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哈利・波特全集(1-7)

第181章 魔法即強權

  八月一天天過去了,格裡莫廣場中間那片荒草在陽光中枯萎,變脆變黃。12号的房客一直沒有被周圍人家發現,12号本身也不為人知。格裡莫廣場的麻瓜住戶早已習慣了11号緊挨着13号的可笑錯誤。

  但廣場現在吸引了一小批好像對這個異常現象很感興趣的來客。幾乎每天都有一兩個人來到格裡莫廣場,沒有别的目的(或似乎如此),隻為倚在面向11号和13号的欄杆上,凝視兩座房子的連接處。每天來的窺視者都與前一天不同,不過他們似乎都不喜歡正常的服飾。路過這裡的倫敦人大都看慣了奇裝異服,所以也并不留意,隻是偶爾有人回頭看一眼,奇怪怎麼有人在這樣的大熱天還穿着長鬥篷。

  窺視者似乎未能從守望中得到什麼滿足。偶爾有一個人興奮地沖向前去,仿佛終于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但又總是失望地退了回來。

  九月的第一天,逗留在廣場上的人比以前更多。六個穿着長鬥篷的男人沉默警惕,像往常一樣凝視着11号和13号房子,但他們等待的東西似乎仍然無影無蹤。傍晚來臨,意外地帶來了幾星期内第一場涼飕飕的陣雨,這時又出現了那種神秘時刻,他們似乎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個歪臉男人指點着,離他最近的同伴——一個矮胖而蒼白的男人躍向前去,但片刻之後,他們又恢複了先前靜止的狀态,顯得懊喪而失望。

  與此同時,在12号房中,哈利剛剛走進門廳。他剛才幻影顯形到前門外台階頂上時差點失去平衡,心想食死徒可能看到了他一時暴露在外的胳膊肘。他小心地關上前門,脫下隐形衣搭在手臂上,沿着昏暗的走廊匆匆朝通往地下室的門口走去,手裡還捏着一份偷來的《預言家日報》。

  還是那個低低的聲音:“西弗勒斯·斯内普?”一陣陰風刮過,他的舌頭卷縮了片刻。

  “我沒有殺死你。”舌頭一松開,他就說道,然後屏住呼吸,土灰色的身影爆炸了。他一直下到通往廚房的樓梯中部,遠離了炸出的灰塵。當布萊克夫人的叫聲也聽不見時,他才叫道:“有新聞,你們不喜歡的。”

  廚房幾乎認不出來了。現在所有東西的表面都煥然一新:銅鍋和銅盤擦出了玫瑰色光澤,木頭桌面也擦得發亮,晚餐的杯碟已經擺好,在爐火輝映下閃閃發光,歡樂的火苗上炖着一口大鍋。但那快步迎向哈利的家養小精靈的變化比屋裡的變化更大,他裹着一條雪白的毛巾,耳朵裡的毛像棉絮一般潔白蓬松,雷古勒斯的挂墜盒在他瘦瘦的兇脯上跳動。

  “請脫鞋,哈利少爺,洗過手再用晚餐。”克利切低沉沙啞地說,一邊抓住隐形衣,疲憊地走過去把它挂到牆上,旁邊還挂着好多件新洗的老式袍子。

  “有什麼情況?”羅恩擔心地問。他和赫敏剛才在研究一沓筆記和手繪地圖,把廚房長桌的一頭都攤滿了,但現在兩人都看着哈利。哈利大步走過去,把報紙丢在他們的那堆羊皮紙上。

  報上是一張大照片,一個熟悉的鷹鈎鼻、黑頭發的男子瞪着他們。上面的标題是:

  西弗勒斯·斯内普接任霍格沃茨校長

  “不可能!”羅恩和赫敏同時叫道。

  赫敏動作最快,她抓起報紙大聲念了起來。

  “‘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資深魔藥課教師,今日被任命為校長,該決定系這所古老學校的幾項人事變動中最重要的一項。原麻瓜研究課教師已經辭職,将由阿萊克托·卡羅接任,她的哥哥阿米庫斯将出任黑魔法防禦術課教師。

  “‘我很高興有機會維護我們最優秀的魔法傳統和價值觀——’就是殺人和割耳朵吧,我想!斯内普,校長!斯内普坐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梅林的褲子啊!”她尖聲大叫,把哈利和羅恩都吓了一大跳。她從桌邊蹦起來,沖出廚房,嘴裡喊着:“我馬上回來!”

  “‘梅林的褲子’?”羅恩似乎覺得好笑,“她準是氣糊塗了。”他把報紙拉到面前,細看關于斯内普的文章。

  “其他教師不會容忍的,麥格、弗立維和斯普勞特都知道真相,知道鄧布利多是怎麼死的。他們不會同意斯内普做校長的。卡羅兄妹是什麼人?”

  “食死徒,”哈利說,“報紙裡面有照片,斯内普殺死鄧布利多時他們也在塔頂,所以都是狐朋狗黨。而且,”哈利拉過一把椅子,激憤地說,“我看其他教師除了留下任教之外别無選擇。如果魔法部和伏地魔都是斯内普的靠山,那麼不是留下任教,就是到阿茲卡班蹲幾年——這還算是運氣好的。我估計他們會留下來設法保護學生。”

  克利切端着大湯碗匆匆走到桌旁,把湯舀進潔淨的小碗裡,一邊吹着口哨。

  “謝謝,克利切,”哈利說着合上報紙,他不想看到斯内普的面孔,“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斯内普在哪兒了。”

  他開始用勺子喝湯,自從得到雷古勒斯的挂墜盒之後,克利切的廚藝大大提高,今天的法式洋蔥湯完全堪稱哈利嘗過的最好口味。

  “還有好多食死徒在監視這幢房子,”他邊吃邊告訴羅恩,“比平時多,好像指望我們拖着箱子出去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似的。”

  羅恩看了看表。

  “我一整天都在想這事。它六小時前就開走了,不在車上感覺怪怪的,是不是?”

  哈利仿佛看到那列紅色的蒸汽機車,跟他和羅恩在空中追随它那次一樣,閃閃發光地穿行在田野山嶺之間,像一條蠕動的紅色毛蟲。他相信金妮、納威和盧娜此刻正坐在一起,也許在猜測他、羅恩和赫敏在什麼地方,或是在争論怎樣才能破壞斯内普的新政權。

  “剛才他們差點看見我回來。”哈利說,“我在台階頂上沒站穩,隐形衣滑開了。”

  “我每次都這樣。哦,她來了,”羅恩扭過頭去看赫敏走進廚房,“梅林最肥的三角短褲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起了這個。”赫敏氣喘籲籲地說。

  她抱來個大像框,放到地上,從廚房櫃子裡抓過她的串珠小包,打開來把畫往裡塞。雖然這像框明顯太大,但幾秒鐘後它也像那麼多東西一樣,消失在小包寬敞無比的肚子裡了。

  “菲尼亞斯·奈傑勒斯。”赫敏解釋道,把小包扔在廚房桌子上,發出平常那種響亮沉重的撞擊聲。

  “什麼?”羅恩說,可是哈利懂了。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布萊克的肖像能在格裡莫廣場和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的兩個像框間自由來去,斯内普現在肯定已坐在塔樓頂上那個圓形的房間,得意地占據了鄧布利多那些精緻的銀色魔法儀器、石頭冥想盆、分院帽,還有格蘭芬多的寶劍——如果它未被轉移的話。

  “斯内普可以派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到這所房子裡來打探情況。”赫敏向羅恩解釋着,坐了下來,“現在讓他打探去吧,菲尼亞斯·奈傑勒斯隻能看到我手提包裡的東西。”

  “這招兒高啊!”羅恩欽佩地說。

  “謝謝。”赫敏微微一笑,把湯碗拉到面前,“哈利,今天還有什麼情況?”

  “沒什麼了,”哈利說,“在魔法部門口偵察了七個小時,沒發現那女人,但見到了你爸爸,羅恩,他看上去挺好的。”

  羅恩點點頭對這個消息表示感謝。他們一緻認為在韋斯萊先生進出魔法部時跟他聯絡太危險了,因為他身邊總是圍着部裡的其他人員。不過,能夠看到他也是一種安慰,即使他看上去十分緊張和焦慮。

  “爸爸常說部裡大多數人都用飛路網上班,”羅恩說,“所以我們沒看到烏姆裡奇,她不會走路的,她那麼妄自尊大。”

  “那個可笑的老女巫和那個穿藏青色袍子的小男巫呢?”赫敏問。

  “哦,對了,就是魔法維修保養處的那小子。”羅恩說。

  “你怎麼知道他在魔法維修保養處工作?”赫敏問,湯勺舉在半空。

  “爸爸說魔法維修保養處的人都穿藏青色袍子。”

  “可你沒跟我們說過!”

  赫敏放下湯勺,把哈利進來時她和羅恩正在研究的那沓筆記和地圖拉到面前。

  “這裡沒提到藏青色袍子,壓根兒沒提!”她焦急地翻着那些紙片說。

  “好啦,真的有關系嗎?”

  “羅恩,全都有關系!魔法部現在肯定是戒備森嚴,如果我們要溜進部裡而不被人發現,每個小細節都很重要!我們已經重複了很多遍,我的意思是,偵察這麼多趟有什麼用,如果你都不告訴我們——”

  “我的天哪,赫敏,我隻忘記了一件小事——”

  “你知不知道,現在對我們來講,也許全世界再沒有哪個地方比魔法部更危——”

  “我想我們應該明天就去。”哈利說。

  赫敏目瞪口呆。羅恩喝湯嗆着了。

  “明天?”赫敏問道,“你不是認真的吧,哈利?”

  “我是,”哈利說,“我想,就算我們在魔法部門口再偵察一個月,也不會比現在準備更充分多少。拖得越久就會離挂墜盒越遠。很可能烏姆裡奇已經把它扔掉了,那玩意兒打不開。”

  “除非,”羅恩說,“她想辦法打開了它,現在已經被它附身了。”

  “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别,她本來就夠邪惡了。”哈利聳聳肩說。

  赫敏咬着嘴唇,在那裡沉思。

  “我們知道了所有重要的情況,”哈利對赫敏說,“他們不再幻影顯形出入魔法部,現在隻有部裡最高級人員的家裡才能連接飛路網,這是羅恩聽那兩個小人物抱怨時說的。我們大緻知道烏姆裡奇的辦公室在哪兒,因為你聽到那個山羊胡對他的同伴說——”

  “‘我要上二層,多洛雷斯想見我。’”赫敏馬上背誦道。

  “正是,”哈利說,“而且我們知道進門要用那些可笑的硬币樣的玩意兒,或是證明币,管它叫什麼呢,因為我看到那個女巫向朋友借了一個——”

  “可我們沒有!”

  “如果計劃成功,我們就會有的。”哈利平靜地說。

  “我不知道,哈利,我不知道……有那麼多環節可能出錯,那麼多地方都要靠運氣……”

  “即使我們再花三個月準備,也還是如此。”哈利說,“該采取行動了。”

  從羅恩和赫敏的表情,哈利看出他們很害怕。他自己也不是那麼有信心,然而他相信已經到了該實施計劃的時候。

  過去的四個星期裡,他們輪流穿着隐形衣去魔法部門口偵察,由于韋斯萊先生的關系,羅恩自幼對那裡很熟。他們跟蹤進去上班的部裡人員,偷聽人家談話,并通過仔細觀察摸清了哪些人會在每天同一時間單獨出現。偶爾有機會從某人公文包裡偷一份《預言家日報》。一點一點地,他們積攢成了此刻堆在赫敏面前的草圖和筆記。

  “好吧,”羅恩慢吞吞地說,“假設我們明天就去……我想應該就哈利跟我兩個人。”

  “哦,不要又提這個!”赫敏歎着氣說,“我想我們都已經說好了。”

  “穿着隐形衣在門口偵察是一回事,可現在是另一回事,赫敏。”羅恩用手指戳着一份十天前的《預言家日報》,“你被列入了沒去接受審查的麻瓜出身者名單!”

  “而你應該在陋居身患散花痘,生命垂危!如果有誰不應該去,那就是哈利,他被懸賞一萬加隆——”

  “好吧,我留在這兒,”哈利說,“你們要是打敗了伏地魔,給我送個信,好不好?”

  羅恩和赫敏笑了起來,哈利額上的傷疤突然一陣劇痛,他本能地用手一捂,看到赫敏眯起了眼睛,趕忙捋了捋頭發加以掩飾。

  “如果三個人都去,就必須分頭幻影移形,”羅恩說,“隐形衣已經蓋不住我們三個了。”

  哈利的傷疤越來越痛,他站起身,克利切立刻奔上前去。

  “主人的湯沒有喝完,主人是要美味的炖菜,還是要主人非常偏愛的糖漿水果餡餅?”

  “謝謝,克利切,我馬上就回來——呃——去趟衛生間。”

  感覺到赫敏在懷疑地盯着他,哈利急忙上樓經過門廳,到了二樓的樓梯口,沖進衛生間,插上了門。他痛苦地呻吟着,趴到那個龍頭是蛇嘴形狀的黑盆上,緊閉雙眼……

  他在一條昏暗的巷子裡飄行,兩邊的房屋都有高高的木闆山牆,看上去像姜餅做的房子。

  他走近一座房子,看到他自己蒼白修長的手指伸到門上,他在敲門,内心越來越興奮……

  門開了:一個女人笑着站在那裡,看到哈利的面孔,她一下變了臉色,笑容消失了,被恐懼所代替……

  “格裡戈維奇?”一個高亢、冷酷的聲音問。

  她搖搖頭,想要關門。一隻蒼白的手牢牢抵住它,不讓她把他關在外面……

  “我找格裡戈維奇。”

  “他不住這兒了[14]!”她搖着頭喊道,“他不住這兒!他不住這兒!我不認識他!”

  她放棄了關門,往黑暗的門廳裡退去。哈利跟在後面,無聲無息地向她飄過去,長長的手指已經抽出了魔杖。

  “他在哪兒?”

  “我不知道[15]!他搬走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舉起魔杖,那女人尖叫起來,兩個小孩跑進門廳。她張開雙臂想保護他們,一道綠光——

  “哈利!哈利!”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倒在地上,赫敏又在捶門。

  “哈利,開門!”

  自己剛才喊出了聲,他知道。他站起來打開了門,赫敏一頭栽了進來,恢複平衡之後懷疑地打量着四周。羅恩也跟了進來,緊張地用魔杖指着陰冷的衛生間裡各個角落。

  “你在幹什麼?”赫敏嚴厲地問。

  “你認為我在幹什麼?”哈利虛張聲勢地反問。

  “你在裡面大喊大叫!”羅恩說。

  “哦,是啊……我一定是睡着了,或者——”

  “哈利,請不要侮辱我們的智力,”赫敏大口吸着氣說,“我們在樓下就知道你的傷疤又疼了,而且你的臉跟紙一樣白。”

  哈利在浴缸邊沿坐了下來。

  “好吧,我剛才看到伏地魔殺死了一個女人。現在他可能已經殺死了她的全家。他不需要這麼做,又像塞德裡克那樣,他們隻是在那兒……”

  “哈利,你不應該再讓這樣的事發生!”赫敏嚷道,回音響徹衛生間,“鄧布利多要你學會大腦封閉術!他認為這種聯系是危險的——伏地魔可以利用它,哈利!看他殺人和折磨人有什麼好處,有什麼用呢?”

  “我能知道他在幹什麼。”哈利說。

  “所以你根本不想努力斷了它?”

  “赫敏,我做不到。你知道我大腦封閉術練得多差,一直找不到訣竅。”

  “你從來沒有真正努力過!”她激烈地說,“我不明白,哈利——你是不是喜歡有這種特殊的聯系,或感應,或——管它叫什麼——”

  看到他的目光,她嗫嚅了。哈利站了起來。

  “喜歡?”他低聲問,“你會喜歡嗎?”

  “我——不——對不起,哈利,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讨厭它,我讨厭他闖進我的腦海,讨厭不得不在他最可怕的時候看到他,但是我要利用它。”

  “鄧布利多——”

  “别提鄧布利多。這是我的選擇,不是其他人的。我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找格裡戈維奇。”

  “誰?”

  “一個制作魔杖的外國人,”哈利說,“他做了克魯姆的魔杖,克魯姆認為他手藝高超。”

  “可是你說過,”羅恩說,“伏地魔把奧利凡德關在什麼地方了。他既然已經有了一個會做魔杖的,為什麼還要再找一個呢?”

  “也許他與克魯姆的看法一樣,也許他認為格裡戈維奇手藝更好……或者,上次他追我時我魔杖的所作所為,他認為格裡戈維奇能夠解釋,而奧利凡德不知道。”

  哈利朝灰蒙蒙的破鏡子裡望去,看到羅恩和赫敏在他背後交換着懷疑的眼神。

  “哈利,你總是說你的魔杖的行為,”赫敏說,“其實是你使它發生的!你為什麼這樣堅決不肯為你自己的能力負責呢?”

  “因為我知道不是我!伏地魔也知道,赫敏!我和他都知道事實是什麼樣的!”

  兩人都瞪着對方,哈利知道他并未說服赫敏,她正在腦子裡搜集論據,要批駁他的魔杖理論,還要批駁他允許自己看到伏地魔的思想。令他慶幸的是,羅恩來調停了。

  “算了,”他對赫敏說,“這是他的事。如果明天要去魔法部,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溫習一下行動計劃嗎?”

  赫敏放開了這個話題,哈利和羅恩看得出她很不情願,哈利相信她一有機會還要開火的。三個人回到地下室的廚房,克利切給他們端上了炖菜和糖漿水果餡餅。

  他們一遍遍地溫習行動計劃,最後背得一字不差,直到深夜才上床睡覺。哈利現在睡在小天狼星的房間,他躺在床上,魔杖的光指着他父親、小天狼星、盧平和小矮星的那張舊照片,又叽裡咕噜地把計劃背了十分鐘。但熄滅魔杖時,他想的不是複方湯劑、吐吐糖和魔法維修保養處的藏青色袍子,而是制作魔杖的格裡戈維奇,伏地魔如此決意要找到他,不知道他還能躲多久。

  黎明追着子夜來臨了,似乎匆忙得亂了陣腳。

  “你的臉色很難看。”羅恩進來叫醒哈利時說。

  “很快就會好的。”哈利打着哈欠回答。

  他們在樓下廚房裡看到了赫敏,對着克利切端上的咖啡和熱面包卷,她的臉上是那種有點瘋狂的表情,哈利馬上聯想到考前複習。

  “袍子,”她喃喃自語,緊張地朝他們點了下頭,繼續在她的串珠小包裡摸索,“複方湯劑……隐形衣……誘餌炸彈……你們每人要拿兩個,以防萬一……吐吐糖、鼻皿牛紮糖、伸縮耳……”

  他們大口吃完早飯,動身上樓,克利切鞠躬相送,并保證做好牛排腰子餡餅等他們回來。

  “上帝保佑他,”羅恩感動地說,“想想吧,我還曾經幻想把他腦袋割下來,釘在牆上呢。”

  他們小心翼翼地站到前門台階頂上:可以看到兩個腫眼睛的食死徒隔着霧蒙蒙的廣場朝這邊望着。赫敏先跟羅恩幻影移形,然後又回來帶哈利。

  經過那短暫的黑暗和窒息般的感覺,哈利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小巷子裡,按照計劃,行動的第一部分将在這裡進行。巷子裡空蕩蕩的,隻有兩個大垃圾箱。第一批魔法部工作人員至少要到八點才會出現。

  “好啦,”赫敏看看手表,“她再過五分鐘就該到了,我把她擊昏之後——”

  “赫敏,我們知道了,”羅恩不高興地說,“而且,我記得我們應該在她來之前把門打開吧?”

  赫敏尖叫一聲。

  “我差點忘了!閃開——”

  她用魔杖一指旁邊那扇挂着鐵鎖、滿是塗鴉的防火門,門砰的一聲開了。他們通過多次仔細偵察知道,門後黑乎乎的走廊通向一個無人的劇院。赫敏把門拉上,使它看上去還像關着一樣。

  “現在,”她轉過身,對着巷子裡的兩個同伴說,“我們重新披上隐形衣——”

  “——等着。”羅恩接口說完,把隐形衣披到赫敏頭上,像用羊毛毯蓋住一隻虎皮鹦鹉似的,一邊朝哈利轉轉眼珠。

  一分多鐘之後,他們聽到噗的一聲輕響,一個灰發飄飄的小個子魔法部女巫在他們面前幾英尺處幻影顯形,被突如其來的光亮照得有點睜不開眼睛。太陽剛剛從一片雲後面出來,可是,她還沒來得及享受這意外的溫暖,赫敏無聲的昏迷咒已經擊中她的兇口,她倒了下去。

  “幹得漂亮,赫敏。”羅恩贊道,從劇院門口的垃圾箱後鑽了出來,哈利脫下隐形衣。三人一起把小個子女巫拖進通往後台的黑暗走廊。赫敏從女巫頭上拔了幾根頭發,從串珠小包裡拿出一瓶渾濁的複方湯劑,把頭發加了進去。羅恩在女巫的手提包裡翻找着。

  “她是馬法爾達·霍普柯克,”他念着一張小卡片,被擊昏的那人是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的一名助理,“你最好拿着這個,赫敏,還有證明币。”

  他遞給她幾枚小小的金色硬币,都印着M.O.M.[16]的凸紋字樣,是在那女巫的錢包裡找到的。

  複方湯劑已經變成了令人愉快的淡紫色,赫敏把它喝下去,幾秒鐘後就變成馬法爾達·霍普柯克站在他們面前。她摘下馬法爾達的眼鏡戴上,哈利看了看表。

  “我們有點晚了,魔法維修保養處先生就要來了。”

  他們趕緊把真馬法爾達關在門後,哈利和羅恩披上隐形衣,赫敏仍站在那裡等候。幾秒鐘後,又是噗的一聲,一個長得像白鼬的小個子男巫出現在他們面前。

  “哦,你好,馬法爾達。”

  “你好!”赫敏用發顫的嗓音說,“你今天怎麼樣?”

  “不大好。”小個子男巫答道,他看上去萎靡不振。

  赫敏和那男巫朝主街道走去,哈利和羅恩蹑手蹑腳地跟在後面。

  “你覺得不舒服啊,我很同情。”小個子男巫想解釋他的情況,赫敏堅決地提高嗓門把他的話壓了回去,她必須在他走到街上之前攔住他,“給,吃塊糖吧。”

  “呃?哦,不用了,謝謝——”

  “一定要吃!”赫敏強硬地說,在他面前揮舞着那包吐吐糖,小個子男巫似乎被吓着了,就拿了一塊。

  效果立竿見影。吐吐糖一碰到他的舌頭,小個子男巫就劇烈地嘔吐起來,甚至沒有注意到赫敏從他頭頂扯下了一撮頭發。

  “哦,天哪!”她說,看到他在巷子裡吐了一地,“你可能得休息一天了!”

  “不——不!”他一邊幹嘔着,一邊還在往前走,雖然路都走不直了,“我必須——今天——必須去——”

  “可這樣太愚蠢了!”赫敏驚恐地說,“你這個樣子不能上班了——我想你應該去聖芒戈醫院查一查!”

  那男巫已經站不起來了,還在試圖往街上挪動。

  “你不能這樣去上班!”赫敏喊道。

  他終于似乎接受了她所講的事實,抓着一臉嫌惡的赫敏勉強站起來,原地旋轉消失了,隻留下羅恩在最後一刻從他手中扯下的一個包和一些飄飛的嘔吐物。

  “喲嗐,”赫敏拎起袍子下擺,避開地上吐的那一攤東西,“還不如把他也擊昏幹淨得多。”

  “是啊,”羅恩說,拿着男巫的包鑽出隐形衣,“可我還是認為一堆昏迷的人更容易引起注意。他倒挺熱愛工作,是不是?把頭發和湯劑扔過來吧。”

  兩分鐘後,羅恩站在他們面前,個子矮小,長得像白鼬,跟那個生病的男巫一樣,并且穿上了疊放在他包裡的藏青色袍子。

  “奇怪他今天為什麼沒穿,是不是,既然他那麼想上班?管他呢,我是雷吉·卡特莫爾,背後有名字。”

  “在這兒等着,”赫敏對哈利說,此時哈利還披着隐形衣,“我們去給你找幾根頭發來。”

  哈利等了十分鐘,但是感覺過了好久,一個人躲在滿地都是嘔吐物的巷子裡,旁邊的門裡藏着被擊昏的馬法爾達。終于,羅恩和赫敏回來了。

  “不知道他是誰,”赫敏遞給哈利幾根黑色的鬈發說,“但他已經回家了,鼻皿流得一塌糊塗!他挺高的,你得換件大袍子……”

  她抽出一套克利切為他們洗幹淨的舊袍子,哈利去喝湯劑變形。

  痛苦的變化完成後,他身高六英尺多,從胳膊上的肌肉可以看出體魄十分健壯,下巴上還留着胡須。他把隐形衣和眼鏡塞進新換的袍子裡,站到另外兩人旁邊。

  “我的天,好吓人哪。”羅恩仰望着鐵塔般屹立在他面前的哈利說。

  “拿一個馬法爾達的證明币,”赫敏提醒哈利,“我們走吧,快九點了。”

  三個人一起走出小巷。沿着擁擠的人行道走了五十米遠,那兒有兩道黑色尖頭栅欄夾護的台階,一邊寫着“男”,一邊寫着“女”。

  “一會兒見。”赫敏緊張地說,搖搖擺擺地走下标着“女”字的台階。哈利和羅恩随着一些衣着古怪的男人走下去,好像來到了一個普通的地下公廁,牆上貼着髒兮兮的黑白瓷磚。

  “早上好,雷吉!”一個穿藏青色袍子的男巫叫道,把金色證明币塞入門上的一道狹縫中,進了一個小隔間,“真他媽讨厭,是吧?非要我們這樣來上班!他們以為會有誰來,哈利·波特?”

  那男巫為自己的俏皮話而嘎嘎大笑,羅恩勉強笑了兩聲。

  “嘿嘿,”他說,“夠蠢的,是不是?”

  他和哈利進了相鄰的小隔間。

  哈利的左右兩邊都響起沖水聲,他貓腰從隔闆底下的空隙看過去,剛好看到一雙靴子爬進了隔壁的抽水馬桶。他又看看左邊,見羅恩正驚愕地沖他眨着眼睛。

  “要把自己沖進去?”羅恩小聲問。

  “看來是這樣。”哈利小聲回答,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兩人都直起身,哈利爬進抽水馬桶,感覺荒謬透頂。

  他立刻知道做對了,雖然好像站在水裡,但他的鞋、腳和袍子都很幹燥。他伸手一拉鍊繩,立即疾速地通過一條短短的滑道,從一個壁爐裡沖出來,來到了魔法部。

  他笨拙地爬起來,身子比平時龐大了許多,不太适應。大廳似乎比哈利記憶中的昏暗一些。原來中央是一個金色的噴泉,在光亮的木地闆和牆壁上投射出點點光斑。而現在,一座巨大的黑色石像占據了中心位置,怪可怕的。這樣一座巨型石像,一個女巫和一個男巫坐在雕刻華美的寶座上,俯視着從壁爐裡滾出來的魔法部工作人員。石像底部刻着幾個一英尺高的大字:魔法即強權。

  哈利的腿後面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一名男巫剛從壁爐裡飛出來。

  “别擋道,行不——哦,對不起,倫考恩!”

  謝頂的男巫顯然很惶恐,急忙走開了。看來哈利現在冒充的這個人——倫考恩,是很厲害的。

  “噓!”又一個聲音說。哈利回過頭,看到一個纖小的女巫和魔法維修保養處那個白鼬似的男巫在雕像旁邊向他招手,就趕緊走了過去。

  “你們順利地進來了?”赫敏悄聲問哈利。

  “沒有,他還卡在廁所裡呢。”羅恩開玩笑說。

  “哦,真滑稽……很恐怖,是不是?”她說,看見哈利仍在盯着雕像,“你看到他們坐在什麼上面了嗎?”

  哈利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剛才以為雕刻華美的寶座,實際上是一堆石雕的人體,成百上千赤裸的人體:男人、女人和孩子,相貌都比較呆傻醜陋,肢體扭曲着擠壓在一起,支撐着那兩個俊美的、穿袍子的巫師。

  “麻瓜,”赫敏輕聲說,“在他們應該待的地方。快,我們走吧。”

  他們彙入了男女巫師的人流,向大廳盡頭的金色大門走去,一邊盡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掃視着四周,但沒有見到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那特征鮮明的身影。他們穿過金色大門來到一個較小的廳裡,看見人們在二十部升降梯的金色栅欄門前面排隊。他們剛剛排進最近的隊伍中,就有一個聲音說道:“卡特莫爾!”

  他們回過頭,哈利胃中一陣痙攣。鄧布利多死時在場的一個食死徒迎面大步走來。旁邊的魔法部人員都垂下眼睛,不做聲了。哈利能感到恐懼正在他們中間彌漫。那人陰沉的、略顯殘暴的面孔與他那身鑲嵌着金絲的華麗、飄逸的長袍不大相稱,升降梯旁的隊伍中有人讨好地叫道:“早上好,亞克斯利!”他沒有理睬。

  “我叫魔法維修保養處的一個人去給我修辦公室,卡特莫爾,屋裡一直在下雨。”

  羅恩環顧四周,好像希望有人插話,但沒人吭氣。

  “下雨……在您的辦公室?那——那真糟糕,是不是?”

  羅恩緊張地笑了一下,亞克斯利瞪圓了眼睛。

  “你覺得很好玩,是嗎,卡特莫爾?”

  兩個排隊等升降梯的女巫匆匆逃走了。

  “不,”羅恩說,“當然不是——”

  “你知道我正要下樓去審訊你老婆吧,卡特莫爾?我倒覺得挺意外,你怎麼沒在那裡握着她的手陪她等着?已經要跟她劃清界限了嗎,啊?可能是明智的。下次記着找一個純皿統的。”

  赫敏驚恐地輕輕叫了一聲。亞克斯利看着她。她忙假裝虛弱地咳嗽起來,移開了目光。

  “我——我——”羅恩結結巴巴地說。

  “我娶的女人是決不會與那些垃圾混為一談的,不過,假設我的老婆被指控為泥巴種,”亞克斯利說,“而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頭兒有個活要做,我一定會把這活當作頭等大事去辦,卡特莫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羅恩低聲說。

  “那就去辦吧,卡特莫爾,如果我的辦公室一小時後不能完全幹燥,你老婆的皿統成分就會比現在更成問題了。”

  他們面前的金色栅欄門嘩啦打開了,亞克斯利轉身朝另一部升降梯走去,臨走時朝哈利點了點頭,還露出一個令人厭惡的笑容,顯然以為哈利會對他這樣教訓卡特莫爾表示欣賞。哈利、羅恩和赫敏進了他們的升降梯,但沒有别人進來,好像他們有傳染病似的。栅欄門哐當關上,升降梯開始上升。

  “我該怎麼辦?”羅恩馬上問兩個同伴,好像大難臨頭一般,“我要是不去,我的老婆——我是說,卡特莫爾的老婆——”

  “我們跟你一起去,我們不要分開——”哈利說,但羅恩拼命搖頭。

  “那真是有病,我們沒多少時間,你們兩個去找烏姆裡奇,我去修亞克斯利的辦公室——可是怎麼讓它不下雨呢?”

  “試試咒立停,”赫敏馬上說,“如果是惡咒或咒語造成的下雨,應該會停的。如果停不了,那就是氣象咒出了問題,比較麻煩一點,你暫時先用水火不侵咒保護他的東西——”

  “再說一遍,慢點兒——”羅恩一邊說,一邊着急地在口袋裡找筆,但這時升降梯震顫着停住了。一個空洞的女聲說道:“第四層,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包含野獸、異類和幽靈辦公室、妖精聯絡處和害蟲咨詢處。”栅欄門再次打開,放進來兩個巫師,還有幾架淡紫色的紙飛機,繞着升降梯頂部的燈光飛舞。

  “早上好,艾伯特。”一個大胡子男巫笑着對哈利說,然後瞟了羅恩、赫敏一眼。升降梯又吱嘎上升。赫敏在急急地小聲給羅恩支招,那個男巫湊到哈利跟前,斜睨着他,低聲道:“德克·克萊斯韋,嗯?妖精聯絡處的?幹得好,艾伯特。現在,我很有把握會得到他的職位了!”

  他眨眨眼睛,哈利微笑了一下,希望這能讓對方滿意。升降梯停了下來,栅欄門再次打開。

  “第二層,魔法法律執行司,包含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傲羅指揮部和威森加摩管理機構。”那個空洞的女聲說。

  哈利看到赫敏輕輕推了羅恩一把,羅恩匆忙走出升降梯,其他巫師也都下了,升降梯裡隻剩下哈利和赫敏兩個。金色栅欄門一關,赫敏就急促地說,“哈利,我想我最好跟着他去,我看他不知所措,如果他被抓住,整個計劃——”

  “第一層,魔法部長辦公室及後勤處。”

  金色栅欄門再次拉開,赫敏倒吸一口涼氣。四個人站在他們面前,其中兩個正在密切交談:一個長發男巫身穿黑底繡金的華麗長袍,一個矮矮胖胖、長得像癞蛤蟆的女巫短發上戴着天鵝絨蝴蝶結,兇前抱着個筆記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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