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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永恒之痛(3)

  鐘點工極不耐煩地說:“他們出去旅遊了,不在,有事沒事?
沒事挂了,我還要趕着去下一戶。

  挂了電話,舒旻心不在焉地就着面前的食物吃了起來,一頓飯磨磨蹭蹭吃完,她望着林越诤欲言又止。

  林越诤早将她的神色看在眼裡:“有事?

  “一會兒你自己回北京吧,我要回家一趟,陪陪我媽媽。

  林越诤略一沉吟:“那我送你回去。

  車子穿過彎彎繞繞的小路,停在舒旻家樓下。
上次他送她回來時,因是夜裡,并不見這老樓的老舊逼仄,林越诤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面前牆體斑駁的老樓,沒有說話。

  舒旻快步下車:“謝謝了。
家裡狀況不好,就不請你上去小坐了。

  林越诤點頭,慢慢将車往胡同外倒。

  舒旻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朝樓上走去。

  打開門時,那鐘點工已經不在了,屋子裡流蕩着些怪怪的油腥氣和悶潮氣,舒旻蹙了眉,快步将所有門窗打開,這才返身去推媽媽所在小屋的門。
一聲歡天喜地的“媽”還沒叫完,舒旻便被眼前的情狀吓得慌了手腳:“媽!
媽!
你怎麼了?

  舒媽媽面色青白地蜷在床沿上,唯一能動的那隻手緊緊捂着腹部,一隻腳艱難地搭在床沿上,床下滾落了幾個冷硬的蒸土豆。
她此刻已經聽不分明聲音,将臉埋在被子裡,聲聲地叫着“疼”。

  舒旻沖上去,一邊握着她的手,一邊撥林越诤的電話。
當此情狀,她再也顧不得什麼了,電話一接通,她就沒頭沒尾地說:“林越诤,把車開回來一下,我媽病了,要去醫院。
快一點!

  挂了電話,她抓起媽媽枯瘦的手,背起她就往門外跑。
剛跑下樓,就見倒回來的林越诤開了車門,從裡面快步走出,一把接過舒母,将她平抱着放去了後車座。

  見到林越诤,舒旻腦子裡繃着的弦緊松了下來,她哽咽了幾下,拖着腳步跟他上了車,卻也沒有哭。

  車好容易繞出胡同,便朝着市第一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
到了醫院,林越诤二話不說,負着舒媽媽就往醫院住院部跑,一口氣跑到VIP病房,見着有空的病床,他便輕輕把背上的人放到了床上。
追上來的一個護士尖聲嚷着:“喂、喂,你這個人怎麼回事?
先排隊挂号,哪有來不來就往病房裡送人的?

  聞到舒母身上有異味,她厭棄地皺了皺眉:“趕緊帶人出去。

  林越诤并不理會她,拿出手機撥通一個号碼,簡單說了幾句後,又回病床前,俯身問舒母什麼狀況。

  大概是心理作用,本來已經連話都說不上來的舒母見自己進了醫院,意志力又有所恢複,也顧不得面前問話的人是誰,斷斷續續地說:“肚子裡……絞着痛……肝髒腸肚都絞在一起了。

  就在那護士準備上前趕人時,三個穿白大褂的人已經魚貫進了門,為首的一個中年男人見了林越诤忙握手道:“你是陳院長說的林先生吧?
幸會,我是腸胃科的主任醫生,院長已經把情況跟我說了。

  林越诤雖恨不得把他丢去病床前問診,面上卻還是一派沉着淡然,同他握完手,便将他引至床前。
該主任到底老辣,問了點症狀,看了一下病征,摁了摁她的手腳、腹部便有了定論:“不要緊,這就是普通的胃腸痙攣,老人家躺着不動,夏天吃了冷硬産氣的東西,很容易得這個病。

  說罷,他提筆唰唰開了藥方遞給身後的護士,讓她去配藥。

  等到藥水配好挂上,林越诤才發現舒旻還沒有跟來,他步出病房,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端,舒旻的聲音又急又怕又委屈:“我還在大廳排隊挂号,前面人太多了,還要排十分鐘……”

  “别怕。
”林越诤緊攥着手機,放柔聲音,“沒什麼大問題,已經在挂水了,我們現在在九樓頂頭的VIP病房。

  十分鐘後,電梯“叮”的一聲,就見舒旻蒼白着一張臉,腳步遲緩地朝他走來,走到他身邊時,她勾着頭,緊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出聲。

  林越诤遲疑了一下,伸手撫上她的頭,将她冰冷的手緊緊攥住,輕輕攬進懷裡:“沒事了,我在這裡呢。

  舒旻将頭鑽進他懷裡,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

  兩瓶水挂到十一點,舒媽媽的病情已然好轉,她拉着舒旻的手,聲音低微地說了些讓她寬心的話,見舒旻情緒穩定,她又試探着問城南怎麼沒來,剛才那年輕人是誰。

  舒旻說陸城南很忙,那個人不過是自己的一個普通朋友。

  舒媽媽看着她的神色搖了搖頭:“旻旻,你老實說,你和城南是不是出問題了?
以往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哪有不打電話給他的?

  舒旻反握住她的手:“媽,你别問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舒媽媽神色有些戚戚然:“剛才那個孩子是還不錯,不過,我不想你和他走太近,咱們跟他終究不是一路人。
你一向都是個聰明孩子,不要一時糊塗,為了些有的沒的,辜負了城南。

  舒旻知道她話裡的意思,也不辯駁,隻低低說:“我知道了。

  這時,從外面回來的林越诤将一個新買的保溫飯盒遞給舒旻,舒旻打開一看,分了三層的飯盒裡,裝的有雞湯和幾樣可口小菜以及灑了黑芝麻的白米飯。
她将東西分拿出來,用勺子舀了湯喂給媽媽喝。

  舒媽媽喝着湯,又跟林越诤說了幾句感謝的話。

  林越诤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淡淡一笑:“伯母客氣了。

  他一笑之際,舒媽媽像想起什麼似的,又朝他臉上看了一陣。
林越诤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隻好又微微一笑。

  他這一笑,舒媽媽腦中忽然豁然開朗:“剛才一直沒看清楚,隻覺得你面熟,我現在想起來了,你不就是好些年前,老往我家發傳單的那孩子嗎?

  “媽,看你說的。
”舒旻見媽媽說得沒了譜,有些不好意思地嗔道,“怎麼可能的事?

  “錯不了。
”舒媽倒像是來了精神,“如果我沒記錯,你和我家旻旻是一個學校的吧?
我家旻旻上初中那會兒,你上高中,你每次來我們家發傳單時,都穿着三中高中部的校服。

  舒旻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看林越诤,見林越诤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禁起疑,便不再打斷媽媽的話,任她往下說。

  “旻旻,你還記得嗎?
你上初二那會兒,咱們社區,經常發各種各樣的傳單,都是些普及疾病預防常識、防火防盜防煤氣中毒的單子,那段時間,家家戶戶隔三差五就能收一張,我們家的傳單,就全是這個孩子發的。
”舒媽媽陷入了對以往那段生活的回憶裡,眼睛裡閃動着微光,“當時發傳單的工作量大,社區工作人員又少,他們就經常找住在附近的孩子幫着發,那些孩子有的負責,還能送到各家各戶,有的直接就丢得滿地是。
但是這個孩子不同,特别負責,不但每天準時送到,還會耐心地跟我說有哪些是一定要注意的,我叫他進屋喝點水,吃點東西,他從來不肯。

  說到這裡,她不禁朝林越诤露出會心的和藹笑容:“你還記得阿姨嗎?

  舒旻見林越诤不否認也不承認,忙說:“媽,你記錯了。
要真有這麼個人天天往我家發傳單,我怎麼會沒印象?

  “你當然沒印象了,他每天來的時候,你都在窗戶邊練琴,哪裡分得出一點神回頭看媽媽在門口和誰說話?
”舒媽媽見她不信,竭力論證,“當時我特别喜歡這個孩子,長得幹淨又斯文,心裡羨慕誰這麼有福氣,生了這麼個好兒子!
這印象是絕對忘不掉了。
再說,雖然過去這麼多年,但是這孩子除了長高了點,長開了點,樣子一點都沒走形,笑起來,左邊臉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特别好看。

  話說到這份上了,林越诤隻得再一笑:“我高中時是幫社區發過一段時間傳單,不想這麼巧,也發到過你們家。
阿姨的記性真好。

  舒旻心中微微一動,默然垂下眼睛,抿了抿唇,低頭舀起一塊雞肉遞給媽媽。

  胃腸痙攣這種突發性疾病,兩瓶藥水挂下去,病情便已控制了下來。
見舒媽媽堅持要出院,主任醫生開了一些藥就同意他們出院了。

  把她們二人送回家,林越诤也不便打擾,稍作停頓後就提出先回北京。

  舒旻也不強留,站在陽台上目送着他走進車裡。
彼時正值午後,日頭褪去了熱毒,懶懶地在西天上懸着。
她将手擋在眼前,逆着陽光望着那車緩緩遠去,明亮的光線從手指的縫隙裡照過來,刺得她眼角沁出了點熱淚,她依稀瞧見一個幹淨清瘦的沉默少年,順着那光線從遙遠的時空裡緩步而來。
她知道,在她與那個少年的青春裡,一定有什麼曾緩緩流淌過,隻是那些東西随着時光的流逝,再也浮不出水面,沉入歲月的幹涸的灘塗,失卻了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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