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看！
”她突然推冒川一下。

　　冒川笑，對她說：“你長得很正氣。
”

　　“正氣？
什麼意思？
”

　　“嗯，怎麼說呢，就是很端莊很有氣質的意思。
”

　　“奧。
”她好像明白了。

　　冒川道：“按面相書上講，人五官裡有一官長得好，就會走十年旺運，有一官長得不好，就會走十年背運。
”

　　她皺眉道：“我眉毛不好。
”

　　“不是挺好看的嗎？
”

　　“以前不好，有點斜的，後來拔掉重新紋過的。
”她說完這句像是想到了什麼心事，又開始沉默不語了。

　　一個小時的按摩時間到了，冒川付了錢，離開了發廊。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像着了魔一樣幾乎每隔一兩天就要去那家發廊一次。
店裡所有人都認識他了，每次一進門，馬上就有人去叫英英。

　　老闆娘看到他也總是笑嘻嘻的，有時老闆娘也給他剪發，；老闆娘的剪發手藝不錯，專門有些老顧客來找她剪發。

　　店裡也有年輕女孩和中年婦女來燙發或者染發，做按摩的人不多，也許因為是正規按摩，招攬不到什麼客人，冒川每次去時按摩房都是空的，隻有他一個顧客。

　　店裡的女孩子有七八個，都是和英英差不多年齡，十七八九歲的樣子。
有個叫珠珠的女孩和英英挺要好的，長得也很漂亮，遇到一些男顧客過分的調笑，她會露出極端厭惡的表情。

　　客人少時，這些女孩們會聚在一起用外地口音唧唧喳喳聊天，有時也在鏡子前互相做做頭發和化妝。

　　冒川每次和英英在一起的情形都差不多，在按摩室裡先做一會按摩，然後就相對坐着說說話。
不過，基本上都是冒川在說，英英隻是沉默地坐在一邊聽着，有時也許聽都沒有聽，隻顧自己想着心事。

　　冒川嘗試着勸她，有次他說：“可能你現在的環境和工作不是你喜歡的，有些東西你接受不了，不過什麼事情都會有過去的時候，我像你這麼大時還想過自殺呢！
有時望着宿舍樓下的路面就想跳下去――”

　　“為什麼沒跳？
”她突然問。

　　冒川道：“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是膽小，也許是因為意志不夠堅決吧。
”

　　她疑惑地看着冒川，好像對冒川的回答不太理解，然後又轉過身去，繼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冒川問她家裡還有什麼人，她說有父母，爺爺，還有一個妹妹。

　　她妹妹比她小八歲。
說到這一點時她的神情有些扭捏，好像這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情，我沒有多問，生怕她又生氣。

　　她稱呼老闆娘叫姑姨，說是她帶她來這裡的，來了半年多。

　　冒川不清楚這種稱謂，猜測可能是一種遠親關系吧。
老闆娘确實很關心英英，常常隔一會就在按摩室外朝裡張望一下，也許是不放心。

　　冒川問英英是不是有很多熟客找她，她搖搖頭。
冒川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大多數顧客都喜歡那種會逢迎自己的女孩，像她這樣冷冰冰的，即使長得很漂亮，也不會有人喜歡的。
隻有冒川才會奇怪地為她着迷。
而她能和冒川說這麼多話，也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

　　冒川說：“什麼時候我們出去玩玩吧？
”

　　她說：“我們不和客人出去的。
”

　　冒川道：“好有原則哦。
是不是因為搞不清外面的世界，所以隻好堅持幾條原則來保護自己？
”

　　她驚奇地看着冒川，好像被冒川說中了心事一樣。

　　英英在心情好的時候也會顯露出同齡女孩所有的活潑歡快的情緒。
這時她會很精心地打扮自己，頭發又染成了紅褐色，臉上仔細地化過妝，額頭和眉角點幾顆銀色的小痣，上眼簾有些閃亮的小點。

　　她很認真地給冒川洗頭，冒川可以感覺到她長長手指的纖細、柔弱和靈巧。
他透過面前的鏡子注視着她的手指在自己頭上的白色泡沫堆中有節奏地滑動。

　　他總是看她，目不轉睛地看她。
她翻着眼睛不動聲色，突然用手指把冒川的頭朝前一點，臉上露出微笑。

　　冒川現在去找英英的頻率和呆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了一個正常顧客的需求，這點店裡的女孩們也都看出來了。
對她們溫和而特别的目光，冒川裝作看不見，臉上卻有些熱熱的發燒。
英英也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個叫珠珠的女孩附着她耳朵說了些什麼，目光瞟向冒川，然後，英英笑罵着追趕她跑了出去。

　　有時他們在按摩房裡什麼也不做，冒川躺在床上抽煙，英英跑到外面拿了一本小攤上買的言情小說，湊到光亮處慢慢看着。
再次去的時候，冒川給她帶了一些漫畫書和小說書，她翻着漫畫說：“我又不是小孩子，給我看這種書幹嗎！
”

　　對那些小說書，她每本都拿起來極快地看一下開頭，再翻到結尾看一下。
冒川始終沒明白她的這種看書方式有什麼用意。

　　一個下午，冒川又到英英那裡去。
發廊裡有些淩亂，老闆娘和店員們在收拾着。

　　英英帶冒川進了裡面一間屋子，這間冒川沒來過，很簡陋，可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
英英看起來很不開心，坐在那悶着頭一句話都不說。
冒川懷疑她是和來店裡檢查的城管又吵過架了。

　　冒川知道，在她生氣的時候是很難和她說上話的，他這天又别的事，待在這的時間不能久，坐了一會就提出要走了。

　　英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冒川，冒川說：“我工作上還有些事情沒辦好，我先回去，明天再來。
”

　　她低着頭不響，過了一會說：“你明天不要來了，我不在這裡做了。
”

　　冒川驚訝地問：“為什麼不做了？
”

　　她不回答，冒川有些着急地再問：“那你去哪裡，告訴我，我明天去那裡找你。
”

　　她沉默着不說話，過了好長時間才用低低的聲音說了另一家店的地址。

　　第二天晚上，冒川忙完一天的事，去找到英英說的那家店時已經是半夜了。

　　走進去沒有看到英英，問店裡的人，也都說不知道。
冒川一下有些頭暈，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外面馬路上走了一會，叫車又朝她原先在的那家店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