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趙銳病了
第二天我去上課的時候,趙銳居然沒來。他是寄宿生,昨晚還在學校,怎麼可能會不來上課呢?我很想找個人問問,但又怕這一問,在班裡引起飛短流長。
可我還是受不了這份煎熬,放學的時候,我主動叫張小美一起吃飯。邊吃邊聊的功夫,我不動聲色把話題往趙銳身上靠。
“小美,你當初為什麼選文科啊?”我問。
“化學物理都不太好,所以揚長避短。”張小美嘻嘻笑着說,很驚訝我今天主動挑起話題。
“我也是,不過,我是什麼都不好,但文科的曆史政治,好歹死記硬背也能弄點分。”
“是埃”張小美附和。
“我們班上有好幾個人,數理化都非常好,可偏還學文科,真想不通。”我繼續說。
“就是。”張小美深有同感,“比如那個趙銳,我聽說他初中也是我們學校的,成績年級前幾名。這次轉學過來,本來也是要選理科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又到了我們文科班。”
“哦。他是臨時改變主意的嗎?”
“是埃你不知道?咳,你當然不知道。你和我們之間,總像隔了堵牆似的。”
“我隻是不愛說話。”
“呵,我看你不是不愛說話,而是不屑于和我們說。”張小美談性上來了,先前的那份拘謹消失了,話就很随意了,“你知不知道,男生給你封了個冰美人的稱号。”
“哦?”我無所謂的笑笑,沒有如張小美預期一樣驚訝。
“還有,班上有人傳你和趙銳在談戀愛呢,說你們上晚自習前總去後操場溜達。不過我看不像,你對趙銳,雖然比對我們熱情點,可也僅限于學習。昨晚趙銳說要送你,你還不讓呢。”
我笑笑,說:“我和趙銳初中也是一個班的,所以相對熟悉些。你知道,我也沒幾個朋友,就和趙銳走得近點。如果這也是談戀愛,着實有點無聊了。”
張小美卻不同意我的觀點,她賊兮兮的一笑,說:“你這樣想,趙銳卻未必,他可能真有那方面的心思。有好多次,我都感覺身後有雙眼睛,一回頭,就看到趙銳癡癡的看着你,着魔了一樣。”
“是嗎?”我把垂到臉頰的一縷頭發拂到耳後,指尖所觸之處,似乎有點發燙。
“其實我覺得趙銳挺好的,成績又好,長得又帥,班裡好多女生喜歡他呢。今天他病了,好幾個人請假去看他了。”張小美不遺餘力的誇獎趙銳。
“什麼病,昨晚不還好好的嗎?”我心裡一驚,脫口問出。拐彎抹角終于說到正題,卻原來是病了。
“發高燒吧。好像燒得很厲害,快40度了,天沒大亮就送到醫院去了。”張小美看到我臉上的擔憂,說,“子秋,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他,因為他們宿舍的人說,趙銳生病是因為你。”
“怎麼會?”我口裡這樣反駁,心裡卻隐隐覺得,這突如其來的生病,肯定是因為昨晚那句“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會?聽說趙銳昨晚很晚才回宿舍,還被管理員批評了一頓。回去之後,他也不睡覺,一個人跑洗手間洗冷水澡,足足洗了一個小時,後來還是他的下鋪覺得不對頭,跑去把他拽出來。他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冰冷的,嘴唇烏紫。睡到半夜的時候就開始發燒,天不亮就到醫院去了。”
我沒出聲,心裡暗暗在罵趙銳是個傻瓜,這樣的時節洗冷水澡,還一洗就是一個小時,不生病才怪呢。
“子秋,你老實說,是不是趙銳昨晚跟你表白,被你拒了,所以才那樣自我折磨?”張小美按捺不住心裡那好奇的小火苗,冒着我翻臉的危險問。
“沒有的事。”我淡淡的說,“小美,晚自習幫我請個假,我今天有事,先回去了。”
“好。”張小美爽快的應道,“趙銳是在離學校最近的中醫院。”
“誰問趙銳了?”我冷了臉。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問,是我想說。”張小美的笑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但我懶得和她計較,去教室拿了書包,往中醫院的方向走去。
病房裡,趙銳正靠在床頭看一本英語讀物。看得很認真,連我走到他的床邊,都沒有意識到。
我就安靜的站在旁邊,沒有叫他的打算,他亦安靜的看書,沒有擡頭的意向。可是,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的書還是停留在我進來時的那一頁,完全沒有翻的意思。
我終于打破了沉默。
“現在好點了嗎?”
趙銳依舊拿着書,不擡頭,也不回答我的話。
我又站了一會,覺得很沒意思,便向門口走去。
趙銳頭上像長了眼睛一樣,飛快的抓住我的衣袖,擡起了頭,說:“子秋,别走。”
他的眼睛裡,有紅紅的皿絲。
我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坐到床沿,問:“燒退了嗎?”
“你摸摸看。”趙銳的手依舊扯着我的袖子,把我的手往他額頭的方向牽引。
我想掙脫。可是,他紅紅的眼睛裡,蘊含着哀傷、喜悅、期待、懇求等複雜的情感,讓我有了一絲猶疑。就在這絲猶疑中,我的手觸摸到他的額,滾燙滾燙的,我不知道是我掌心的溫度,還是他在發燒。
我蓦的抽回了手。
深深的失落漫過他的眼睛。
我低了頭,視線看向其它地方,低聲說:“你的燒怎麼還沒退?”
“我的燒早退了。”趙銳的聲音也很低。
“那怎麼還這麼燙?”我剛問出這句話,就後悔了。
果然,趙銳的回答,讓我有點無所适從。他說:“燙不是因為發燒。”
我當然不能再繼續問為什麼,那會導緻接下來的談話無法收拾,所以,我再次選擇了沉默。
這次,輪到趙銳打破沉默,他問:“他是誰?”
執拗的孩子。
我沒有馬上回答。
“你不想說就算了,就當我沒問過。”趙銳的失落,已經變成了難過。
“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哥哥出差了,不放心我,讓他每天晚上來接我。”我說,天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他解釋這麼多。
“可是,你為什麼抱着他的腰?”想必我那個動作,已經讓他耿耿于懷十幾個小時。
“這樣安全。”我說。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謊,似乎看到趙銳難過,我很不忍。而且,我怕他誤會,從此不理我。
“哦。”趙銳明顯松了口氣。不過,他接下來的提議,倒讓我又緊張了。
“子秋,以後,下晚自習,讓我送你好不好?”真是百折不撓啊。那個暑假裡因為我一句話就一兩個月不理我的男生哪去了?
“這個,不太好吧。你送我的話,回來太晚了,弄不好宿管不讓你進。”我找了個委婉一點的理由拒絕。
但趙銳顯然早就想好了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他說:“從下晚自習到宿舍關門,有半個小時呢,到時我買個自行車,來回二十分鐘就夠了。”
我還待再想個理由,他卻低低叫我一聲:“子秋。”
我心裡一軟,竟沒再拒絕。
我知道我這樣做,其實不對,不,簡直是錯得離譜。趙銳的心思,就像我書桌上的水晶球,我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偏還不幹幹脆脆拒絕,和他這樣暧昧着。我是舍不得他給我的這份溫暖呢?還是不知不覺中,對他也動了點心思?不,我不會動了心思,在我心裡,隻有穆子謙。那個除了爹爹,第一個闖入我心扉的男人。
趙銳果然說話算話,在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回校的時候,就騎了一輛新買的自行車。
“子秋,今天我送你回去。”下課的時候,他坐到我旁邊,臉上有期待和興奮。平時因為胖不太愛挪位置的張小美,早就識趣的躲一邊去了。
“可是,我還沒和文哲說。”我有點為難。
“沒關系,等下他過來的時候再說也一樣,反正他騎了摩托車,來回跑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趙銳說的好像是多平常的一個事。他不知道我很為難,我要怎麼跟文哲解釋不讓他送呢?哎,不到1千米的距離,我一個人走回去自在得很,卻偏弄得這麼麻煩。
下了晚自習,我們一起走到校門口,文哲照例等在那裡。看到我過去,拍拍車後座示意我上車。
“文哲,跟你說個事。”我沒有一屁股坐上去。
“什麼事?”文哲戴頭盔的動作停了下來,問。
“你每天這麼晚還來接送我很麻煩的,以後,以後我和我同學一起回去,你就不用辛苦跑一趟了。”
“那不行,你哥哥交給我的任務,他沒回來前我不能撂挑子。”文哲直截了當的拒絕,然後打量了一旁的趙銳一眼,問,“你同學?”
“是,他叫趙銳。”
“你是說以後他送你?”
“是。”
“順路嗎?”
“順路,哦,不,他寄宿。”
“寄宿還送你?”文哲的眼光裡已經多了點懷疑和審判的成份。
“是。”
“你哥哥知道嗎?”
“不知道,你不要和他說,我哥哥他,他不喜歡我和男同學走得太近。”
“那你還不聽他的話?”文哲語氣有點不悅,轉頭對趙銳說,“你不用送子秋,她是我兄弟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接送的任務我來做就好。你們高三了,快畢業了,把心思放到學習上是正經。”
他這話,已經說得非常明顯了。他懷疑我們的關系沒那麼純潔,所以出言警告。趙銳的臉在慘白的路燈下,看不出有沒有變色,但我的臉,已經發燙了。就連初次見他的文哲都能感覺我們之間關系不正常,那肯定是不正常了。
這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