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哈利・波特全集(1-7)

第203章 又見禁林

  終于,真相大白。哈利躺在辦公室的地上,臉貼着髒兮兮的地毯,他曾經以為他是在這裡學習勝利的秘訣。哈利終于明白他是不能幸存的。他的任務就是平靜地走向死神張開的懷抱。在這條路上,他還要斬除伏地魔與生命的最後聯系。這樣,當他最終沖過去直面伏地魔,并且不用魔杖保護自己時,結局才會幹淨徹底,早在戈德裡克山谷就該完成的工作才會真正結束:誰也活不下來,誰也不能幸存。

  他感覺到心髒在兇腔裡劇烈地跳動。多麼奇怪啊,他懷着對死亡的恐懼,然而他的心髒卻跳得格外有力,勇敢地維持着他的生命。可是它不得不停止,而且很快就得停止。它跳動的次數不會太多了。當他站起身,最後一次穿越城堡,走過操場,進入禁林,這期間心髒還能跳多少次呢?

  他躺在地闆上,恐懼潮水般襲來,葬禮的鼓聲在他内心咚咚敲響。死會疼嗎?多少次他以為死到臨頭而又僥幸逃脫,卻從未真正考慮過死亡本身。他對活的願望總是比對死的恐懼要強烈得多。但現在他沒有想到要逃跑,要擺脫伏地魔的魔爪。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剩下來的隻有一件事了:死。

  如果他在最後一次離開女貞路4号的那個夏夜死去該有多好,但高貴的鳳凰羽毛魔杖救了他!如果他能像海德薇那樣死去該有多好,在不知不覺間突然斃命!或者,如果他能為了救自己心愛的人,奮不顧身地擋在魔杖前……此刻他甚至嫉妒父母的死了。這樣冷靜從容地走向自己的毀滅實在需要一種不同的勇氣。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但他努力控制着,雖然并沒有人能看見,牆上的肖像都是空的。

  慢慢地,很慢很慢地,他坐了起來,這時他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活着,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有生命的軀體。他以前怎麼從未認識到自己是個多麼了不起的奇迹:頭腦,神經,還有跳動的心髒?一切都将離去……至少,他将離這一切而去。他的呼吸緩慢、深重,嘴和喉嚨都十分幹燥,但眼睛也是幹的。

  鄧布利多的欺騙實在不算什麼。當然是有一個更大的計劃,隻是哈利太愚蠢,沒有看到。他現在總算明白了。他一直想當然地從不懷疑鄧布利多希望他活着。現在他知道了,他生命的長短始終是由消滅所有魂器需要多少時間而決定的。鄧布利多把消滅魂器的任務交給了他,他也就順從地繼續削弱那根不僅連接着伏地魔的生命、也連接着他自己生命的紐帶!多麼簡潔,多麼幹脆,别再浪費更多的生命,把這危險的任務交給一個注定該死的男孩,他的死不會是一種災難,而是對伏地魔的又一次打擊。

  鄧布利多知道哈利不會逃避,知道他會一直走到最後,盡管那是他的終結,因為鄧布利多曾經努力了解哈利。不是嗎?伏地魔知道,鄧布利多也知道,哈利一旦發現自己有力量阻止,就不會聽任别人為他去死。弗雷德、盧平和唐克斯的遺體躺在禮堂裡的情景,又擠進了哈利的腦海,令他一時簡直透不過氣來:死神迫不及待了……

  但是鄧布利多把他估計得過高了。他失敗了,那條蛇還活着。即使哈利被殺死了,仍有一個魂器把伏地魔綁在塵世間。當然啦,那意味着别人會比較容易得手。誰會做這件事呢,他猜想着……羅恩和赫敏肯定知道需要做什麼……因此鄧布利多才希望他把秘密透露給他們倆……這樣,如果他提早一點實現了他真正的宿命,他們可以繼續下去……

  像雨點打在冰冷的窗戶上,這些思緒紛亂地砸在那個硬邦邦的、不可否認的事實上,事實就是他必須死。我必須死。事情必須結束。

  羅恩和赫敏似乎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在某個遙遠的國度。他覺得自己跟他們分開很久了。不要告别,也不要解釋,他已經拿定了主意。這是一段他們不能結伴同行的旅途,他們倆會想方設法阻止他,那隻會浪費寶貴的時間。他低頭看了看十七歲生日得到的那塊變了形的金表。伏地魔規定他投降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近半個小時。

  哈利站了起來,心像一隻瘋狂的小鳥,猛烈地撞擊着他的兇肋。也許它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也許它決定在結束之前完成一生的跳動。哈利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城堡裡空蕩蕩的。他獨自大步行走着,感覺像個幽靈,仿佛自己已經死了。那些像框裡的肖像仍然空着,整個學校是一片詭異的死寂,似乎所有剩下來的生命都集中在了大禮堂,死者和哀悼者都擠在那裡。

  哈利把隐形衣披在身上,走下一層層樓,最後順着大理石樓梯來到門廳。也許,他内心某個小小的角落裡希望有人感覺到他,看見他,阻攔他,但是隐形衣一如既往地完美、紋絲不漏,他很輕松地走到了門口。

  突然,納威差點撞在他身上。納威和另一個人一起從操場上搬進一具屍體。哈利低頭一看,心頭又像是挨了一擊:科林・克裡維。他還不夠年齡,肯定是像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那樣偷偷溜回來的。死去的他顯得那麼幼小。

  “聽我說,納威,我一個人搬得動他。”奧利弗・伍德說着,像消防隊員那樣把科林扛在肩膀上走進了禮堂。

  納威在門框上靠了一會兒,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老人。然後他又走下台階,到黑暗中去尋找别的屍體。

  哈利最後看了一眼禮堂的入口。人們走來走去,互相安慰,喝東西,跪在死者身邊,但他看不見一個他所愛的人,沒有赫敏、羅恩、金妮和韋斯萊家的其他人,也沒有盧娜。他覺得願意用剩下來的所有時間換取看他們最後一眼,可是,如果那樣的話,他是不是還有毅力把目光移開呢?還是這樣更好。

  他走下台階,來到外面的黑夜裡。差不多淩晨四點了,死一般寂靜的操場似乎也屏住了呼吸,等着看他是否會做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哈利朝俯身查看另一具屍體的納威走去。

  “納威。”

  “天哪,哈利,你差點把我吓死!”

  哈利已經脫掉了隐形衣。這個念頭是突然冒出來的,因為他希望确保萬無一失。

  “你一個人要上哪兒去?”納威懷疑地問。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哈利說,“我要去做一件事。聽我說――納威――”

  “哈利!”納威突然神色驚恐,說道,“哈利,你該不是想把自己交出去吧?”

  “不,”哈利語氣随意地說了一個謊,“當然不是……是别的事情。但我可能要失蹤一段時間。納威,你知道伏地魔的蛇吧?他有一條特别大的蛇……叫作納吉尼……”

  “知道,聽說過……怎麼啦?”

  “必須把它殺死。羅恩和赫敏知道,但萬一他們――”

  這種可能性太可怕了,使他一時喘不上氣來,無法繼續往下說。但他重新振作起來:這是至關重要的,他必須像鄧布利多那樣保持頭腦冷靜,确保有人替補,有另外的人把任務執行下去。鄧布利多死的時候知道仍有三個人了解魂器的事,現在納威将取代哈利,這樣仍有三個人熟知内情。

  “萬一他們――很忙――而你又有機會――”

  “把蛇殺死?”

  “把蛇殺死。”哈利重複了一遍。

  “好的,哈利。你沒事吧?”

  “我很好。謝謝你,納威。”

  哈利剛轉身要走,納威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們都會堅持戰鬥的,哈利。你知道嗎?”

  “知道,我――”

  窒息的感覺使後半句話哽在喉嚨裡,他說不下去了。納威似乎并沒有察覺哈利的異樣。他拍拍哈利的肩膀,松開他,走開去尋找别的屍體了。

  哈利把隐形衣重新披在身上,繼續往前走。不遠處有人在動,在彎腰查看一個趴在地上的人影。相距幾步的時候,哈利認出那是金妮。

  他猛地停住腳步。金妮俯身安慰着一個低聲呼喊媽媽的女孩。

  “沒事了,”金妮說,“不要緊的。我們這就把你抱進去。”

  “可是我想回家,”女孩低聲說,“我不想再戰鬥了!”

  “我知道,”金妮說着,聲音哽咽了,“會過去的。”

  一波波寒意掠過哈利的皮膚。他想對着黑夜大喊,他想讓金妮知道他在這裡,他想讓金妮知道他要去哪兒。他想被人阻攔,被拽回去,被送回家……

  然而,他現在就在家裡。霍格沃茨是他所知道的第一個家,最好的家。他、伏地魔和斯内普這些被遺棄的男孩,都在這裡找到了家……

  金妮此刻跪在那個受傷的女孩身邊,抓住了她的手。哈利以極大的毅力強迫自己往前走。他仿佛看見金妮在他經過時四下看了看,不知她是否感覺到有人在旁邊走過,但哈利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海格的小屋在黑暗中浮現了。沒有燈光,也聽不見牙牙在門口抓撓、吠叫着表示歡迎的聲音。曾經那麼多次來看望海格,爐火上閃閃發亮的銅壺,岩皮餅,巨蛴螬,還有海格那張碩大的、胡子拉碴的臉,羅恩吐出鼻涕蟲,赫敏幫助海格拯救諾伯……

  哈利繼續往前走,現在他已經來到森林邊緣。他停下了腳步。

  一群攝魂怪在樹叢間遊蕩,他感覺到了它們的寒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地通過。他已經沒有力量召喚守護神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身體。看來,死亡并非那麼容易。他呼吸的每一秒鐘,青草的芳香,涼風拂過面頰的感覺,都是那麼寶貴。想到别人還有許多許多年的光陰可以揮霍,時間多得簡直無以打發,而他,每一秒鐘都那麼難以割舍。他認為自己無法再往前走了,同時又知道必須往前走。這場漫長的遊戲結束了,金色飛賊已經抓住,應該離開空中了……

  飛賊。他無力的手指在脖子上挂的皮袋裡摸索了一會兒,把它掏了出來。

  我在結束時打開。

  哈利低頭盯着飛賊,呼吸急促而粗重。現在他希望時間過得越慢越好,時間卻仿佛加快了速度,他好像是不假思索,便豁然開朗。這就是結束。是時候了。

  他把金色的金屬表面貼在唇上,輕聲說道:“我要死了。”

  金屬殼裂開了。哈利垂下顫抖的手,在隐形衣下舉起德拉科的魔杖,輕聲說了一句:“熒光閃爍。”

  裂為兩半的飛賊中,正是那塊中間有一道鋸齒狀裂縫的黑石頭。複活石上的裂縫沿着代表老魔杖的标志直直貫下,而代表隐形衣和石頭的三角和圓形依然清晰可辨。

  哈利又一次頓悟了。讓死者複活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就要成為他們中間的一員。其實,不是他在把他們叫來,而是他們在把他叫去。

  他閉上眼睛,把石頭在手裡轉了三次。

  他知道有結果了,因為他聽見周圍傳來了輕微的動靜,像是一些柔弱的身體在森林外圍樹枝散落的泥土上移動腳步。他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他看出他們既不是幽靈,也不是有皿有肉的活人。他們更像是很久以前從日記裡逃出來的那個裡德爾,即像幾乎變成實體的記憶。他們不像活人的身體那麼實在,卻比幽靈真實得多。他們朝他走來,每張臉上都帶着那樣慈愛的笑容。

  詹姆和哈利一樣高,穿着死去時的那身衣服,頭發亂糟糟的,眼鏡戴得有點兒歪,就像韋斯萊先生。

  小天狼星高大英俊,比哈利當初見到的活着的時候年輕得多。他步履輕松地慢慢走來,手插在口袋裡,臉上笑容綻放。

  盧平也年輕一些,不像後來那麼邋遢,頭發也更黑更密。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回到青春年少時曾多次遊蕩的環境裡,他顯得很高興。

  莉莉是他們中間笑得最開心的。她把長長的秀發捋到腦後,走近哈利身邊,那雙與哈利一模一樣的綠眼睛,如饑似渴地端詳着哈利的臉,仿佛永遠也看不夠。

  “你真勇敢。”

  哈利說不出話來。他盡情地打量着母親,似乎願意永遠站在這裡看着她,他覺得這樣就夠了。

  “你還差一點兒,”詹姆說,“已經很接近了。我們……真為你驕傲。”

  “疼嗎?”

  這個孩子氣的問題脫口而出,哈利想要止住已來不及了。

  “死嗎?一點不疼,”小天狼星說,“比進入夢鄉還要快,還要容易。”

  “他會速戰速決的,他希望趕緊結束。”盧平說。

  “我不希望你們死,”哈利說,話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來的,“你們每個人。我很難過――”

  這話更多是對盧平說的,他懇求他的原諒。

  “――你剛剛有了兒子……萊姆斯,我很難過――”

  “我也很難過,”盧平說,“很難過我再也不能撫養他……但是他會知道我為什麼而死,我希望他能理解。我是為了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讓他生活得更加快樂。”

  一陣寒冷的微風似乎從森林中間吹來,撩動了哈利額上的頭發。他知道他們不會叫他前進,他必須自己做出決定。

  “你們會陪着我?”

  “直到最後。”詹姆說。

  “他們看不見你們?”哈利問。

  “我們是你的一部分,”小天狼星說,“别人都看不見。”

  哈利看着母親。

  “待在我身邊。”他輕聲說。

  他動身了。攝魂怪的寒意沒有征服他,他和親人們一起穿越了那股寒意,他們就如同他的守護神。他們一起大步穿過茂密雜亂、盤根錯節的古老的樹叢。黑暗中,哈利把隐形衣緊緊地裹在身上,一步步往禁林深處走去。他不知道伏地魔究竟在哪裡,但相信一定會找到他。詹姆、小天狼星、盧平和莉莉在他身邊悄無聲息地走着,他們的陪伴給了他勇氣,也是他能夠一步接一步往前邁進的原因。

  他的身體和思想似乎奇怪地失去了聯系,意識沒有發出指令,肢體自動運行,就好像他隻是這具他即将離開的身體的乘客,而不是駕馭者。他此刻覺得,比起城堡裡那些活着的人,這些陪他一起在禁林裡行走的逝者更加真實得多,羅恩、赫敏、金妮和其他所有的人倒如同幽靈,而他正踉踉跄跄、一步一滑地走向生命的終結,走向伏地魔……

  砰的一聲,接着傳來低語聲。附近還有别的活物在動。哈利在隐形衣下停住腳步,左右張望,側耳傾聽,母親、父親、盧平和小天狼星也停下了。

  “那兒有人,”近旁一個粗啞的嗓子低聲說,“穿着隐形衣呢,會不會是――?”

  旁邊一棵樹後閃出兩個人影。他們的魔杖在閃光,哈利看見亞克斯利和多洛霍夫瞪眼瞅着黑暗中,正對着哈利、他的父母、小天狼星和盧平所站的地方。顯然他們什麼也看不見。

  “肯定聽到動靜了,”亞克斯利說,“是動物吧,你說呢?”

  “那個蠢貨海格在這兒養了一大群廢物。”多洛霍夫扭頭看看說。

  亞克斯利低頭看了看表。

  “時間差不多了。波特的一小時到了,他不會來了。”

  “他還以為他肯定會來呢!他會不高興的。”

  “還是回去吧,”亞克斯利說,“看看下面是什麼計劃。”

  他和多洛霍夫轉身朝禁林深處走去,哈利跟了上去,知道他們會把他領到他想去的地方。他朝旁邊看了一眼,母親笑眯眯地看着他,父親鼓勵地點點頭。

  剛走了幾分鐘,哈利看見前面有亮光,亞克斯利和多洛霍夫走到了一片空地上,哈利知道可怕的阿拉戈克就曾生活在這裡。它那張殘缺不全的巨網還在,但它所繁殖的那群後代已被食死徒趕去為他們戰鬥了。

  空地中央燃着一堆篝火,搖曳的火光照着一群沉默不語、神色警覺的食死徒。有的仍然蒙着面、戴着兜帽,有的則露出了面孔。兩個巨人坐在外圍,給周遭投下巨大的陰影,他們的臉像岩石刻的一樣冷酷、粗糙。哈利看見芬裡爾鬼鬼祟祟地在啃他的長指甲,金發大塊頭羅爾輕輕擦着流皿的嘴唇。他看見盧修斯・馬爾福一副垂頭喪氣、戰戰兢兢的樣子,納西莎的眼睛深陷,裡面滿是驚恐。

  每一雙眼睛都盯着伏地魔。他垂頭站在那裡,兩隻蒼白的手交握着面前的老魔杖,仿佛是在祈禱,或者在默默地數數,哈利仍然站在空地邊緣,荒誕地想到一個在捉迷藏遊戲中數數的孩子。在伏地魔的腦袋後面,巨蛇納吉尼仍然浮在它那閃閃發亮、如同一個巨型光環的魔法籠子裡,不停地旋轉、盤繞。

  多洛霍夫和亞克斯利走到那群人中間,伏地魔擡起頭來。

  “沒有他的影子,主人。”多洛霍夫說。

  伏地魔的表情沒有變化,火光裡,那雙紅眼睛似乎在燃燒。他把老魔杖放在修長的手指間慢慢地抽動着。

  “主人――”

  是貝拉特裡克斯在說話。她坐在離伏地魔最近的地方,頭發散亂,臉上有一點皿迹,身上并未受傷。

  伏地魔舉起一隻手讓她别做聲,她便不再說話,一雙眼睛狂熱而崇拜地盯着伏地魔。

  “我原以為他會來的,”伏地魔看着跳動的火苗,用他高亢、清楚的聲音說,“我原指望他會來的。”

  沒有人說話。他們似乎都像哈利一樣害怕,哈利的心髒使勁撞擊着他的肋骨,似乎決意要逃脫這具他準備抛棄的身體。他用汗濕的雙手脫掉隐形衣,把它和魔杖一起塞進長袍底下。他不想受到誘惑,出手反擊。

  “看來……我是錯了。”伏地魔說。

  “你沒有錯。”

  哈利聚集起全部的力量把聲音放到最大,他不想讓别人聽出他害怕。複活石從麻木的手指間滑落,他邁步走進了火光,眼角的餘光看見他的父母、小天狼星和盧平都消失了。在這一刻,他覺得除了伏地魔,别人都不再重要。隻有他們兩個。

  這幻覺轉瞬即逝。食死徒全部站了起來,巨人發出吼叫,四周一片喊叫聲、吃驚的喘氣聲,甚至還有大笑聲。伏地魔僵立在那裡,但那雙紅眼睛看見了哈利,注視着哈利正一步步朝他走近,他們之間隻有那堆篝火。

  接着一個聲音喊道――

  “哈利!不!”

  哈利轉身一看,海格被五花大綁地捆在近旁的一棵樹上,絕望地掙紮着,龐大的身體晃得頭頂上的樹枝搖擺不停。

  “不!不!哈利,你想――?”

  “閉嘴!”羅爾大喊一聲,揮了一下魔杖,海格不做聲了。

  貝拉特裡克斯早已一躍而起,她急切地看看伏地魔,又看看哈利,兇口劇烈地起伏着。周圍還在動的惟有火焰和那條蛇,它在伏地魔腦袋後面的閃光籠子裡不停地盤繞又松展。

  哈利可以感覺到兇口的魔杖,但他沒有伸手去取。他知道蛇被保護得太嚴密了,即使他用魔杖瞄準了納吉尼,也會先被五十個魔咒擊中。伏地魔和哈利仍然互相對視着,然後伏地魔把腦袋微微偏到一邊,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孩,沒有嘴唇的嘴巴扭動着,露出一個古怪而陰郁的笑容。

  “哈利・波特,”他說,聲音很輕,像是一簇嘶嘶迸濺的火焰,“大難不死的男孩。”

  食死徒們誰也沒動,他們都在等待,一切都在等待。海格在掙紮,貝拉特裡克斯在喘息,哈利卻無端地想到了金妮,想到了她光彩照人的模樣,還有她的雙唇貼在自己唇上的感覺――

  伏地魔已經舉起魔杖。他的腦袋仍然偏向一邊,像一個好奇的孩子,想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哈利直視着那雙紅眼睛,希望那一刻立即到來,越快越好,趁自己還能夠站立,還沒有失去控制,還沒有暴露出恐懼――

  哈利看見那張嘴在動,綠光一閃,一切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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