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我有多愛你,時光它知道

第20章 永恒之痛(1)

  有些感情,明知道不能動,因為動時隻有瞬息之喜,動後卻會有永恒之痛,我卻蠢到甘願拿瞬息之喜換永恒之痛……我怎麼想,怎麼算,都覺得這不像是我的作風。
——林越诤

  舒旻的錢,最後沒有送出去。
父親是對的,為了某種目的,先送錢,然後送身體,最後送靈魂的事情,她做不到。

  所以,當她面對許霭乾給出的八點六分時,隻是鄙薄一笑。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那個一向以“冷面神”著稱的梁加深,破天荒地給她打了個九點二分,倒是破了他自己整晚的打分記錄。

  最後,黎雨楓以平均九點七五的高分屈居第三,獲得了代表學院參賽的資格。
領獎時,舒旻瞬也不瞬地看着傲然站在台上的黎雨楓,以及那些魚貫上台領獎的人,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裡,有一種美好的信仰正在塌掉。

  回寝室後,她胡亂卸了妝便倒頭睡了。
因為是周五的緣故,尹冬妮離校去陪王铮了,黎雨楓則和男友慶功去了,大概也是不回來了。

  她沒開燈,整個寝室安靜得像一片死海,六月的夏,熱得叫人煩躁,外面的夏鳴蟲聲聲更疊,仿佛在嘲笑她短暫的輝煌,以及因那輝煌生出的野心。
她抓起手機,想找人說說,可是翻遍通訊錄,發現她沒法對任何一個人訴說心裡的委屈、不甘和失望——現實已經一點點将她逼入了絕境,她孤立無援、反抗無門。
她的兇口漲着一股銳痛,眼眶裡一陣熱辣,強壓了一陣,到底沒壓住,眼淚便斷了線似的流下來。

  誰說她不在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以至于早晨被電話鈴聲吵醒時,她有刹那的怔忪,懷疑天怎麼說亮就亮了。
她抓過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碼。
她定睛一看,心跳“咯噔”一滞,呼吸立刻緊促起來,那串陌生号碼,她居然認得,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記住那串數字的。

  電話鈴聲明明是平緩的鋼琴曲,可是響在她耳邊,竟越來越急促,她從床上坐起來,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聽鍵。

  林越诤不含任何情緒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時,一種莫名的感覺電流般流竄過她的身體,她打了個哆嗦,鼻尖莫名其妙的酸了。

  “你在寝室嗎?
”林越诤淡淡地問,用那副和小孩子說話的口吻。

  舒旻捂着嘴,好一會兒才輕輕擠了個“嗯”。

  “我在你樓下,等你十分鐘。

  那天晚上的溫柔已經不再,離開那片帶着魔意的月光,他又變成了穩坐在釣魚台上的深不可測的釣客。

  他說他在等她,但這個等待卻有苛刻的時限,于是這個等待便成了一種威逼,或是一種利誘。
但無論威逼利誘,都是極淺淡的,像是浮在水面上的釣餌,靜靜地懸在那裡,願者上鈎。

  舒旻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無聲地挂了電話。
她重重閉上眼睛,兩個念頭如鐘擺般狠狠在她腦内來回撞擊:去或是不去。

  去,意味着她接受了他上次的提議;不去,以後他們便橋歸橋,路歸路,山水不相逢。

  這一刻,她恨他對她的折辱,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不願意對她用更大的耐心,他要的不是她心甘情願的愛,要的隻是在一起這個結果。
他就像神話裡的撒旦,明明是來拯救你,卻又要拿走你的靈魂,又像沙漠裡的救贖者,明明給了你美酒,卻又告訴你,那裡面可能有緻命的鸩毒。

  但她已經沒有時間去猶豫了。
她還有什麼好畏懼的?
她的人生已經進入了冰河期,如果不抱着點溫暖的東西,也許迎接她的隻會是更大的厄運。

  想到這裡,她飛快地爬起身、下床、更衣、洗漱,她隻用五分鐘就料理好了自己,然後,她用一分鐘和鏡子裡的自己對視,她從自己的眼神裡看到了渴望。

  她拒絕不了他,她對他有超越常人的感情,不管那感情是愛,是貪戀,是同情抑或更加不堪。
她隻知道她需要他,非常需要他。

  十分鐘後,林越诤準時在車窗上看到舒旻的身影。
他像是松了口氣,微微躬身,将副駕駛的門打開,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門打開的瞬間,舒旻好像聽見錘子落下的聲音,仿佛宣告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關系。

  車内,數日不見的林越诤略清減了些,煙灰色的襯衣下,他的身體顯得越發秀颀,他微微泛棕的眼眸看定她,裡面蘊含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上來。
”他的聲音很柔和,透着點蠱惑的意味。

  舒旻鬼使神差地上了車。

  車子緩緩開動,舒旻有些木然地看着窗外,她不知道車子往什麼地方開,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她的手下意識地緊握着。

  她覺得自己的感官在這一刻變得極敏銳,她不用看他,就能感覺他點滴的變化,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聲,他的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就在她的神經繃到最緊的時候,車忽然停了,下一刻,身邊的人急切地将她拉到懷裡。
舒旻低低驚呼了一聲,雙手掙紮着想去推他。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睜開淡靜的眼看定她,她忽然覺得一切反抗的力量都被那雙眼睛吸走,唯怔怔地望着他。
暖紅的晨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幻化成無數溫暖細膩的觸角,攫住舒旻狂跳不已的心。

  “舒旻。
”他溫柔地喚她,低沉的聲音因染上某種情緒變得沙啞。
他試探着将懷裡的她收緊,直到兩人之間緊密得再無絲毫縫隙。
他的呼吸越來越重,低頭要去吻她,舒旻頭一偏避了開去,他的唇刷過她臉頰,引起她一陣微顫,她的心幾乎要從喉嚨裡飛出來,渾身卻使不出一丁點掙脫的力。

  他毫不遲疑地扳正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的手不自覺地遊去她後背,滾燙的唇在她幹燥的唇上回來輾轉吸吮,舒旻腦子裡一片眩暈,她疑心這是不真實的,但他的觸感實實在在地在那裡,他的身體、他的味道,竟然一點都不陌生,甚至熟稔到她覺得自己并不是第一次靠他這麼近。

  她勉強睜開眼,想去弄清楚腦子裡的東西,他卻忽然使力,将她壓了下去,舒旻有些氣短,綿軟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攀附上他的脖子,得到她的回應,他身體微微一僵,一邊更加狂熱地吻她一邊含混不清地說:“張嘴。

  舒旻腦中發出一陣嗡鳴,她仿佛被催眠,不自覺地發出貓一般的嗚嗚聲。
他更加情動,加劇那個長吻的力度。
舒旻僵硬的身體瞬間酥軟了下來,像是瀕臨溺死的人放棄了抵抗一般,她本能地抱住他堅實的臂膀,在他的深吻裡一點點沉下去。

  密閉的車廂裡氣溫越來越高升,舒旻光裸的肌膚上全被汗水濡濕,她難受地喘息着,試着在密不透風的吻裡找到呼吸的間隙。
片刻後,他松開她,伏在她不斷起伏的兇口,凝睇着她問:“想我嗎?

  舒旻既不搖頭也不點頭,隻迷離地望着他幽深的瞳仁,像是要看進他心裡去。
他在這樣的目光裡失去了最後一點自控力,去勢洶洶地含住她的唇,想要将她吞掉似的啃齧,他滾燙潮濕的嘴唇順着她耳畔往下吮吻,在她瑩白的脖子處流連。
就在他的手覆上她兇口時,舒旻渾身忽然打了個激靈,她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睜開眼,撞上林越诤幽深明亮的視線。
她什麼話都沒說,隻緊握着他的手,輕輕搖頭。

  林越诤緩緩松開她,将頭埋在她的兇口,良久良久,他舒了口氣,坐直了身體。

  車窗搖下,一股晨風灌了進來,讓車内兩人都冷靜了下來。
兩人各據一方,久久沉默。
好一會兒,舒旻有些恻然地說:“林越诤,你是不是吃準我無路可走,所以才這樣欺負我?

  “你知道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林越诤輕輕歎了口氣。

  舒旻伸手去拉車門,他卻反應極快地握住她的手。
兩人一時僵持住了。

  舒旻滿腦子都是懊喪,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她剛才做了那麼瘋狂的舉動,她忽然有點厭惡自己,厭惡自己明明可以拒絕,卻總在最後關頭變成欲拒還迎,更厭惡自己現在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卻身不由心地坐在這裡。

  林越诤緩緩放開她:“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舒旻萬萬沒想到林越诤帶她去見的人竟然是國内赫赫有名的音樂家郁清華老師。

  站在郁清華老師門口時,舒旻有點不知如何下腳。
玄關處,正對着的就是客廳的照片牆,那裡懸挂着她的演出劇照以及接受訪問的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張是她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唱的照片。

  穿着一身居家服的郁清華樂呵呵地朝林越诤說:“你看這孩子,”話鋒一轉,朝向舒旻,“趕緊換鞋進來,别傻站着啊。

  林越诤返身握了握舒旻的手,小聲提醒她:“換鞋,進來。

  舒旻紅着臉彎腰換鞋,跟着林越诤走到郁清華面前,老老實實地躬身說:“郁老師好。

  郁清華熱絡地說:“坐。

  舒旻便随着林越诤在沙發上坐了下去。

  郁清華打量了一會兒舒旻,朝林越诤笑問:“這就是你讓我帶的那個學生?

  林越诤點頭稱是。

  “孩子,别那麼局促,吃點水果。
”郁清華拿了一個蛇果遞給舒旻,“你是哪個學校的?
今年大幾?

  舒旻一一答了,郁清華颔首道:“不錯,雖然晚了點,但現在開始也不遲。
走,跟我去琴房試試音去。

  說着,她攜着舒旻往琴房走去。

  整個試音過程中,舒旻都是恍恍惚惚的,她站在鋼琴前,出神地望着遠方唱着《阿伊達》選段。
耳邊是郁清華贊許的“走,往上走”的聲音。

  她做夢都沒敢想過自己會得到郁清華的親身教導,她這樣的音樂家于他們這些學生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她未敢夢想,高山上的神會飄到自己身邊,對自己耳提面命。

  出了琴房,郁清華從容地對林越诤說:“這個孩子資質不錯,聲音條件好,舞台形象也好,帶得出來。
假以時日,不會比她師姐王琳達成就小。
有考研目标了嗎?
要不就考我家黎光标的研吧?

  林越诤扭頭深深看了眼如夢初醒的舒旻:“還不謝謝老師?

  舒旻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朝郁清華緻謝:“謝謝郁老師。

  “我這裡半個月可以帶一次課,你看是想定哪兩天?
寒暑假可以集中點,課時另外算。
”郁清華問。

  舒旻低着眼睛,恭敬答:“我随時都可以,随您來安排時間。

  “那就每個月十五、三十上午吧。
”郁清華快速将時間定了。

  林越诤見舒旻再待下去隻怕連氣都喘不勻了,便提了告辭。
郁清華也不多加挽留,将兩人送出了門外。

  直到上了車,舒旻才舒了口氣,側臉看盯着林越诤:“林越诤,你算計我!

  林越诤展眉一笑:“我還以為你會跟我說謝謝,看來我想多了。

  “你這是先斬後奏。
”舒旻絲毫不為所動,全然沒有被他繞進去,冷道,“你知道我絕對做不出當面拒絕郁老師的事情,也知道我根本還不起你這麼大個人情,你太過分了!

  林越诤忍不住看了她兩眼,沒有搭話。

  “你用那種眼神看我幹什麼?
”舒旻問。

  “不過是閑可之事,你沒必要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義勇樣子。
”他發動車子,雲淡風輕地說,“還不起,那就先欠着吧。

  舒旻滿腦子都在算着一本爛賬:“什麼閑可之事?
誰不知道郁老師的課多難約到?
她不缺錢,所以你不要告訴我你用錢把她砸暈了。
全中國,無數人排着隊想用錢砸她呢,連門都摸不到。

  “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去程門立雪。

  “林越诤,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我之所以拒絕你,是還沒想到跟你的好處,所以你一早上就帶我看看你給鋪的那條金光大道——做郁清華的學生,上她在中央音樂學院的老公的研。
我不管接受不接受,反正就已經先欠了你。
”意識到這一路隻有自己在說話,舒旻忽然住口,“林越诤,你說話。

  林越诤慢條斯理地說:“你都想對了。

  舒旻氣得往車背後一靠,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車一路開出北京,停停走走,開到涿城時已近中午。

  舒旻也不問林越诤為什麼帶她回涿城,很多東西都是盡在不言中的,從早上接到他電話,她乖乖下樓那一刻起,她和他之間,很多東西都變了。

  她既然沒有像上次那樣拒絕他,就意味着他們之間豎起了架天平,一端放着她的心,另一端放着林越诤要來打動她的籌碼——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看看林越诤會放什麼上去。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必須順着他的要求。
直到他放完最後一個籌碼,然後她再決定,要還是不要。

  這是一場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博弈,更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拉鋸戰。

  到了涿城後,林越诤帶舒旻匆匆吃過午飯後,就開車直奔涿城最大的商城。
下車後,見舒旻還有些遲疑,他不容分說地牽起她的手直奔二樓女裝部。

  到了二樓,他便放緩了腳步,帶着她轉了一圈,選定一個意大利的牌子,示意她進去選衣服。
舒旻透過鏡子看自己的T恤休閑褲,微帶點諷刺的意味說:“我怎麼記得以前有人說我這樣穿挺好的啊?

  林越诤表情淡淡的:“還可以更好點。

  面前這個人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好像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有時候明明讓人恨得牙癢癢,卻總覺得拿不到他一點錯處,隻能暗地磨牙。
舒旻在那間店裡繞了一圈,選了三件衣服去試衣間,然而三個明顯非常優雅得體的方案都被林越诤否決了。

  舒旻耐着性子又随他轉了幾家店子,他叫她一件件試衣服,等她試完了,他又搖頭。
六月酷暑,饒是商場裡開着空調,來來回回試了近十件風格迥異的衣服,舒旻也累了。
她兇口悶着一簇火,黑着臉繼續跟着他轉。

  等到林越诤把她帶到艾格門店前時,舒旻終于又好氣又好笑地爆發了:“林越诤,你什麼眼光?
你難道看不出這家店的衣服全是賣給女高中生的?

  林越诤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牽着她的手悠然走進店裡。

  這樣不合時宜一對男女果然引得導購小姐和前來買衣服的學生紛紛側目,舒旻尴尬得幾乎低下頭去,抽了抽被他握在手裡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林越诤從容不迫地轉着,樣子認真得像在視察工作。
不久後,他從架子上取下幾條洋溢着濃烈青春氣息的裙子遞給舒旻:“去試試。

  舒旻不想在大庭廣衆下和他起争執,抱着那堆東西進了試衣間,火冒三丈地把一件花花綠綠的雪紡裙子套在身上,連後面的帶子也不系就冷着臉出門。

  林越诤見她出來,神情莫測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笑了。
舒旻按捺住火氣,又進門把另外那幾身田園風、卡哇伊風的衣服都試了個遍——如果他林越诤不嫌一把年紀站在艾格店裡丢臉,她怕什麼?
她好歹比他年輕多了,阿依蓮都敢去。

  等到舒旻試完,他無一例外還是否決了。

  把女裝部該逛的店子都逛完,已經下午四點多了,站在商場過道裡,舒旻無比好脾氣地說:“樓上還有男裝部,要帶我去試試嗎?

  林越诤知道她已經到情緒爆發的臨界點了,見好就收地帶她繞去第一次試衣服的那家店,指着她最初選的那三件衣服說:“都包起來。

  他眼睛一掃,又指着鞋架上的一雙香槟色高跟鞋說:“拿一雙36碼的。

  這一下,舒旻完全可以确定,這人不是沒有審美觀,他隻是在滿足帶着她逛街,看她變成不同樣子的惡趣味。

  在賓館裡沖走一天的暑氣和怨氣,舒旻重重地投進賓館的大床裡。
她擰着眉心看着周遭陌生的環境,心神恍恍惚惚的,總覺得哪裡不真實。

  今天的林越诤,好像和她之前認識了林越诤大不一樣,她眯着眼睛看天花闆,那裡,仿佛正有一張臉漸漸凸顯出來,越來越清晰。
她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那張臉,從眉骨到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唇。
想到他上午的暴行和下午的那番邪惡行徑,她的臉頰不自覺的似火燒一般燙起來,她恨恨地對那張幻想出來的臉狠狠揉搓一番,這才解氣地一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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