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他的理想是我的笑
小喬見我如此激情的時刻居然還能關心到身外之事,氣惱地笑了,說:“呆子,專心點。”然後懲罰性的在我唇上咬了一口,咬得好痛。
我睜開眼,有點迷惑的看着他,他從來舍不得這樣咬我。
小喬也看着我。
笑着的眼睛裡漸漸升騰起一層霧。
“子秋。”他的聲音裡也有霧。
“嗯。”我應一聲,有點莫名心疼,我習慣笑得燦爛明媚亦或雲淡風輕的小喬,而對眼前這個有着不可捉摸的哀傷的男孩,隻覺不知所措。
“子秋,你知道嗎?你吓死我了。”小喬說這話時,似乎猶帶着一絲後怕。
“嗯?”我用了疑問的語氣,其實我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
“我趕過來的時候,一路瘋狂的催表哥,我生怕晚了哪怕一秒種,一切就都來不及了。”小喬把頭埋到我的頸窩裡,“子秋,我在小區門口打電話,手都是抖的,我怕你的電話是關機的,我怕你已經不在陸教授家,我怕穆子謙已經把你帶走。當我看着你小跑向我時,我不敢動,也不敢眨眼睛,我怕一切不過是我的幻覺。子秋,我知道你對穆子謙的感情,就像我對你的感情,是從少時就長在心裡的。上天對你的殘忍,卻是對我的仁慈,它給了你絕望,卻也是給我希望。可是,這希望是這樣的飄渺,就像一個飛得太高的風筝,雖然線在我手中,可線太細,風太大,隻要稍有不慎,風筝就會被風帶走,而地面上奔跑的我,是不是窮盡此生,卻再也找不回它?”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小喬,這個笑得那麼恣意張揚的男孩,原來他心裡也是害怕的,也像趙銳一樣,惴惴着、憂慮着、患得患失着。可我,能為他做什麼呢?我一路是受着他的牽引,隻要他放手,我大概還會重新陷入那片畸戀的沼澤。那是完全沒有希望的一片沼澤。穆子謙昨晚的态度,已經十分明顯了,他是思念,他是無法忘卻,可是,他也沒有勇氣,來對抗所有的期望和責難,隻為要帶我走;而我,又哪會忍心,讓他真的帶我走,從而餘生都活在愧悔與虧欠之中,郁郁寡歡。
我愛穆子謙,我希望他能擺脫這片沼澤。
現在,我能為他做的,大概是先離開這片沼澤,從而讓他離開的時候,能心無旁骛,不用再顧忌于我。
既然如此,此時,我要怎麼做呢?呃,還是緊緊的回握着小喬的手,和他并肩而行吧。若小喬擔心風筝飛得太高,我是不是可以飛低一點?亦或,幹脆,回到他的手中?
我抱小喬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小喬,你是個傻子,你可以把線收回來,這樣的話,即便風再大,風筝也飛不起來。”我幽幽的說。
小喬擡起頭來,眼睛裡的水霧已經散去,睫毛黏成一小縷一小縷,他流淚了。
情到深處,不管多開朗樂觀的人,都會變得憂傷起來吧。
“子秋,你願意嗎?”他臉上的神色,是意料之外的歡喜。
我點點頭,微笑着說:“我願意的。不過,你要做好準備,你看,我性子孤僻,不合群,不善與人交往;而且乖戾冷漠,不會為人着想;還有,我談過兩次戀愛,感情經曆複雜;還有,我大概是很自私的,過往的事,我未必肯完完全全忘記……”
“還有嗎?”小喬的微笑,比我還要濃。
我認真想了想,似乎沒有了,于是搖搖頭。
小喬濃郁的微笑已經變成了露出雪白牙齒的招牌笑容,他帶着這麼多年積累起來的綿綿情意,快活的說:“子秋,你不僅呆,而且還笨,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管你有多少缺點,你就是你,是我從小就喜歡的穆子秋,從我見你第一次起,我大概就把你放在心裡了。雖然那時還太小,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不過,我卻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感覺,就是特别想讓你笑。我還記得老師布置過一篇作文,叫《我的理想》,然後我寫了我的理想,就是在梧桐花開的時候,讓一個啃蘋果的小女孩笑容像那一串串紫色的花朵。哪知這篇文章,被語文老師要求重寫,說我沒弄明白理想的含義,文不對題。我不願重寫,放學時和我大三歲的表哥聊起這件事,說明明老師講了理想就是長大之後最想做的事,我寫了我最想做的事,怎麼又文不對題呢?表哥拿過我的作文本,看完後笑得前俯後仰,直說我人小鬼大,若被父母知道了肯定會一頓好揍。盡管我并沒明白到底是哪裡鬼大哪裡得挨揍,但表哥笑得那樣不懷好意,我也隐隐知道這個理想可能真的是不能告人的,所以便一直悄悄的藏在心裡,沒再和人說起過。而且,也是因為這個小插曲在我心裡投下了陰影,害得我小學初中都一直不敢接近你,雖然你的确不好接近,但是,若我當時沒被表哥笑破了膽,或許還是能找到機會的。”
“你為什麼寫一個那樣的理想?”我有點好奇,看來,雖然小喬和我同齡,晚熟的可不是一丁點兒,能把《我的理想》寫成那樣,大概當時語文也好不到哪去。
“子秋,你小時候,是不是真的對我一點印象也無?”小喬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帶着幾分希翼問我。
我搖搖頭,知道這個舉動會讓他失望。
他果然失望,不過,這失望隻有一刹那的功夫。接着,他用一種浪漫的懷舊語氣,說:“子秋,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你家門口的那顆梧桐樹下。當時,我和幾個小夥伴在用彈弓打小鳥。剛好,你頭頂的樹枝上,就有一隻斑鸠,他們都在瞄那隻斑鸠,可我卻在看斑鸠下面的你。你那天穿了一條白底紫花的裙子,頭發短得像個男孩,正一邊細細的啃着蘋果,一邊用腳一點點碾地上的梧桐花,碾碎一串又碾一串,好像和那些花朵過不去似的。
“我正看你看得出神,小夥伴們開始數“一、二、三、射”,我于是條件反射的跟着彈出了彈弓裡面的小石頭。嘩嘩嘩的幾聲響,是石頭打擊樹幹亦或樹葉的聲音,但是,我看到你吃痛的皺了一下眉,一手捂着另一邊肩膀,眼睛朝我們這邊看過來,心裡便暗叫不妙。因為就在剛剛,小夥伴們瞄斑鸠的時候,我一直在看你,彈弓也是瞄着你的。打中你肩膀的那顆石頭,毫無疑問是我發射出去的。
“小夥伴們見斑鸠沒打中,倒打中了人,怕你哭招來大人罵,呼啦一下全跑掉了。我沒有跑,怔怔的站在那裡,本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可你卻以一種近乎無視的眼神淡漠的掃了我一眼,就那麼一眼,卻讓我一下子失了魂。那時的你,很瘦,下巴很尖,眼睛很大很憂郁,像隻孤獨的貓,讓人說不出的憐惜。
“那一天,我到底沒有勇氣跟你說對不起,我在你淡漠的眼神裡落荒而逃。但是,你的那雙眼睛,卻深深的印在我腦海裡。你是那麼的與衆不同,孤冷清高的,帶着一種不可觸摸的神秘感,讓人想要接近又不敢接近。我無數次的遠遠看着你,想象你笑的樣子,是不是會比那天的梧桐花,更要好看幾分。
“漸漸竟成了一種執念,最後終于把它寫到了作文裡面,換來老師的勒令重寫和表哥肆無忌憚的笑,弄得我從此之後十分膽怯。雖然我們小學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學校讀書,但卻從來沒有同過班,以至于我已經把你寫到理想裡,而你卻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我。
“直到高中的時候,很多男生情窦初開,大家開始在一起談論女生,那時,談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你。因為你已經在我的眼皮底下,長成了所有男生公認的校花,可一心一意隻想着你笑容的我,竟還沒意識到你的變化。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瘦得臉小眼大的女孩,你出落得像一株芙蓉,亭亭玉立的,有着無與倫比的風姿。周圍很多男生開始給你寫情書,遲鈍的我是在那樣一股風潮下,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我這麼多年的惦念,是因為喜歡。我明白這一點後,先是欣喜,接着卻是慌張。你說,我在遠處看了你那麼久,還沒讓你認識我,卻憑空多出這麼多情敵,我能不慌張嗎?于是,我也加入了給你寫情書的隊伍。每次,我都先在筆記本上寫個初稿,然後用當時很流行的那種印着花朵帶着香味的信紙,一字一字謄寫,連标點符号都不敢錯一個。不過,我如此煞費心皿寫的情書,它的待遇,大概和其它人寫給你的情書待遇并無二緻,都是被你看都不看就扔了吧。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沮喪,我明明離你那麼近,我們的教室隻隔着兩堵牆,可我卻連讓你認識我的機會都創造不了。唉,你的那種冰冷淡漠,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好在終有一天,這距離還是被我跨越了,因為那次流氓事件,你的眼裡終于有了我。雖然你依舊淡漠,但是,那一次,我看到你的眸光,在我臉上短短的停留了一會,所以,我知道,你應該是記住了我。
“不過,那時,你和趙銳走得很近,甚至有傳聞說你們是男女朋友。而當時絞盡腦汁想要接近你的我,便想出曲線救國的馊主意,趁和趙銳打球的功夫,刻意接近他,哪知這一接近不打緊,我們竟聊得十分投機,成了真正的好朋友好兄弟。你說,我惦記着好兄弟的準女朋友,是不是十分的不道德?一直愛你愛得膽怯的我,哪敢去承受這樣的不道德,所以,隻好趁這份暗戀還隻是個花骨朵的時候,生生的把它掐斷了。而且,從那之後,我時刻警告自己,要謹守兄弟的本分,對你隻可遠觀,不能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