕陽西下，一片紅光，灑落在谷中，灑落在二人身上。
卓蒼生看向邋遢漢子，仔細打量起來，嘴角勾出一個玩味又促狹的表情。
“多謝前輩。”
那邋遢漢子沉默了片刻，似乎被他盯的受不了，朝卓蒼生微微行了一禮。
禮數也算周全，但眼睛裡實際上卻沒有多少感謝之意，更沒有什麼尊崇之意思，仿佛天生膽大，又或者曾經見識過這個層次的修士。
“哈哈――”
卓蒼生哈哈一笑，說道：“小子，何必委屈自己裝模作樣的謝我，如果我沒出現，你應該早就拿出你藏着的手段，把那群鳥兒解決了吧。”
說完，不等對方回答，又道：“讓老夫來猜一猜……你剛才手摸向了儲物袋子，又收了回來，肯定是件法寶類的東西，你這個境界的元神法力，靈寶是肯定催動不了的，這樣一來，就隻能是一件頂級法寶，我說的可對？”
卓蒼生笑眯眯的看向對方，一副老狐狸般的神采。
邋遢漢子面色微沉不語。
“放心，一件頂級法寶，老夫還沒看在眼裡。”
卓蒼生又道。
“前輩若沒有其他事情，晚輩就先告辭了。”
邋遢漢子聲音平靜的道了一句，似乎不欲和卓蒼生，有太多的牽扯。
說完，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劍光一起，向天邊而去。
……
呼――
風聲一嘯，卓蒼生已經仿佛鬼魅一般的出現在了他的身邊，面上笑容更盛，心中極樂一般。
“小子，急什麼，老夫又不會吃了你。”
卓蒼生與這邋遢漢子并肩而行，洋洋灑灑般的說道，一副賴上了他的表情。
似乎聞到什麼，陡然眉頭大皺道：“小子，你是有多少天沒洗澡了，身上好大的味兒。”
沒有一點掩飾，直接道出。
那邋遢漢子聞言，微微有些不自然了一下，就飛快恢複正常，笑道：“前輩若是聞的不自在，便繼續走你老的路去，何必委屈自己與我同行。”
一笑之間，兩排雪白的牙齒的露出，從容不迫。
卓蒼生聽的又是哈哈一笑，說道：“小子，你對老夫的身份不好奇嗎？我應該是你見到的第一個凡蛻修士吧？”
邋遢漢子搖頭一笑，說道：“前輩還真不是第一個，況且就算是第一個，晚輩也沒有那麼重的好奇心，我的自控能力，向來很強。”
“你的自控能力，若是真的這麼強，又怎麼會把自己，搞的現在這副髒兮兮的樣子？”
卓蒼生目光明亮的說道：“老夫這雙眼睛，看人向來很準，你的精氣神完全處在颠峰狀态，又沒有經曆過傷心慘事的頹喪樣子，分明是故意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小子，老夫實在很好奇，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前輩，你應該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
邋遢漢子沒好氣道，滿眼的無奈之色。
卓蒼生聞言，搖頭一笑。
“遇見你之前，老夫的确有事要做，遇見你之後，你就是老夫東行的目的。”
大有深意的說了一句。
邋遢漢子聞言，目中精芒閃了一下，便淡淡道：“前輩不是打算，把我拉進貴宗裡吧？”
“聰明！”
卓蒼生贊了一聲，笑道：“老夫也不再跟你饒圈子，的确想邀請你，入我的宗門。”
“免了吧，前輩。”
邋遢漢子搖頭道：“晚輩剛剛離開一個宗門，擺脫了門規的束縛，放下了宗門的擔子，不用再背負誰的期望，正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痛快，暫時沒有加入任何門派的興趣。”
“哦――”
卓蒼生聞言，也不氣惱頹喪，拉長着聲音，笑着道了一句，打趣着他般道：“在以前的宗門裡，看來地位不低啊，是否是哪一代的大師兄？你的師傅竟舍得放你離開，倒是高瞻遠矚，沒想到在東邊的貧瘠之地裡，還有這樣的人物。”
一副調侃之意。
邋遢漢子聽的又是一陣無奈，隻好道：“前輩，天色已經快黑了，我打算尋個地方休息了。”
“正好！”
卓蒼生接話就道：“老夫也打算休息了，這山中野味頗多，小子，你去打幾隻來烤了吃，也讓老夫嘗嘗東邊的手藝。”
此老直接使喚起人來。
邋遢漢子聽的又是無奈皺眉，說道：“晚輩戒了人間煙火好多年了，前輩想吃，自己去弄吧。”
“哪來那麼多廢話，快去，似你這樣連人間煙火都戒了的修士，何時才能化凡成仙？不入世也想出世？”
卓蒼生斥道。
呼――
大袖一揮，一股柔和而又不可抵擋的大力湧來，将邋遢漢子，朝着某個方向裡推去。
邋遢漢子此刻，眼中卻是有芒彩亮起，被對方那後半句話，有些震動到了。
幾息之後，驚醒過來，沒有再多話，朝着某個方向裡飛去，眼睛裡還殘留着思索之色。
“不準跑了，你知道老夫找得到你的。”
卓蒼生的聲音再來，已經帶着幾分正經之意。
說完之後，自己靈識一掃，尋了附近的一處溪邊而去。
落地之後，大袖一卷，就見枯枝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
很快，卓蒼生生起一堆火來，紅紅的火光，印照此人年輕而又英俊的面龐，卻掩飾不了他滿眼的滄桑之色。
……
邋遢漢子也在沒一會之後，提着一頭十來斤重的野豬樣的小獸回來，就在溪邊清洗起來。
似乎真的已經許多年，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手腳一點也不利索，那皿液濺到本就髒兮兮的衣服上時，眼中更是流露出嫌惡之色。
卓蒼生端坐在火堆邊的一塊大石上，饒有興趣的看着邋遢漢子，眼睛裡全是深邃的笑意。
内髒之類的東西，整塊扔了，最終隻割出幾斤帶骨的瘦肉條來，提到火堆邊，又是并不利索的燒烤起來，半點調味料也沒有。
“坐着吧，老夫來吧。東邊的劍修雖然不錯，這伺候野味的手藝，看來還是不如我們西邊的。”
卓蒼生終于有些看不下去，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包粉末樣的東西，仔細燒了起來。
若有其他認識此老的人，看見他現在的樣子，保管要驚掉下巴。
很快，香氣四溢開來。
那邋遢漢子卻是半點沒有露出食指大動的樣子，隻默然看着，似乎真的沒有一點興趣。
“小子，你是什麼時候感悟劍道瀝皿的？”
卓蒼生一邊伺候着野味，一邊随口般的問道，敢情那邋遢漢子剛才釋放出的金光，竟是劍道瀝皿之光。
“晚的很，就在不久前。”
邋遢漢子淡淡回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卓蒼生亦不追問，點了點頭，又道：“百多年前，一個從你們東邊來的劍道小子，在我們南乘仙國刮了起一股收徒風暴，此人名叫方駿眉，你可認識？”
“不認識。”
邋遢漢子直接搖頭，眼底一抹精芒，卻是飛閃而過。
卓蒼生目光落在那烤肉上，沒有看他，聞言笑了笑，說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前輩，道左相逢，轉眼即散，以後也許永不相見，又何必追問對方的名字。”
邋遢漢子回道。
“看來你是鐵了心，不願拜進老夫的宗門裡了，連名字都不肯說。”
卓蒼生看向對方，雙目微眯。
邋遢漢子搖了搖頭。
卓蒼生平生，還是首次遇到這樣的人物，要知道他若是在南乘仙國喊一聲要收徒弟，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隊來跪求。
“罷了，不提這個了。”
卓蒼生深深凝視了對方片刻之後，爽快說道。
卻馬上又道：“不過老夫仍想知道，你為何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老夫實在好奇的很，你若是不說，老夫不會罷休的。”
一副賴上樣子。
邋遢漢子眼中，再一次露出頭疼之色。
想了想，終于道來原由。
“下山之前，家師問我，你這前半生，都是為了活在别人的眼睛裡，為了在别人的眼睛裡，活出一個最光鮮，最天才，最勤奮，最驕傲，最睿智的自己來，你到底活的累不累？”
邋遢漢子唏噓着說道。
卓蒼生哦然點頭。
“于是下山之後，我就刻意改變自己，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想修煉就修煉，想偷懶就偷懶，想不洗澡，就髒上十來天，結果發現――”
“發現什麼？”
“發現比以前活的更累了。”
卓蒼生聽的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許久已經沒有這麼快樂過。
邋遢漢子自己，也是搖頭一笑，滿眼的自嘲之色。
“小子，讓我來告訴你其中的原因！”
笑聲落下之後，卓蒼生正色道：“你的師傅，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或許從一開始的時候，你的确是為了在别人的眼睛裡，活出一個最光鮮，最天才，最勤奮，最驕傲，最睿智的你來，但現在，這些已經成了你的本能，有些人，天生就該活出一個最光鮮，最天才，最勤奮，最驕傲，最睿智的自己來，你就是那樣的人！”
邋遢漢子心神一怔，呆在那裡。
“如果你沒有活成這樣，你才會真的感覺到累！”
卓蒼生目光如神，凝視着對方的眼睛，緩緩說道。
“刻意為之，便是落了下乘，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我輩修士，就該率性而為，想做一個低調的修士，那便去做，想做一個光鮮耀眼的天才，也不必有任何的顧忌，更不必去管别人的看法。”
邋遢漢子聞言，眼中漸亮，卻突然一笑道：“前輩說的，的确有幾分道理，雖然仍有拉我入宗的嫌疑。”
卓蒼生聞言，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實在是很喜歡這邋遢漢子的聰明。
“入老夫的門派，去做一個最光鮮最耀眼的修士，就是你該走的下一步。”
笑聲落下之後，卓蒼生再一次目光炯炯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