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哈利・波特全集(1-7)

第24章 打人柳

  哈利覺得暑假結束得太快了。他盼望回到霍格沃茨,可是在陋居的一個月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想到德思禮一家和他下次回女貞路時可能受到的待遇,他沒法不嫉妒羅恩。

  最後一夜,韋斯萊夫人變出了一桌豐盛的晚飯,都是哈利最喜歡的食品,最後一道是看了就讓人流口水的蜜汁布丁。弗雷德和喬治的費力拔煙火表演使這個夜晚更加完美。廚房裡布滿了紅色和藍色的星星,在天花闆和牆壁之間蹦來蹦去至少有半個小時之久。盡興之後,每人喝了一杯熱巧克力,就上床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動身花了很長時間。雞一叫他們就起床了,可是仍然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韋斯萊夫人沖來沖去地尋找備用的襪子和被子,心情煩躁。大家老是在樓梯上撞在一起,衣服穿了一半,手裡拿着吃剩的一點兒面包。韋斯萊先生把金妮的箱子扛到車上時,在院子裡被一隻雞絆了一下,差點兒摔斷了脖子。

  哈利心裡納悶,這八個人、六隻大箱子、兩隻貓頭鷹和一隻老鼠,怎麼可能塞進一輛小小的福特安格裡亞車裡呢?當然,他沒有想到韋斯萊先生添加的那些設計。

  “别告訴莫麗。”他打開行李箱,向哈利展示它怎樣被神奇地擴大了,足以放下那些箱子。

  當他們終于都坐進車裡後,韋斯萊夫人朝後排看了一眼,哈利、羅恩、弗雷德、喬治和珀西舒适地并排坐在那裡。她和金妮坐在前面,那個座位也被加長到像公園裡的長凳一樣。“麻瓜真是比我們想象的要聰明,”她說,“我是說,從外面看不出車裡有這麼寬敞,是不是?”

  韋斯萊先生發動了引擎,汽車開出了院子。哈利回頭看了這所房子最後一眼。他還沒來得及想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它,他們又回來了:喬治把他的費力拔煙火忘在家裡了。五分鐘之後,汽車又在院子裡刹住,好讓弗雷德跑回去拿他的飛天掃帚。快上高速公路時,金妮又尖叫起來,說她忘帶日記本了。等她爬進汽車時,時間已經很晚,人們的火氣也已經很旺。

  韋斯萊先生看了一眼手表,然後看着他的妻子。

  “莫麗,親愛的――”

  “不行,亞瑟。”

  “沒人會看見的。這裡有個小按鈕,是我安裝的隐形助推器――它能把我們送到天上――然後我們在雲層上面飛,十分鐘就到了,誰也不會知道……”

  “我說了不行,亞瑟,在這種光天化日之下。”

  他們差一刻十一點到了國王十字車站。韋斯萊先生沖過馬路去找運行李的小車,大家匆匆跑進車站。

  哈利去年乘過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竅門是要登上9?站台,這個站台是麻瓜看不見的。你得穿過第9和第10站台之間的隔牆,一點兒也不痛,可是要小心别讓麻瓜看到你消失了。

  “珀西第一個。”韋斯萊夫人緊張地看着挂鐘說。他們必須在五分鐘内裝作漫不經心地穿牆而過。

  珀西快步走過去,消失了。韋斯萊先生跟着也過去了,接着是弗雷德和喬治。

  “我帶着金妮,你們倆緊緊跟上。”韋斯萊夫人對哈利和羅恩說完,抓住金妮的手走向前去,一轉眼就消失了。

  “我們倆一起過吧,隻有一分鐘了。”羅恩說。

  哈利看了看海德薇的籠子是否在箱子頂上插牢了,然後把小行李車轉過來對着隔牆。他非常自信,這遠不像用飛路粉那樣難受。他們倆躬着腰,堅定地推着車子朝隔牆走去,逐漸加快步伐。離牆還有幾英尺時,他們跑了起來――

  兩輛車撞在隔牆上彈了回來。羅恩的箱子重重地砸到地上,哈利被撞倒了;海德薇的籠子彈到了光亮的地闆上,滾到一邊;海德薇憤怒地尖叫着。許多人圍着他們看,旁邊一個警衛喊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車子脫手了。”哈利喘着氣說,捂着肋骨爬了起來。羅恩跑過去撿起海德薇,它還在那裡大吵大叫,使得許多圍觀的人說他們虐待動物。

  “我們為什麼過不去?”哈利小聲問羅恩。

  “我不知道――”

  羅恩焦急地看看四周,還有十幾個人在好奇地注視着他們。

  “我們要誤車了,”羅恩小聲說,“我不明白通道為什麼自己封上了……”

  哈利擡頭看看大鐘,他有些眩暈,覺得仿佛要吐。十秒……九秒……

  他小心地把車子抵到牆邊,使出全身力氣一推,隔牆還是紋絲不動。

  “完了,”羅恩呆呆地說,“火車開了。如果爸爸媽媽不能過來接我們怎麼辦?你身上帶着麻瓜的錢嗎?”

  哈利幹笑了一聲:“德思禮一家六年沒給我零花錢了。”

  羅恩把耳朵貼到冰冷的隔牆上。

  “什麼聲音也沒有,”他緊張地說,“我們怎麼辦呢?不知道爸媽要多久才能回來找我們。”

  他們朝四周望望,還有一些人在看着他們,這主要是由于海德薇在不停地尖叫。

  “我想我們最好回汽車旁邊等着,”哈利說,“這裡太招人注――”

  “哈利!”羅恩眼睛一亮,叫道,“汽車!”

  “怎麼了?”

  “我們可以開車飛到霍格沃茨!”

  “可是我想――”

  “我們被困住了,對吧?我們必須趕回學校,是不是?在真正緊急的情況下,未成年的巫師也可以使用魔法的。那個什麼“限制法令”第十九款還是第幾款有規定……”

  哈利由驚慌一下子轉為興奮。

  “你會開嗎?”

  “沒問題。”羅恩說着,把小車掉頭朝向出口,“快走吧,要是趕一趕,我們還能跟得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車。”

  他們快步穿過好奇的人群,走出車站,回到停在輔路上的那輛老福特安格裡亞車旁邊。

  羅恩用魔杖連點幾下,打開了寬敞的行李箱。他們把箱子搬了進去,把海德薇放在後排座位上,然後坐進前排。

  “看一眼有沒有人在注意我們。”羅恩說,又用魔杖一點,發動了汽車。哈利把頭伸出窗外:幹道上有隆隆行駛的車輛,可他們這條街上空空蕩蕩的。

  “沒人。”

  羅恩按下儀表闆上的一個小小的銀色按鈕。他們的汽車消失了――他們倆也消失了。哈利能感到座位在震動,能聽到引擎的聲音,能感到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眼鏡戴在鼻梁上,他能看到一切。但他自己隻剩下了一雙眼睛,離地面幾英尺,在一條停滿汽車的髒兮兮的街道上方飄浮。

  “起飛。”羅恩的聲音在他右邊響起。

  兩旁的地面和肮髒的建築物沉落下去,一會兒就看不見了。汽車越升越高,幾秒鐘後,整座倫敦城展現在他們下方,煙霧蒙蒙,微微地閃着亮光。

  突然噗的一聲,汽車、哈利和羅恩又重新顯現了。

  “唉呀,”羅恩捅着隐形助推器說,“這開關有毛病――”

  他們一起猛敲那個按鈕。汽車消失了,但很快又閃閃爍爍地現了形。

  “坐好!”羅恩喊了一聲,猛踩油門,他們筆直射入低空棉絮狀的雲層裡,一切都暗淡模糊起來。

  “現在怎麼辦?”哈利問,從四面壓過來的雲塊讓他感到有些晃眼。

  “我們需要看到火車才能知道往哪個方向走。”羅恩說。

  “還是降下去――快――”

  他們重新降到雲層下面,扭過身體眯眼向地面搜尋。

  “看到了!”哈利喊道,“就在前面――那兒!”

  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像一條紅蛇在他們下方疾馳。

  “正北,”羅恩說着對了對儀表闆上的羅盤,“好,我們隻要每半小時下來看一眼就行了。坐好……”汽車急速鑽入雲層。一分鐘後,他們就沖進了炫目的陽光中。

  這是另一個世界。車輪掠着松軟的雲海飛行,在耀眼的白日映照下,天空一片明亮蔚藍,無邊無際。

  “現在我們隻要當心飛機就可以了。”羅恩說。

  他們仿佛進入了一個神話般的夢境。哈利想,這無疑是最好的旅行方式:坐在一輛充滿陽光的汽車裡,在漩渦狀、塔林狀的白雲間穿行,儀表闆下邊有一大包太妃糖,還可以想象當他們神奇地從天而降、平穩地停在霍格沃茨城堡前的大草坪上時,弗雷德和喬治臉上嫉妒的表情。

  他們一直朝北飛去,隔一段時間就核對一下火車行駛的方向,每次下降都可以看到一幅不同的景象。倫敦很快被遠遠地甩在後面,代替它的是平整的綠色田野,然後是廣闊的紫色沼澤、一座座村莊,村裡的教堂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接着是一個繁忙的大城市,無數車輛像密密麻麻的彩色螞蟻。

  可是,幾小時之後,哈利不得不承認一些樂趣在逐漸消失。太妃糖使他們口渴難當,又沒有水喝。他和羅恩都脫掉了外衣,可哈利的T恤濕得貼在椅背上,眼鏡老往鼻尖上滑。他已經無心欣賞那些雲彩的奇幻形狀,而是想念起數十英裡之下的火車來,那裡有胖胖的女巫推着小車叫賣冰鎮南瓜汁。他們為什麼沒能進入9?站台呢?

  “不會有多遠了吧?”又過了一個小時,羅恩聲音沙啞地說。太陽開始沉到雲層之下,把雲海染成一片粉紅。“再下去看一眼火車好嗎?”

  火車還在他們下方,正蜿蜒繞過一座白雪覆蓋的高山。在雲層下面,天色要暗得多。

  羅恩踩住油門,又向上升去,可是引擎開始發出哀鳴。

  哈利和羅恩不安地面面相觑。

  “也許它隻是累了,”羅恩說,“它從來沒走過這麼遠……”

  随着天空越來越暗,哀鳴聲也越來越響,他們都假裝沒有注意。夜幕中亮起了點點繁星,哈利穿上外衣,盡量裝作沒看見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在無力地擺動,好像是一種抗議。

  “不遠了,”羅恩更像是對汽車而不是對哈利說,“現在不遠了。”他緊張地拍了拍儀表闆。

  過了一會兒,他們又飛到雲層之下,眯起眼在黑暗中尋找一個熟悉的地面目标。

  “那兒!”哈利喊道,把羅恩和海德薇都吓了一跳,“就在前面!”

  在黑暗的地平線上,在湖對面高高的懸崖頂端,聳立着霍格沃茨城堡的角樓和塔樓的剪影。

  可是汽車開始顫抖并逐漸減速。

  “幫幫忙,”羅恩好言好語地哄勸着,并輕輕搖了搖方向盤,“差不多到了,幫幫忙――”

  引擎呻吟着,引擎罩下噴出股股蒸氣。他們朝湖上飛去時,哈利不禁攥緊了座椅邊沿。

  汽車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哈利瞥了一眼窗外,看見了一英裡之下平靜漆黑、光滑如鏡的水面。羅恩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都發白了。汽車又搖晃起來。

  “幫幫忙。”羅恩喃喃道。

  他們飛過湖面……城堡就在前頭……羅恩踩下油門。

  哐啷一響,接着噼啪一聲,引擎徹底熄火了。

  “哎呀。”羅恩在一片寂靜中說。

  車頭朝下一傾,他們開始墜落,速度越來越快,直朝着城堡的圍牆撞去。

  “不――!”羅恩大喊,拼命轉動方向盤。汽車拐了一個大圓弧,擦牆而過,飛過黑乎乎的溫室、菜地,飛到外面黑色的草坪上方,還在墜落。

  羅恩幹脆放開方向盤,從背後的衣袋裡拔出魔杖。

  “停下!停下!”他抽打着儀表闆和擋風玻璃高喊,可是他們還在快速下落,地面向他們撲來……

  “當心那棵樹!”哈利大叫,撲過去抓方向盤,可是太晚了――

  咔啦啦。

  一陣金屬與樹木撞擊的巨響,他們撞在了粗大的樹幹上,落到地上,車身猛地一震。變了形的引擎蓋下面冒出滾滾蒸氣;海德薇在驚恐地尖叫;哈利的頭撞到了擋風玻璃上,鼓起一個高爾夫球那麼大的腫包;羅恩在他右邊絕望地低聲呻吟。

  “你沒事吧?”哈利着急地問。

  “我的魔杖,”羅恩聲音顫抖着說,“看看我的魔杖。”

  它幾乎斷成了兩截,上端耷拉下來,隻有幾絲木片連着。

  哈利剛想說到了學校一定能把它修好,可是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什麼東西撞上了他這邊的車身。那股力量大得像一頭猛沖的公牛,把他撞得倒向羅恩,這時車頂又被同樣重重地撞了一下。

  “怎麼回――?”

  羅恩倒吸一口冷氣,盯着擋風玻璃;哈利轉過頭,剛好看見一條像蟒蛇那麼粗的樹枝撞到玻璃上。是車子撞到的那棵樹在襲擊他們。它的樹幹彎成弓狀,多節的樹枝猛打着車身上它能夠到的每一塊地方。

  “啊――!”羅恩叫道,又一根扭曲的粗枝把他的車門砸了一個大坑,無數手指關節般粗細的小樹枝發動了雹子般的猛烈敲擊,震得擋風玻璃瑟瑟顫抖,一根有攻城槌那麼粗的樹枝正在瘋狂地搗着車頂,車頂好像要凹陷下來了――

  “快跑!”羅恩大喊一聲,使出渾身力氣推門。可是就在這時,另一根樹枝給了他一記狠毒的上鈎拳,把他打得跌倒在哈利的腿上。

  “我們完了!”他看着車頂塌陷下來,呻吟道。可是車底突然震動起來――引擎重新發動了。

  “倒車!”哈利大喊,汽車嗖地朝後退去。那棵樹還想打他們,拼命用枝條朝迅速逃離的車子抽來。它彎着身子向前夠着,幾乎把樹幹都要撕裂了。他們能聽見樹根在嘎吱作響。

  “媽呀,真懸哪。”羅恩氣喘籲籲地說,“好樣的,汽車。”

  可是,汽車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嘭嘭兩聲,車門彈開,哈利感到座椅朝旁邊一歪,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他已經趴在潮濕的土地上。重重的響聲告訴他汽車把他們的行李也抛出來了。海德薇的籠子飛到空中,籠門開了;它飛了出來,憤怒地高叫一聲,頭也不回地朝城堡飛去。然後,汽車帶着遍體的傷痕和大坑,冒着蒸氣,隆隆駛進黑暗中,尾燈還在憤怒地閃爍着。

  “回來!”羅恩揮舞着破魔杖在它後面喊,“爸爸會殺了我的!”

  可是汽車的排氣管最後噴了一口氣,消失在視線之外。

  “你能相信有這麼倒黴的運氣嗎?”羅恩苦着臉說,俯身抱起他的老鼠斑斑,“那麼多的樹,咱們偏偏撞上了會打人的那棵。”

  他回頭看着那棵古樹,它還在威脅地揮動着它的枝條。

  “走吧,”哈利疲憊地說,“咱們最好進學校去……”

  完全不是他們原先想象的勝利抵達,他們四肢僵硬,身上又冷又痛。他們抓起摔破的箱子,開始往草坡上拖,朝着那兩扇橡木大門走去。

  “我想宴會已經開始了。”羅恩把他的箱子丢在台階腳下,悄悄走到一扇明亮的窗戶前,向裡面窺視,“嘿,哈利,快來看――在分院呢!”

  哈利趕過去,和羅恩一起往大禮堂裡看。

  無數根蠟燭停在半空中,照着四張圍滿了人的長桌,照得那些金色的盤子和高腳杯閃閃發光。天花闆上群星璀璨,這天花闆是被施了魔法的,永遠能夠反映出外面的天空。

  越過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尖頂霍格沃茨帽,哈利看到新生們排着長隊提心吊膽地走進禮堂。金妮也在其中,她那頭韋斯萊家特有的紅發十分顯眼。與此同時,戴着眼鏡、頭發緊緊地束成一個小圓髻的麥格教授,把那頂著名的霍格沃茨分院帽放在新生面前的凳子上。

  每年,這頂打着補丁、又髒又破的舊帽子把新生分到霍格沃茨的四個學院(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哈利清楚地記得一年前他戴上這頂帽子時的情形:他惶恐地聽着它在耳邊嘀嘀咕咕,等待它做出決定。有幾秒鐘,他恐懼地以為帽子要把他分到斯萊特林,這個學院出的黑巫師比其他學院都多――可後來他被分到了格蘭芬多,和羅恩、赫敏以及韋斯萊兄弟在一起。上學期,哈利和羅恩為格蘭芬多赢得了學院杯冠軍,這是他們學院七年來第一次打敗斯萊特林。

  一個非常瘦小的灰頭發男孩被叫到前面,戴上了分院帽。哈利的目光移到了坐在教工席上觀看分院儀式的鄧布利多校長身上,他銀白的長須和半月形的眼鏡在燭光下閃閃發亮。再過去幾個座位,哈利看到了穿一身水綠色長袍的吉德羅・洛哈特。最頂頭坐着身材龐大、須發濃密的海格,正舉着杯子大口地喝酒。

  “等等……”哈利低聲對羅恩說,“教工席上有一個位子空着……斯内普哪兒去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是哈利最不喜歡的老師,而哈利碰巧又是斯内普最不喜歡的學生。斯内普為人殘忍刻薄,除了他自己學院(斯萊特林)的學生以外,大家都不喜歡他。他教授的是魔藥學。

  “也許他病了!”羅恩滿懷希望地說。

  “也許他走了,”哈利說,“因為他又沒當上黑魔法防禦術課教師!”

  “也許他被解雇了!”羅恩興奮地說,“你想,所有的人都恨他――”

  “也許,”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們背後說,“他在等着聽你們兩個說說為什麼沒坐校車來。”

  哈利一轉身,西弗勒斯・斯内普就站在眼前,黑袍子在涼風中抖動着。他身材枯瘦,皮膚灰黃,長着一個鷹鈎鼻,油油的黑發披到肩上。此刻他臉上的那種笑容告訴哈利,他和羅恩的處境非常不妙。

  “跟我來。”斯内普說。

  哈利和羅恩都不敢看他,跟着斯内普登上台階,走進點着火把的空曠而有回聲的門廳。從大禮堂飄來了食物的香味,可是斯内普帶着他們離開了溫暖和光明,沿着狹窄的石梯下到了地下教室裡。

  “進去!”他打開陰冷的走廊上的一扇房門,指着裡面說道。

  他們哆嗦着走進斯内普的辦公室。四壁昏暗,沿牆的架子上擺着許多大玻璃罐,罐裡浮着各種令人惡心的東西,哈利此刻并不想知道它們的名字。壁爐空着,黑洞洞的。斯内普關上門,轉身看着他們倆。

  “啊,”他輕聲說,“著名的哈利・波特和他的好夥伴韋斯萊嫌火車不夠過瘾,想玩個刺激的,是不是?”

  “不,先生,是國王十字車站的隔牆,它――”

  “安靜!”斯内普冷冷地說,“你們對汽車做了什麼?”

  羅恩張口結舌。斯内普又一次讓哈利感到他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可是不一會兒疑團就解開了,斯内普展開了當天的《預言家晚報》。

  “你們被人看見了,”他無情地說,并把報上的标題給他們看:福特安格裡亞車會飛,麻瓜大為驚詫。他高聲念道:“倫敦兩名麻瓜确信他們看到了一輛舊轎車飛過郵局大樓……中午在諾福克,赫蒂・貝利斯夫人曬衣服時……皮伯斯的安格斯・弗利特先生向警察報告……一共有六七個麻瓜。我記得你父親是在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工作吧?”他擡眼看着羅恩,笑得更加險惡,“哎呀呀……他自己的兒子……”

  哈利感到他的肚子好像被那棵瘋樹的大枝猛抽了一下。要是有人發現韋斯萊先生對汽車施了魔法……他沒有想過這一點……

  “我在檢查花園時發現,一棵非常珍貴的打人柳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損害。”斯内普繼續說。

  “那棵樹對我們的損害比――”羅恩沖口而出。

  “安靜!”斯内普再次厲聲呵斥,“真可惜,你們不是我學院的學生,我無權作出開除你們的決定。我去把真正擁有這個愉快特權的人找來。你們在這兒等着。”

  哈利和羅恩臉色蒼白地對望着。哈利不再覺得餓了,他感到非常不舒服,盡量不去看斯内普桌後架子上那個懸浮在綠色液體裡的黏糊糊的大東西。如果斯内普把麥格教授找來,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可能比斯内普公正一點兒,可是同樣嚴厲得要命。

  十分鐘後,斯内普回來了,旁邊果然跟着麥格教授。哈利以前看見麥格教授發過幾回火,可也許是他忘了她發火時嘴唇抿得有多緊,也許是他從來沒見過她像現在這樣生氣。總之,麥格教授的模樣令哈利覺得陌生。她一進屋就舉起了魔杖,哈利和羅恩都退縮了一下,可她隻是點了一下空空的壁爐,爐裡立即燃起了火苗。

  “坐。”她說,他們倆都退到爐邊的椅子上。

  “解釋吧。”她的眼鏡片不祥地閃爍着。

  羅恩急忙講起來,從車站的隔牆不讓他們通過說起。

  “……我們沒有别的辦法,教授,我們上不了火車。”

  “為什麼不派貓頭鷹送信給我們呢?我相信你是有一隻貓頭鷹的吧?”麥格教授冷冷地對哈利說。

  哈利張口結舌。經她一提,用貓頭鷹送信好像是很容易想到的辦法。

  “我――我沒想――”

  “那是很容易想到的。”麥格教授說。

  有人敲門,斯内普過去開門,臉上的表情更加愉快了。門外站着他們的校長,鄧布利多教授。

  哈利全身都麻木了。鄧布利多的表情異常嚴肅,目光順着他歪扭的鼻梁朝下看着他們。哈利突然希望他和羅恩還在那裡遭受打人柳的毆打。

  長久的沉默。然後鄧布利多說:“請解釋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要是大聲嚷嚷還好一些,哈利真怕聽他那種失望的語氣。不知為什麼,他不能正視鄧布利多的眼睛,隻好對着他的膝蓋說話。他把一切都告訴了鄧布利多,隻是沒提那輛車是韋斯萊先生的,好像他和羅恩是碰巧發現車站外有一輛會飛的汽車似的。他知道鄧布利多一眼就會看穿,但鄧布利多沒有問汽車的問題。哈利講完後,他隻是繼續透過眼鏡盯着他們。

  “我們去拿東西。”羅恩絕望地說。

  “你在說什麼,韋斯萊?”麥格教授喊道。

  “我們被開除了,是不是?”羅恩說。

  哈利趕緊去看鄧布利多。

  “今天沒有,韋斯萊先生,”鄧布利多說,“但我必須讓你們感受到自己行為的嚴重性,我今晚就給你們家裡寫信。我還必須警告你們,要是再有這樣的行為,我就隻能開除你們了。”

  斯内普的表情,就好像是聽說聖誕節被取消了一樣。他清了清喉嚨,說:“鄧布利多教授,這兩個學生無視《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約束法》,對一棵珍貴的古樹造成了嚴重的損害……這種性質的行為當然……”

  “讓麥格教授來決定對這兩個學生的懲罰,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他們是她學院裡的學生,應當由她負責。”他轉向麥格教授:“我必須回到宴會上去了,米勒娃,我要宣布幾個通知。來吧,西弗勒斯,有一種蛋奶果餡餅看上去很不錯,我想嘗一嘗。”

  斯内普惡狠狠地瞪了哈利和羅恩一眼,被拉出了辦公室。屋裡隻剩下他們兩個和麥格教授。她仍然像憤怒的老鷹一樣盯着他們。

  “你最好去趟學校醫院,韋斯萊,你在流皿。”

  “沒什麼。”羅恩趕緊用衣袖擦擦眼睛上的傷口,“教授,我想看看我妹妹的分院――”

  “分院儀式已經結束了。”麥格教授說,“你妹妹也在格蘭芬多。”

  “哦,太好了。”羅恩說。

  “提起格蘭芬多――”麥格教授嚴厲地說,可哈利插了進來:“教授,我們坐上汽車的時候還沒有開學,所以――所以不應該給格蘭芬多扣分,對不對?”他說完,急切地看着她。

  麥格教授嚴厲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他認為她似乎有了點笑容。反正,她的嘴唇不再抿得那麼緊了。

  “我不會給格蘭芬多扣分的。”她說,哈利心裡輕松了許多,“但你們要被關禁閉。”

  這比哈利預料的好多了。至于鄧布利多寫信給德思禮夫婦,那完全沒有關系。哈利知道他們隻會遺憾打人柳沒有把他打扁。

  麥格教授又舉起魔杖,朝斯内普的桌子一指,桌上出現了一大盤三明治、兩隻銀杯子和一壺冰鎮南瓜汁。

  “你們就在這裡吃,然後直接回宿舍。”她說,“我也必須回宴會上去了。”

  門關上後,羅恩輕輕地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

  “我以為我們要倒黴了。”他抓起一塊三明治說。

  “我也是。”哈利也抓了一塊。

  “可你能相信我們的運氣這麼背嗎?”羅恩嘴裡塞滿了雞肉和火腿,含糊不清地說,“弗雷德和喬治肯定坐着那車飛過五六次了,可沒有一個麻瓜看見他們。”他把嘴裡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咬了一大口。“我們為什麼過不了那隔牆?”

  哈利聳聳肩。“不過,我們以後可得注意一點兒了,”他輕松地痛飲了一口南瓜汁說,“真希望能到宴會上去……”

  “她不想讓我們去炫耀,”羅恩明智地說,“不想讓别人覺得,開一輛會飛的汽車來上學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他們吃到肚皮裡實在裝不下了(因為盤裡的三明治一吃掉馬上會自動添滿),然後離開辦公室,踏着熟悉的小徑走向格蘭芬多塔樓。城堡裡靜悄悄的,宴會好像結束了。他們走過自言自語的肖像和嘎吱作響的盔甲,爬上一段窄窄的石階,來到了通向格蘭芬多塔樓的秘密入口的走廊裡,那個入口藏在一幅油畫後面,畫上有一位穿着粉紅色綢衣的胖夫人。

  “口令?”他們走近時,胖夫人問。

  “哦――”哈利答不上來。

  他們還沒有碰到一位格蘭芬多的級長,所以不知道新學年的口令,但救星幾乎馬上就到了。他們聽見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赫敏在朝他們奔來。

  “你們倆在這兒!你們上哪兒去了?大家都在紛紛議論,說法可荒唐了――有人說你們開了一輛會飛的汽車,被學校開除了。”

  “我們沒被開除。”哈利安慰她說。

  “你難道是說你們真是飛來的?”赫敏的口氣幾乎和麥格教授一樣嚴厲。

  “别給我們上課了,”羅恩不耐煩地說,“把口令告訴我們吧。”

  “口令是‘食蜜鳥’,”赫敏不耐煩地說,“可問題不在這兒――”

  但是她的話被打斷了,胖夫人的肖像應聲旋開,裡面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好像格蘭芬多學院的同學們都還沒睡,全擠在圓形的公共休息室裡等着他們。好多雙手從洞口伸出來,把哈利和羅恩拉了進去,赫敏隻好自己爬了進去。

  “太妙了!”李・喬丹高呼,“真了不起!多精彩的方式!開着會飛的汽車撞到打人柳上,人們會議論很多年的!”

  “好樣的,”一個從來沒和哈利講過話的五年級學生說;有人拍着哈利的後背,好像他剛獲得了馬拉松第一名似的;弗雷德和喬治擠到跟前,一起問:“為什麼不把我們叫回去呢?”羅恩滿面通紅,難為情地笑着,但哈利看得出有一個人一點兒也不高興。珀西站在一些興奮的新生身後,似乎正要擠過來數落他們。哈利捅了捅羅恩的肋部,把頭朝珀西那邊一點,羅恩立刻會意。

  “要上樓去了――有點兒累。”他說。兩人朝房間另一頭的門口擠去,門外有螺旋形樓梯通到他們的卧室。

  “晚安。”哈利回頭對赫敏喊道,她和珀西一樣繃着臉。

  他們終于擠到了休息室的另一頭,這時還有人在拍着他們的後背。門外是僻靜的樓梯,兩人一口氣跑上樓,來到他們以前的宿舍門前,門上現在有一塊牌子寫着二年級。他們走進熟悉的圓形房間,重新看到了那五張裝飾着紅天鵝絨的四柱床,以及那幾扇又高又窄的窗子。他們的箱子已經搬上來了,就放在床頭。

  羅恩慚愧地朝哈利笑着。

  “我知道我不應該覺得得意,可是――”

  宿舍門一下子開了,另外幾個格蘭芬多的二年級男生沖了進來,他們是西莫・斐尼甘、迪安・托馬斯和納威・隆巴頓。

  “真不敢相信!”西莫眉開眼笑。

  “酷。”迪安說。

  “太驚人了。”納威敬佩地說。

  哈利再也忍不住,他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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