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中毒
到了醫院,趙銳卻不帶我去皮膚科,而是進了内分泌科,一通檢查下來,結果讓我大吃一驚,我的内分泌已經嚴重紊亂,好幾項激素水平過高,尤其是糖皮質激素,是正常人的十幾倍。醫生看着檢查單臉色凝重,趙銳的臉色更凝重。
“再晚來一個月,并發症可不就是這些了。”
……
“激素這個藥,是雙刃劍,能治病,也能傷人”
……
“像這種狀況,要趕快停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
醫生還說了很多,我在旁邊懵懵懂懂的聽着,不明白的地方偶爾問兩句。趙銳卻從頭到尾不置一詞,隻是,他臉上的那份凝重,就像風雨欲來的天空,讓人透不過氣來。
出了醫院,趙銳再次問我:“子秋,你這學期開始,沒吃什麼藥吧?”
“沒有。”我肯定的說。
“那你在宿舍,有沒有經常吃東西,你室友給你的,或者是你自己的。”
我搖搖頭。
“喝水呢?”趙銳思忖一下。
“當然喝,我習慣每天早上起來喝一大杯白開水。”我說,心裡已經有隐隐不好的預感,我那過量的激素,從醫生的言詞裡可以聽出,不是自身分泌的,而是攝入的。怎麼攝入?既然我不會閑着沒事主動去吃這玩意兒,那就是被人算計了。
後背一陣發涼!
“子秋,對不起,我還是反應太遲緩了,讓你受這樣的罪。”趙銳緊緊的抓着我的手,又痛又恨,他已經猜到了是有人有意為之。
“這個,趙銳,可能事情沒你想象得那麼壞,我們要不要再換個醫院查查。”我還是不敢相信,同室操戈,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不用,我能肯定,這是人為,至于具體是誰,我們就要交給警方來調查了。”趙銳幾乎是咬着牙齒說話。他一向把我當寶,哪裡容得别人這樣恣意傷害。
我沉默了,是該慶幸及時發現了呢?還是要悲哀竟會被人恨到這種地步?
“子秋,你知道嗎?去年我來學校看你,就是因為看到一個大學室友投毒的新聞,你室友對你的态度,一直讓我放不下心。但後來見了孟欣,覺得她雖然嘴巴刻毒,但似乎沒什麼心計,遂放松了警惕。4月再次過來,見你形象大變,已經生出不好的預感,可又被……又被其它的事氣懵了頭,竟忘了要尋根究源。直到昨晚,我剛躺床上,正要進入淺睡眠狀态,卻忽然異常清晰地想起那個投毒的案例,心裡恐慌到極點。不顧一切地爬起來沖到機場,剛好趕上最後一班飛機。”
“趙銳,謝謝你。”我很想哭,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我居然輕易的說出分手,輕易的差點兒忘記,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資本,來容得下這樣的一種傲嬌。
“傻瓜,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趙銳聲音柔和下來,輕輕擁着我的肩膀。
“那現在怎麼辦?”我問。
“先給你爸爸打電話,讓他過來。”
“嗯。”我本來想說我爸很忙,後來想想,如果事情真和我們推斷一樣,那就是很大一件事,爸爸不管怎麼忙,肯定也是要過來的。于是,我向趙銳報出了爸爸的手機号碼。
趙銳撥号的時候,無奈的朝我笑笑,問:“穆子秋,如果我不回來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和我一刀兩斷了?我送你的手機,你是不是扔垃圾桶了?”
“沒有,在抽屜。”我假裝隻聽到後面那個問題。
“你和小喬的事,後來他和我解釋了的。不過,我也有我的驕傲。我想看看,你會不會主動找我,可是,我最後還是敗給你了。”趙銳一個敗字,說得輕巧滿足,看來是敗得心甘情願了。
“那你是不是依舊拜托小喬照顧我?”我想着小喬這兩月對我的好,弄不好還是受人之托。
“我……”趙銳剛要張口回答,電話就接通了,他把手機遞給我,我接過,才叫了一聲“爸”,聲音就哽咽了。
“怎麼了?子秋。”爸爸在電話那頭焦急的問。
“爸,我……我……”我“我”了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堵着,難受得緊。
趙銳把手機拿了過去,有條不紊的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說完後,他又把手機遞給我。
“子秋,别怕,今天你先别回宿舍,爸爸馬上就過來,幾個小時就到了,别怕,啊。”爸爸在電話裡安慰我,他的聲音,舒緩醇厚,讓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挂了爸爸電話,我和趙銳先回了學校,依舊住在招待所裡。這期間,趙銳打電話叫來小喬,把我的檢查結果和他的推斷說給小喬聽。
說到醫生講激素一直這樣高下去,不僅身體上一系列病症,甚至精神上也會出現異常時,小喬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手背上的皿管一條條突出來。趙銳看下小喬,又看下我,招手示意我坐過去。
我知道他怎麼想。不知為什麼,在面對趙銳時,我就像他肚裡的蛔蟲,很輕易就能看穿他的心思。此時,他是想當着小喬的面,與我和好,杜絕小喬那一點非份之想――雖然小喬未必有非份之想,但是,如果連我都差點看錯,那趙銳則更容易誤會了。
“小喬,謝謝你這兩月來幫我照顧子秋。”待我走到趙銳身邊,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笑着向小喬緻謝,坦蕩蕩的模樣。
“應該的,子秋也是我的朋友。”小喬亦坦蕩蕩的笑着,眼風朝我掃了一下,“隻是慚愧得很,我沒你了解她,所以一直以為她隻是長胖了,差點兒釀成大錯。”
“我也隻是和她在一起時間久點,有些事,能感應到而已。”趙銳不着痕迹的示威。
小喬笑笑,視線在我們緊握的手上停了停,不說話。
空氣裡,似乎有沉沉失落的味道。
爸爸在黃昏的時候到了,見我慘不忍睹的模樣,第一時間帶我們去了警局。
接下來的事,竟完全朝我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
立案、偵察、得出的結論自然是投毒,因為我的開水瓶裡,就查出了激素成份。宿舍裡孟欣和我關系最差,又因為喜歡周漁對我有嫉恨之意,公開場合多次揚言要給我好看,自然成為第一嫌疑人,可她死活不承認下毒。她不承認,激素來源也沒找到,案件就這樣膠着,宿舍其它兩個女生,也被車輪戰一樣審訊,但從她們口中,除了證明孟欣可疑之外,也找不到其它有用的線索。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個案件,愣是二個多月沒有進展。如若不是爸爸生意做得大,在省城有幾分薄面,我都懷疑案件會不了了之。因為案件的受害人,沒傷沒殘沒瘋,若做所謂的傷殘鑒定甚至連輕傷都算不上,而學校又在極力平息這件事,所以這個案子,最後竟有了一個明确的結局,爸爸做的努力可謂不少。
九月份迎來了新的學年,投毒案件也塵埃落定。孟欣終于承認犯罪事實,被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學校開除了她的學籍。我也在停止被動服用激素的這近三個月時間裡,積極鍛煉,細心調養,漸漸恢複原來的模樣。痘痘消失了,手上腿上的疤也好了,滿月臉水牛背不見了,雖然皮膚因為前段時間的虛胖而缺乏光澤,但是,瑕不掩瑜,我又成了原來那個美麗清冷的穆子秋。
宿舍裡的朱豔美和姜瑤,因為孟欣的離去,反而和我親近起來。雖然還沒到可以開玩笑聊心思的那個地步,但是偶爾一起去吃飯,或者順手帶個什麼東西還是可以的。隻是趙銳成了驚弓之鳥,再三叮囑我防人之心不可無,堅決不準我吃來曆不明的東西。就連熱水瓶裡的開水,也因為前車之鑒成了個擺設,我再也沒有喝過。
我和趙銳的關系,在這次和好之後,似乎比從前更親密了。我們都矢口不提我與小喬花壇邊的那次相擁。他或許以為是真,但打算爛到肚子裡,我明知道是誤會,可也明白越抹越黑的道理。所以,我們都不再提及。
但是趙銳開始表現出他的霸道,不止電話、短信、甚至還強迫我QQ視頻。除了手機,他又給我買了筆記本,讓我每天睡前上網。他是要确認我是否安好,可我卻在這種太過頻繁的聯系中,有了幾欲窒息的感覺。
一份全心全意對你的愛情,若是不肯給你自由的空間,你會不會想要逃離?
小喬已經淡出了我的生活,為了避嫌,他不再給我買早餐送夜宵,也不再陪我上自習,甚至電話都十天半月才給我打一個。不過,即便這樣,我也知道,我們曾經那份親密,從來就沒有疏離過。每天晚自習的時候,我從圖書館的一樓走到二樓,在一樓的第二個教室,總能看到小喬的身影。他在靠近過道這排的第三個位置,幾乎從沒有變過。我從窗戶看過去,輕而易舉就能找到他。
他坐在那裡,有時看書,有時寫字,頭微微低着,很認真的樣子。他從來沒有擡過頭,可我總覺得,他一定感覺到了我的經過,隔着一堵牆的距離,我一步步向他靠近,又一步步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