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哈利・波特全集(1-7)

第155章 混沌的記憶

  過完新年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哈利、羅恩和金妮在廚房火爐邊排着隊準備返回霍格沃茨。魔法部安排了這個一次性的飛路網連接,好讓學生能快速安全地返校。隻有韋斯萊夫人為他們送行,韋斯萊先生、弗雷德、喬治、比爾和芙蓉都要上班。韋斯萊夫人在說再見時流淚了。誠然,近來一丁點兒小事都會引起她的傷感。自從聖誕節那天珀西眼鏡上被潑了防風草根醬(弗雷德、喬治和金妮都有功勞),沖出家門之後,她就時不時地會哭起來。

  “别哭,媽媽,”金妮拍着她的背說,韋斯萊夫人這時正伏在她的肩頭抽泣着,“沒事的……”

  “就是,别為我們擔心,”羅恩說,讓母親在他面頰上印下一個濕漉漉的吻,“也别為珀西擔心,他是這麼個蠢豬,不是什麼損失,是不是?”

  韋斯萊夫人摟住哈利,抽泣得更厲害了。

  “答應我要照顧好自己……别惹麻煩……”

  “我一直是這樣的,韋斯萊夫人,”哈利說,“我喜歡安靜的生活,你知道。”

  她含着眼淚笑了,退到了後面。

  “那麼,要好好的,你們每一個……”

  哈利走進碧綠的爐火,喊了一聲“霍格沃茨!”最後瞥了一眼韋斯萊家的廚房和韋斯萊夫人的淚容,就被火焰包圍了。在高速旋轉中他模糊地看見一些巫師的房間,都是沒等看清就一閃而過了。然後他轉得慢下來,端端正正地停在麥格教授的壁爐裡。他爬出來時,正在工作的教授幾乎連頭都沒擡。

  “晚上好,波特。别把地毯弄上太多的灰。”

  “沒有,教授。”

  哈利戴正眼鏡,抹平頭發,羅恩也旋轉着出現了。金妮到了之後,三人一起走出麥格教授的辦公室,朝格蘭芬多塔樓走去。哈利望了望走廊窗戶外面,太陽已經落到地平線上,場地上的積雪比陋居花園裡還要深。遠處可以看到海格在他的小屋前喂巴克比克。

  “一文不值。”羅恩走到胖夫人跟前,自信地說。胖夫人看上去比平時更加蒼白,聽到他的大嗓門後畏縮了一下。

  “不對。”她說。

  “什麼,‘不對’?”

  “換口令了。請不要嚷嚷。”

  “可是我們離校了,怎麼知道――”

  “哈利!金妮!”

  赫敏朝他們奔了過來,臉紅通通的,穿着鬥篷,戴着帽子和手套。

  “我兩小時前回來的。剛才去看了海格和巴克――我是說蔫翼。”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們聖誕節過得好嗎?”

  “嗯,”羅恩馬上說,“事兒挺多的,魯弗斯・斯克林傑――”

  “哈利,我有個東西要給你,”赫敏沒看羅恩,好像一點兒也沒有聽到他說話,“哦,等等――口令,戒酒。”

  “正确。”胖夫人有氣無力地說,旋開身體,露出了肖像洞口。

  “她怎麼了?”哈利問。

  “顯然是聖誕節玩得太瘋了。”赫敏翻了翻眼睛,帶頭走進了擁擠的公共休息室,“她跟她的朋友維奧萊特把魔咒課教室走廊旁那幅畫着幾個醉修士的圖裡的酒全喝光了。總之……”

  她在口袋裡掏了一會兒,抽出一卷有鄧布利多筆迹的羊皮紙。

  “太好了,”哈利立刻展開它,發現他接下來跟鄧布利多上課的時間就在明天晚上,“我有好多事要告訴他――還有你。我們坐下來吧――”

  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見了一聲響亮的尖叫:“羅―羅!”拉文德不知從哪兒沖了出來,撲進了羅恩的懷裡。旁邊有幾個人哧哧地笑着。赫敏銀鈴般地笑了一聲,說道:“那邊有張桌子……過去嗎,金妮?”

  “不,謝謝,我說好要去見迪安的。”金妮說。哈利不禁注意到她不是很熱心。羅恩和拉文德糾纏在一種直立式摔跤中,哈利就帶着赫敏走到了那張空桌子前。

  “你聖誕節過得怎麼樣?”

  “哦,挺好的,”她聳了聳肩膀,“沒什麼特别的,羅―羅家呢?”

  “待會兒告訴你。”哈利說,“喂,赫敏,你就不能――?”

  “不能,”她堅決地說,“所以問都别問。”

  “我想也許,過了聖誕節――”

  “是胖夫人喝了一大桶五百年的陳酒,不是我,哈利。你要告訴我的重要消息是什麼呢?”

  這會兒她看上去脾氣不好,沒法跟她争,哈利丢開羅恩這個話題,講了他聽到的馬爾福與斯内普的對話。

  赫敏坐在那兒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你不覺得――?”

  “――他是假裝幫忙,騙馬爾福跟他說實話?”

  “嗯,是。”赫敏說。

  “羅恩的爸爸和盧平也這麼想,”哈利不甘心地說,“但這肯定證明馬爾福在密謀什麼事情,你不能否認。”

  “我不否認。”她緩緩地答道。

  “他在執行伏地魔的命令,像我說的那樣!”

  “嗯……他們哪個提過伏地魔的名字嗎?”

  哈利皺起眉頭,努力回憶着。

  “我不能确定……斯内普肯定說過‘你的主人’,那還能是誰?”

  “我不知道,”赫敏咬着嘴唇說,“也許是他爸爸?”

  她望着屋子那頭,顯然陷入了沉思,甚至沒注意到拉文德在胳肢羅恩。“盧平好嗎?”

  “不大好,”哈利跟她講了盧平在狼人中的使命以及他面臨的困境,“你聽說過芬裡爾・格雷伯克嗎?”

  “聽說過!”赫敏顯得很吃驚,“你也聽說過呀,哈利!”

  “什麼時候,魔法史課上?你明知道我從來不聽……”

  “不不,不是魔法史課上――馬爾福用他威脅過博金!”赫敏說,“在翻倒巷,你不記得了?他對博金說格雷伯克是他家的老朋友,會來檢查博金的進展!”

  哈利愣愣地看着她。“我忘了!但這恰恰證明馬爾福是食死徒,不然他怎麼能接觸格雷伯克,并叫他做事呢?”

  “是很可疑,”赫敏輕聲道,“除非……”

  “哦,得了吧,”哈利惱火地說,“你回避不了這個事實!”

  “嗯……有可能隻是空頭威脅。”

  “你的話讓人難以置信,真是。”哈利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以後會看到誰是誰非的……你會收回你的話的,赫敏,像魔法部一樣。哦,對了,我還跟魯弗斯・斯克林傑吵了一架。”

  晚上剩下的時間是在友好的氣氛中度過的,兩人共同批判了魔法部長。赫敏跟羅恩一樣認為,魔法部去年讓哈利吃了那麼多苦頭,現在又來找他幫忙,臉皮真夠厚的。

  第二天早上新學期開始,六年級學生得到一個驚喜:公共休息室的布告欄上前一天晚上釘出了一張大告示。

  幻影顯形課

  如果你已年滿十七歲或到八月三十一日年滿十七歲,便可參加由魔法部幻影顯形教員教授,為期十二周的幻影顯形課程。

  願意參加者請在下面簽名。

  學費:十二加隆。

  哈利和羅恩加入到擠在告示前依次簽名的學生中。羅恩剛拿出羽毛筆要在赫敏後面簽名,拉文德悄悄走到他身後,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嗲聲嗲氣地說:“猜猜是誰,羅―羅?”哈利轉身看到赫敏高傲地走開了,就追了上去,他也不想留在羅恩和拉文德旁邊。但令他驚訝的是,羅恩在剛過肖像洞口不遠處就追上了他們,耳朵通紅,好像不大高興。赫敏一句話沒說,加快腳步跟納威一起走了。

  “這個――幻影顯形,”羅恩的語氣明顯告訴哈利不可提剛才的事情,“應該挺好玩的吧?”

  “不知道,”哈利說,“也許自己做會好一點兒,鄧布利多帶我的那次可不大舒服。”

  “我忘了你已經做過……我最好一次通過,”羅恩說,顯得有點兒擔心,“弗雷德和喬治都通過了。”

  “但查理沒通過,是吧?”

  “是,可查理比我塊頭大,”羅恩伸長雙臂,好像大猩猩那樣,“所以弗雷德和喬治沒有圍繞着這事多唠叨……至少沒當着他的面……”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參加考試?”

  “一滿十七歲,我是三月!”

  “噢,可你沒法在這兒幻影顯形,在這城堡裡……”

  “這不要緊,對不對?人人都知道我會幻影顯形,如果我想的話。”

  羅恩不是唯一一個為能學習幻影顯形而興奮的人。那一整天都有人在議論要開的這門課程,非常向往能夠随意地消失和顯形。

  “多帶勁啊,要是能――”西莫打了個響指代表消失,“我表哥菲戈故意用這招來氣我,等我學會了……他就别想有一刻安生……”

  他沉浸在憧憬中,魔杖揮得勁太足了點兒,把那天魔咒課作業要變的一股清泉變成了一道水龍,射到天花闆上反彈下來,正打在弗立維教授的臉上。

  “哈利幻影顯形過,”在弗立維教授揮動魔杖把自己弄幹,并責罰西莫抄寫句子“我是個巫師,不是亂揮棍子的狒狒”之後,羅恩對有點兒羞慚的西莫說,“鄧――呃――有人帶他,随從顯形過,知道吧。”

  “哇!”西莫小聲叫道,他、迪安和納威把腦袋湊在一起,都想聽聽幻影顯形是什麼感覺。這一天裡,哈利都被要他講述幻影顯形的六年級學生包圍着。當他說那感覺很不舒服時,他們都面露敬畏而不是失去興趣。晚上八點差十分,他們還在要求他回答細節問題,哈利隻好謊稱要去圖書館還書,才抽身出來趕到鄧布利多那兒去上課。

  鄧布利多辦公室的燈亮着,曆任校長的肖像在像框裡輕輕打着鼾。冥想盆又擺在了桌上,鄧布利多雙手扶着盆沿,右手仍是焦黑色,似乎一點沒有好轉。哈利第一百次地納悶是什麼造成了這麼明顯的損傷,但他沒有問。鄧布利多說過他以後會知道的,況且他還有另一件事要說。但還沒等哈利提起斯内普和馬爾福,鄧布利多就先開口了。

  “我聽說你聖誕節見過魔法部長?”

  “是,他對我不大滿意。”

  “是啊,”鄧布利多歎道,“他對我也不大滿意。我們盡量不要因痛苦而消沉,哈利,繼續奮鬥。”

  哈利笑了。

  “他要我告訴巫師界說魔法部幹得很出色。”

  鄧布利多笑了起來。

  “這原是福吉的主意。他在任的最後那些天,拼命要保住職位,曾經想要見你,希望你能支持他――”

  “在福吉去年幹了那一切之後?”哈利憤怒地問,“在烏姆裡奇之後?”

  “我告訴福吉不可能,但他離職後這個主意并沒有死。斯克林傑被任命幾小時後我們見了一面,他要求我安排和你面談――”

  “你們就為這個發生了争執?”哈利脫口而出,“《預言家日報》上登了。”

  “《預言家日報》的确偶爾會報道一些真相,”鄧布利多說,“雖然可能是無意的。對,我們就是為此發生了争執。看來魯弗斯終于還是設法堵到了你。”

  “他指責我‘徹頭徹尾是鄧布利多的人’。”

  “他真無禮。”

  “我說我是的。”

  鄧布利多張嘴想說話,但又閉上了。在哈利身後,鳳凰福克斯發出一聲輕柔、悅耳的低鳴。哈利突然發現鄧布利多那雙明亮的藍眼睛有些濕潤,他大為窘迫,忙低頭看着自己的膝蓋。但鄧布利多說話時,聲音卻相當平靜。

  “我很感動,哈利。”

  “斯克林傑想知道你不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會去哪兒。”哈利仍然盯着膝蓋。

  “是啊,他很愛打聽這個。”鄧布利多的聲音愉快起來,哈利感到可以擡頭了。“他甚至企圖盯我的梢,真是有趣。他派德力士跟蹤我,這可不大好,我已經被迫對德力士用過毒咒,非常遺憾地又用了一次。”

  “所以他們還不知道你去哪兒?”哈利問,希望就這個他很好奇的問題獲得更多信息,但鄧布利多隻是從半月形的眼鏡片上方望着他笑了笑。

  “是啊,他們不知道,現在告訴你也還為時過早。現在,我建議我們繼續上課,除非有别的事――?”

  “有,先生,”哈利說,“是關于馬爾福和斯内普的。”

  “斯内普教授,哈利。”

  “是的,先生。我聽到他們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晚會上……嗯,實際上我跟蹤了他們……”

  鄧布利多不動聲色地聽着。哈利講完後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謝謝你告訴我,哈利,但我建議你别把它放在心上。我認為這不是很重要。”

  “不是很重要?”哈利不相信地說,“教授,你理解――?”

  “是的,哈利,感謝上天賜予我非凡的智力,我理解你對我講的一切。”鄧布利多有點尖銳地說,“我想你甚至可以相信我比你更理解。我很高興你能告訴我,但讓我向你保證,你沒有說到令我不安的事情。”

  哈利坐在那兒瞪着鄧布利多,心裡像開了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鄧布利多真的授意過斯内普去探明馬爾福的動向,他已從斯内普口中聽過哈利所說的情況?還是他實際上很擔憂,隻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那麼,先生,”哈利用他希望是禮貌、平靜的聲音說,“你還是信任――”

  “我已經夠寬容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鄧布利多說,但語氣不再寬容,“我的回答沒有變。”

  “我想也沒有。”一個譏諷的聲音說。菲尼亞斯・奈傑勒斯顯然隻是假裝睡着了。鄧布利多沒有理他。

  “現在,哈利,我必須堅持繼續上課了。今晚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讨論。”

  哈利不服氣地坐在那兒,如果他拒絕轉換話題呢,如果他堅持争論馬爾福的問題呢?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仿佛看透了哈利的心思。

  “啊,哈利,這是多麼常見的事情,即使在最好的朋友之間!我們都相信自己要說的比對方的重要得多!”

  “我不認為你要說的不重要,先生。”哈利語氣生硬地說。

  “嗯,你說對了,它是很重要。”鄧布利多輕快地說,“我今晚要給你看兩個回憶,它們都來之不易,我想第二個是我收集到的所有回憶中最重要的一個。”

  哈利沒有說話,還在為他的報告遭受冷遇而生氣,但他也看出再争下去沒有什麼好處。

  “所以,”鄧布利多朗聲說道,“我們今晚要繼續湯姆・裡德爾的故事,上節課講到他正要跨入霍格沃茨的門檻。你大概還記得他聽說了自己是巫師時是多麼興奮,還有他拒絕讓我陪他去對角巷,我也警告過他進校後不得繼續偷竊。”

  “新學年開始了,帶來了湯姆・裡德爾,一個穿着二手袍子的安靜男孩,跟其他新生一起排隊參加分院儀式。分院帽幾乎是一碰到他的腦袋,就把他分到了斯萊特林學院。”鄧布利多繼續說着,焦黑的手朝身後一揮,指了指那頂待在他頭頂架子上一動不動的古老陳舊的分院帽,“我不知道裡德爾什麼時候了解到該學院著名的創始人會蛇佬腔――也許就在那天晚上。這個消息想必令他十分興奮,并增加了他的自負。”

  “或許他在公共休息室裡用蛇佬腔吓唬過斯萊特林的同學好讓他們佩服他,然而,這些一點也沒有傳到教員們那裡。他外表沒有露出絲毫的傲慢或侵略性。作為一個資質超常又十分英俊的孤兒,他自然地幾乎一到校就吸引了教員們的注意和同情。他看上去有禮貌、安靜、對知識如饑似渴。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他印象很好。”

  “你沒告訴他們你在孤兒院見到他時,他是什麼樣子?”

  “沒有。盡管他未曾表示過忏悔,但也許他對以前的行為有所自責,決心重新做人,我選擇了給他這個機會。”

  鄧布利多停了下來,詢問地望着哈利。哈利張嘴想說話,因為這又一次證明鄧布利多過于信任别人,盡管有壓倒性的證據表明那些人不值得信任。但哈利想起了什麼……

  “但您并不真正相信他,是不是?他告訴我……日記裡出來的那個裡德爾說:‘鄧布利多似乎從來不像其他教師那樣喜歡我’。”

  “這麼說吧,我不是無條件地認為他值得信任。”鄧布利多說,“前面已經提過,我決定密切觀察他,我确實這麼做了。我不能說從一開始的觀察中就發現了很多。他對我很戒備。我相信他是感覺到了,他在發現自己真實身份時的那陣激動中對我說得太多了一點。他小心地注意不再暴露那麼多,但他無法收回那些他在興奮中說漏的話,也無法收回科爾夫人對我吐露的那些。然而,他很明智,沒有企圖像迷惑我的那麼多同事一樣來迷惑我。”

  “在學校的幾年裡,他在身邊籠絡了一群死心塌地的朋友,我這麼說是因為沒有更好的詞,但我已經提過,裡德爾無疑對他們毫無感情。這幫人在城堡裡形成一種黑暗勢力,他們成分複雜,弱者為尋求庇護,野心家想沾些威風,還有生性殘忍者,被一個能教他們更高形式殘忍的領袖所吸引。換句話說,他們是食死徒的前身,有的在離開霍格沃茨後真的成了第一批食死徒。”

  “裡德爾對他們控制得很嚴,這幫人從未被發現公開幹壞事,雖然他們在校那七年霍格沃茨發生過多起惡性事件,但都未能确鑿地與他們聯系起來。最嚴重的一起當然是密室的開啟,造成一名女生死亡。你知道,海格為此案受了冤枉。”

  “我在霍格沃茨沒找到多少關于裡德爾的記憶,”鄧布利多說着把他那枯皺的手放在冥想盆上,“沒有幾個當時認識他的人願意談他,他們太害怕了。我現在知道的,是在他離開霍格沃茨後,費了許多的勁兒,尋訪那些能夠被引出話來的人,查找舊記錄,詢問了麻瓜和巫師之後才了解到的。”

  “那些肯對我回憶的人告訴我,裡德爾對他的出身很着迷。當然這可以理解,他在孤兒院長大,自然想知道他是怎麼到那兒的。看來他曾在獎品室,在學校舊記錄的級長名單中,甚至在魔法史書裡搜尋過老湯姆・裡德爾的蹤迹,但一無所獲。最後他被迫承認他父親從未進過霍格沃茨。我相信就是在那時他抛棄了這個名字,改稱伏地魔的,并開始調查以前被他輕視的他母親的家史――你應該記得,他認為那個女人既然屈從于死亡這一人類的可恥弱點,就不可能是巫師。”

  “他唯一的線索隻有‘馬沃羅’這個名字,他從孤兒院管理人員那裡得知這是他外祖父的名字。經過在舊書和巫師家庭中一番艱苦的查詢,他終于發現了斯萊特林家族殘存的一支。十六歲那年的夏天,他離開了每年要回去的孤兒院,去尋找他岡特家的親戚。現在,哈利,請站起來……”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哈利看到他又拿着一個小水晶瓶,裡面盛滿了打着旋的珍珠色的回憶。

  “我能收集到這個非常幸運。”他一邊說一邊把那亮晶晶的東西倒進了冥想盆,“等我們經曆了之後,你就會理解了。可以了嗎?”

  哈利走近石盆,順從地俯下身子,将面孔浸入了回憶中。他又體驗到那種熟悉的在虛空中墜落的感覺,然後落在一塊肮髒的石頭地上,周圍幾乎一片漆黑。

  過了幾秒鐘他才認出了這個地方,這時鄧布利多也落在了他身旁。岡特家污穢得無法形容,比哈利見過的任何地方都髒。天花闆上結着厚厚的蛛網,地面黑糊糊的,桌上擱着黴爛的食物和一堆生了鏽的鍋。唯一的光線來自一個男人腳邊那根搖搖欲滅的蠟燭。那人頭發胡子已經長得遮住了眼睛和嘴巴。有那麼一刻,哈利甚至猜測他是不是死了,但忽然響起的重重敲門聲,使那人渾身一震,醒了過來,他右手舉起魔杖,左手拿起一把短刀。

  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口站着一個男孩,提着一盞老式的油燈。哈利立刻認了出來:高個兒,黑頭發,臉色蒼白,相貌英俊――少年伏地魔。

  伏地魔的目光在髒屋子中緩緩移動着,發現了扶手椅上的那個人。他們對視了幾秒鐘,那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邊的許多酒瓶乒乒乓乓,丁丁當當地滾動着。

  “你!”他吼道,“你!”

  他醉醺醺地撲向裡德爾,高舉着魔杖和短刀。

  “住手!”

  裡德爾用蛇佬腔說。那人刹不住腳撞到了桌子上,發了黴的鏽鍋摔落在地上。他瞪着裡德爾,他們久久地相互打量着,那人先打破了沉默。

  “你會說那種話?”

  “對,我會說。”裡德爾走進房間,門在他身後關上了。哈利不禁對伏地魔的毫無畏懼感到一種惱火的欽佩。他的臉上顯出厭惡,也許還有失望。

  “馬沃羅在哪兒?”他問。

  “死了,”對方說,“死了好多年了,不是嗎?”

  裡德爾皺了皺眉。

  “那你是誰?”

  “我是莫芬,不是嗎?”

  “馬沃羅的兒子?”

  “當然是了,那……”

  莫芬撥開髒臉上的頭發,好看清裡德爾。哈利看出他右手上戴着馬沃羅的黑寶石戒指。

  “我以為你是那個麻瓜,”莫芬小聲說,“你看上去特像那個麻瓜。”

  “哪個麻瓜?”裡德爾厲聲問。

  “我姐姐迷上的那個麻瓜,住在對面大宅子裡的那個麻瓜。”莫芬說着,出人意料地朝兩人之間的地上啐了一口,“你看上去就像他。裡德爾。但他現在年紀大了,是不是?他比你大,我想起來了……”

  莫芬似乎有點兒暈,他搖晃了一下,但仍扶着桌邊。

  “他回來了,知道吧。”他傻乎乎地加了一句。

  伏地魔盯着莫芬,仿佛在估計他的潛能。現在他走近了一些,說道:“裡德爾回來了?”

  “啊,他抛棄了我姐姐,我姐姐活該,嫁給了垃圾!”莫芬又朝地上啐了一口,“還搶我們的東西,在她逃跑之前!挂墜盒呢,哼,斯萊特林的挂墜盒哪兒去了?”

  伏地魔沒有說話。莫芬又憤怒起來,揮舞着短刀大叫道:“丢了我們的臉,她,那個小蕩婦!你是誰?到這兒來問這些問題?都過去了,不是嗎……都過去了……”

  他移開了目光,身子微微搖晃着。伏地魔走上前。這時一片異常的黑暗襲來,吞沒了伏地魔的油燈和莫芬的蠟燭,吞沒了一切……

  鄧布利多的手緊緊抓着哈利的胳膊,兩人騰空飛回到了現實。在經曆了那穿不透的黑暗之後,鄧布利多辦公室那柔和的金黃色燈光令哈利覺得有些刺眼。

  “就這些?”哈利馬上問,“為什麼一下子黑了,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莫芬想不起此後的事了。”鄧布利多招手讓哈利坐下,“他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是一個人躺在地上,馬沃羅的戒指不見了。”

  “與此同時,在小漢格頓村,一個女仆在大街上尖叫着狂奔着,說大宅子的客廳裡有三具屍體:老湯姆・裡德爾和他的父母。”

  “麻瓜當局一籌莫展。據我所知,他們至今仍不知道裡德爾一家是怎麼死的,因為阿瓦達索命咒一般都不留任何傷痕……唯一的例外正坐在我面前。”鄧布利多朝哈利的傷疤點了一下頭,接着說道,“可魔法部立刻就知道是巫師下的毒手。他們還知道一個素來憎恨麻瓜的人住在裡德爾家對面,并且此人曾因襲擊此案中的一個被害人而進過監獄。”

  “于是魔法部找到莫芬,都沒用怎麼審問,沒用吐真劑或攝神取念,他當即供認不諱,提供了隻有兇手才知道的細節,并說他為殺了那些麻瓜而自豪,說他多年來一直在等着這個機會。他交出的魔杖立刻被證明是殺害裡德爾一家的兇器。他沒有抵抗,乖乖地被帶進了阿茲卡班。唯一令他不安的是他父親的戒指不見了。‘他會殺了我的。’他反複對逮捕他的人說,‘我丢了他的戒指,他會殺了我的。’那似乎是他後來所有的話。他在阿茲卡班度過了餘生,哀悼着馬沃羅最後一件傳家寶的丢失,最後被葬在監獄旁邊,與其他那些死在獄中的可憐人葬在了一起。”

  “伏地魔偷了莫芬的魔杖,用它殺了人?”哈利說着坐直了身體。

  “不錯,”鄧布利多說,“沒有回憶證明這一點,但我想我們可以相當确定。伏地魔擊昏了他的舅舅,拿了他的魔杖,穿過山谷到‘對面的大宅子’去了,殺死了那個抛棄他那巫師母親的麻瓜,順帶殺掉了他的麻瓜祖父母,抹去了不争氣的裡德爾家族,也報複了從來不想要他的生父。然後他回到岡特家,施了一點兒複雜的魔法,把假記憶植入他舅舅的腦子裡,又将魔杖放在它昏迷的主人身旁,拿了那枚古老的戒指揚長而去。”

  “莫芬從沒想到是他幹的?”

  “沒有。我說過,他供認不諱,并且到處炫耀。”

  “但他一直保留着這段真實的記憶?”

  “是的,但需要大量高技巧的攝神取念才能把它引出來。莫芬已經認罪,誰還會去挖他的思想呢?但我在他在世的最後幾個星期裡去探過監,那時我正努力設法了解伏地魔的過去。我好不容易提取了這段回憶,看到這些内容後,我試圖争取把莫芬放出阿茲卡班。但魔法部還沒做出決定,莫芬就去世了。”

  “可魔法部怎麼沒想到伏地魔對莫芬做了什麼呢?”哈利憤然道,“他當時還未成年,對吧?我以為他們能測出未成年人施的魔法呢!”

  “你說得很對――他們能測出魔法,但測不出施魔法者:你還記得魔法部指控你施了懸停咒,而實際上是――”

  “多比幹的。”哈利低吼道,那次冤枉還讓他憤憤不平,“所以如果你未成年,你在成年巫師的家裡施魔法,魔法部不會知道?”

  “他們肯定搞不清是誰施了魔法。”鄧布利多說,對哈利大為憤慨的表情微微一笑,“他們靠巫師父母來監督孩子在家中的行為。”

  “那是廢話。”哈利激動地說,“看看發生了什麼,看看莫芬!”

  “我同意,”鄧布利多說,“不管莫芬是什麼人,他不應該那樣屈死在獄中,頂着一個他沒有犯過的謀殺罪名。但時間已晚,我想在結束前再給你看一段記憶……”

  鄧布利多從裡面的口袋裡又摸出一個小水晶瓶,哈利頓時安靜下來,想起鄧布利多說這是他收集的記憶中最重要的一個。哈利注意到瓶裡的東西不太容易倒進冥想盆,好像有點凝結,難道記憶也會變質嗎?

  “這個不長,”終于倒空小瓶後,鄧布利多說,“我們一會兒就回來。好了,再次進入冥想盆吧……”

  哈利再次感到掉進了那銀色的表層,這次正落在一個人面前,他立刻認了出來。

  這是年輕得多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哈利習慣了他的秃頂,看到斯拉格霍恩一頭濃密光澤的黃色頭發,覺得不大舒服,就好像他在頭上蓋了茅草,雖然頭頂已有一塊亮亮的、金加隆那麼大的秃斑。他的胡子沒有現在多,是姜黃色的,身體也不像哈利認識的斯拉格霍恩那樣滾圓,不過那繡花馬甲的金紐扣已經繃得相當緊了。他一雙小腳擱在一個天鵝絨的大坐墊上,半躺在一把舒适的帶翼扶手椅上,手裡握着一小杯葡萄酒,另一隻手在一盒菠蘿蜜餞裡挑揀着。

  鄧布利多出現在身邊,哈利環顧着四周,發現他們站在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裡。六七個男孩圍坐在斯拉格霍恩旁邊,都是十五六歲,椅子都比他的硬或矮。哈利立刻認出了裡德爾。他面孔最英俊,也是看上去最放松的一個,右手漫不經心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哈利心中一震,看到他戴着馬沃羅的黑寶石戒指,這麼說這時他已經殺了他的父親。

  “先生,梅樂思教授要退休了嗎?”裡德爾問。

  “湯姆,湯姆,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斯拉格霍恩責備地對他搖晃着一根粘滿糖霜的手指,但又眨眨眼睛使這效果略微受到了破壞,“我不得不說,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孩子,你比一半的教員知道得都多。”

  裡德爾微微一笑,其他男孩也笑了起來,向他投去欽佩的目光。

  “你這個鬼靈精,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又會小心讨好重要的人――順便謝謝你的菠蘿,你猜中了,這是我最喜歡的――”

  幾個男孩竊笑時,一件怪事發生了。整個房間突然被白色的濃霧籠罩着,哈利隻能看到身邊鄧布利多的臉。斯拉格霍恩的聲音在屋裡響起,響亮得很不自然:“――你會犯錯誤的,孩子,記住我的話。”

  霧散了,跟來的時候一樣突然,但是沒人提到它,從他們臉上也看不出剛剛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情。哈利困惑地環顧着四周,斯拉格霍恩書桌上的金色小鐘敲響了十一點。

  “老天,已經到時間了?”斯拉格霍恩說,“該走啦,孩子們,不然我們就麻煩了。萊斯特蘭奇,明天交論文,不然就關禁閉。你也一樣,埃弗裡。”

  斯拉格霍恩從椅子上爬了起來,把空杯子拿到桌前,男孩們魚貫而出。但裡德爾落在後面。哈利看得出他在故意磨蹭,希望單獨跟斯拉格霍恩留在屋裡。

  “快點兒,湯姆,”斯拉格霍恩轉身發現他還在,說道,“你不想被人抓到你熄燈時間還在外面吧,你是級長……”

  “先生,我想問您一點事兒。”

  “那就快問,孩子,快問……”

  “先生,我想問您知不知道……魂器。”

  又來了:屋裡濃霧彌漫,哈利既看不見斯拉格霍恩也看不見裡德爾了,隻有鄧布利多在他身邊安詳地微笑着。然後斯拉格霍恩的聲音再次洪亮地響起,跟剛才一樣。

  “我對魂器一無所知,即使知道也不會告訴你!馬上出去,不要讓我再聽到你提這個!”

  “嗯,就這樣,”鄧布利多在哈利旁邊平靜地說,“該走了。”

  哈利雙腳離開了地面,幾秒鐘後落回到鄧布利多書桌前的地毯上。

  “就這些?”哈利茫然地問道。

  鄧布利多說過這是最重要的記憶,可他看不出重要在哪裡。當然,那突如其來的白霧,并且似乎沒人注意到它,是很奇怪,但除此之外好像沒發生什麼,隻是裡德爾問了一個問題,沒得到回答。

  “你可能注意到了,”鄧布利多坐回了桌子後面,說道,“這段記憶被篡改過了。”

  “篡改過?”哈利重複道,也坐了下來。

  “當然,”鄧布利多說,“斯拉格霍恩教授篡改了他自己的記憶。”

  “可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因為,我想,他對這段記憶感到羞愧,所以就把它篡改了,使自己體面一些,抹去了他不想讓我看到的部分。你也看到了,篡改得很拙劣,這倒是好事,說明真實的記憶還在底下。”

  “所以,我第一次要給你布置作業了,哈利。你要設法使斯拉格霍恩教授暴露出真實的記憶,這無疑将是我們最關鍵的資料。”

  哈利瞪圓了眼望着他。

  “可是,先生,”他說,盡量保持着語氣的恭敬,“您不需要我――您可以用攝神取念……或吐真劑……”

  “斯拉格霍恩教授是個非常有能耐的巫師,會防到這兩招的。他大腦封閉的功夫比可憐的莫芬高多了。自從我逼他交給我這個失真的記憶之後,他不随身帶着吐真劑的解藥才怪呢。”

  “我想,企圖強行從斯拉格霍恩教授那兒獲取真相是愚蠢的,弊大于利。我不希望他離開霍格沃茨。不過,他像我們大家一樣有自己的弱點,我相信你是能夠突破他的防線的人。拿到真實的記憶非常重要,哈利……具體有多重要,隻有在看了真東西之後才知道。所以,祝你好運……晚安。”

  哈利雖然對自己突然被打發走有些吃驚,但還是馬上站了起來。

  “晚安,先生。”

  帶上書房的門時,他清楚地聽到菲尼亞斯・奈傑勒斯說:“我看不出那男孩怎麼能比你更合适,鄧布利多。”

  “我也不指望你能看出來,菲尼亞斯。”鄧布利多答道。福克斯又發出一聲悅耳的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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