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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第24章 與文藝有關(2)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桐華 6644 2024-02-27 13:15

  音樂聲響起,是首爵士樂,他扶着我的腰,輕聲指點着我每兩拍走一步,男進左、女退右,男進右、女退左、後腳掌稍旋,男左、女右橫移一步、右轉落腳,并步,再男退左、女進右,男退右、女進左……

  雖然方向不同,可的确就是重複進進退退的遊戲,我笑着說:“似乎不難哦!”

  小波也笑:“早說了,不難。”

  我當時不知道,交誼舞的靈魂是男子。男子領舞,由他決定節奏和步子,如果男方是好的舞者,女方會跳得很輕松,我很幸運,人生的第一支舞有一個好舞伴。

  一曲完畢,小波微笑着說:“下面才算正式的。”

  妖娆穿着水紅的大花旗袍,一步一扭地走上歌台,未語先笑:“琦琦的喜好太古怪,我是現炒現賣,唱得不好,不過這是我們大家對你的一番心意。”

  這真是巨大的驚喜,我深愛流逝在時光之外的東西,以前和小波一起看周璇、胡蝶的錄像帶時,曾歎着氣說:“什麼是紙醉金迷?這才是紙醉金迷!什麼叫迤逦風流?這才叫迤逦風流!”

  沒想到小波竟記住了,更沒想到喜歡流行歌曲的妖娆竟會為我特意去學。

  布魯斯的音樂響起,妖娆輕擺着腰肢,無限嬌慵地唱起來:

  薔薇薔薇處處開

  青春青春處處在

  擋不住的春風吹進兇懷

  薔薇薔薇處處開

  天公要薔薇處處開

  也叫人們盡量地愛

  春風拂去我們心的創痛

  薔薇薔薇處處開

  春天是一個美的新娘

  滿地薔薇是她的嫁妝

  ……

  柔麗的歌聲,迷離的燈光,似乎将我們帶入了舊上海的十裡洋場。

  我一邊和小波在舞池裡旋轉,一邊輕輕和着音樂唱:“薔薇薔薇處處開,青春青春處處在,擋不住的春風吹進兇懷……”

  妖娆唱完後,走進了舞池,烏賊牽起她的手,和我們一起跳着。

  《花樣年華》《夜來香》……歌曲一首首放過去,我跳得身上出了汗,我們好似穿了紅舞鞋,可以永遠不停下來。

  雖然這世上有很多不如意,雖然生活的本來面目千瘡百孔,卻仍充滿喜悅和希望,曉菲已經振作,小波肯定能考上大學,我将來可以選擇和小波上同一所學校,也可以選擇和曉菲上同一所大學,等上完大學,等妖娆和烏賊結婚後,我們可以每天都像今晚一樣跳舞。

  烏賊和小波交換了一個眼神,他牽着妖娆離開了舞池,妖娆笑着說:“你們繼續跳,我們休息一小會兒。”

  我問:“李哥究竟準備了多少老歌?”

  小波笑:“隻要你一直跳,歌聲就會一直有。”

  “這支曲子跳完就不跳了,跳累了。”

  小波牽着我走出舞池時,我仍然嘴裡哼着歌。

  沙發上好幾個人影,我看不清楚誰是誰,隻聽到一個聲音問:“琦琦,高興嗎?”

  是李哥,我搖頭晃腦地笑唱着回答他:“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莺歌唱,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着夜來香。”

  李哥大笑。

  小波拉着我坐下,我靠着他,依舊在低聲哼哼:“夜來香我為你歌唱,夜來香我為你思量,夜來香,夜來香……”

  李哥對身邊坐着的人說:“我們給小妹慶功,讓六哥見笑了。”

  我嘴裡的歌聲斷掉,小波很敏感,立即察覺,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沒事。

  六哥說:“難怪李哥今天不肯讓我的兄弟們進來玩。”

  小六的口氣和以前有些不太相同,似乎這個“李哥”叫得沒有以前輕浮。

  李哥笑:“實在不好意思,這樣吧,剩下的時間,随你們玩。”旁邊的人拿出一瓶酒,李哥拿給小六,說,“這瓶酒是王勇從歐洲帶回來的,一直沒舍得喝,今天既然是六哥的生日,大家都高興,就一塊兒喝了。今天大家都高興,你們高興,我們也高興,就高高興興地過。”

  六哥不陰不陽地說:“李哥和王局長的公子走得很近嘛,倒是要借李哥的面子,我們這樣的人才能喝一杯王公子的酒。”

  李哥賠着笑說:“大家都是朋友,都是朋友。”他揮手,讓人去開酒,“不管是要喝酒,還是要跳舞,都随意。”

  李哥話裡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可小六顯然不領情,突然指了指我,說:“我想請這位小妹和我跳一支舞。”

  小波本來身子一直微微前傾地坐着,聽到小六的話,他突然笑起來,一邊笑着一邊懶洋洋地靠在了沙發上,淡淡說:“她今天晚上是我的舞伴,不能和别人跳。”

  六哥笑着問李哥:“李哥剛說的話,不算數了?”

  李哥抱歉地說:“六哥,真對不起,兄弟沒讀好書,說話沒文化,考慮不周,六哥包涵!”

  小六呵呵地笑起來:“好,李哥果然是财氣壯,膽氣也壯了,咱們走着瞧吧!”他站起來要走,上酒的人正端着盤子,托着酒過來,他随手一擡,整個酒盤翻倒,所有的酒都摔下來。

  玻璃落地聲中,小六帶着人怒氣沖沖地離開,我這時才看清張駿也在,剛才他一直沒說過話,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在。

  有人過來打掃玻璃,李哥揮手,讓他們過一會兒再打掃。

  我知道事情和我沒關系,小六是誠心找碴,李哥已決定不再退讓,我隻不過恰逢其會,成了他們的借口,不過話總還是要說一下的:“李哥,對不起。”

  李哥沒好氣地說:“你要會覺得對不起,我‘李’字倒着寫。你剛才沒跳起來,砸他一酒瓶子,已經很給我面子了。”

  烏賊、妖娆、小波和我都笑,李哥歎氣:“這個小六太貪婪了,遲早要翻臉的,如今雖然不怕他,可也是個大麻煩。”

  小波微笑着說:“政府每隔幾年就嚴打一次,算算年份,也差不多了,上次和王勇喝酒的時候,他不是說紅頭文件已經下來了嗎?”

  李哥大笑起來:“那我們就不用操心了。”說着站了起來,想要離開。

  烏賊着急地說:“大哥,你把話說清楚,究竟怎麼應付小六?”

  “我還要去見萬傑,以後給你解釋。今天晚上屬于琦琦,别為小六壞了興緻,你們該怎麼玩就怎麼玩。”

  烏賊和妖娆又去跳舞了,小波問我:“你還想跳嗎?”

  我問:“我今天晚上好看嗎?”

  他點頭:“好看!”

  我猶猶豫豫地想問“我和張駿的女朋友誰好看”,可答案簡直不用想都知道,小波肯定說是我,他說的話,不值得作為參考标準。

  我恹恹地說:“不想跳了。”

  小波問:“去換衣服嗎?”

  我留戀地摸着身上的裙子,說:“再穿一小會兒。”

  小波大笑,我沒客氣地一拳打過去:“有什麼好笑的?我就不能臭美一下了?”

  “不要錦衣夜行,我們出去走走。”

  他拖着我走出舞廳,兩人沿着街道散步,我覺得今晚的世界和往常很不一樣,走了幾步,終于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了,着急地說:“我的眼鏡。”

  “我不會丢掉你的,待會兒回來再拿。”

  我隻能跟着他,繼續霧裡看花。

  我們邊走邊聊,如果有人聽到我們的對話,肯定會想暈倒,他竟然在向我請教學習方法,而我也很揚揚得意地侃侃而談。

  “我的英文不好,當年和聚寶盆鬥得太厲害,他的課不喜歡聽,也不樂意做作業,弄得底子太差,而英文和語文是兩門最沒得投機取巧的功課,和人聰明不聰明沒太大關系,我現在也沒發現學習英文的方法,所以沒什麼可說的。代數、幾何、物理這些課其實一通百通,所有的難題其實歸根結底都是考思路。我都不明白老師幹嗎那麼喜歡布置作業,題海戰術沒什麼意思,題目在精,不在多,做得多了,腦子反倒亂了,糾纏于細枝末節。你知道嗎?我可以花半個小時,把十道作業題全應付完,卻花費兩小時隻研究一道幾何題,我會在腦海裡反反複複思考它為什麼要這麼做,關鍵不是解法,而在于為什麼要這麼解,幾何老師不喜歡我,因為我上他的課經常發呆,可我向老天發誓,我其實上他的課最認真,我發呆的時候,經常在反反複複想他講的例題,因為我發現,所有課程中,最訓練思維邏輯嚴密性的就是幾何的證明推導題,如果邏輯推導的思維過關了,物理在本質上和需要死記硬背的曆史地理政治沒有任何區别。證明題過程的煩瑣是一個把聰明人逼向笨人的過程,但是,你一定不可以不耐煩,即使一眼可以看到答案,仍然要按照最煩瑣的方法去思考,甚至要自己逼着自己最好更笨,因為這個笨的過程是為了更聰明,不管多難的難題,它本質的思維過程和簡單題是一樣的……”

  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因為從沒有人要求我總結學習經驗,我隻是把自己對每一門功課本質的理解說出來,不但和老師往常說的學習方法不同,有的還背道而馳,小波卻聽得分外專注。

  我嘀嘀咕咕講了一大通,卻總覺得心裡理解的很多東西完全講不出來,抓着腦袋,着急地問:“你聽說過陳勁嗎?”

  “高中部的神童,已經拿了無數競賽獎牌,當然聽過了。”

  “我和他以前是小學同學,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哪天找他出來和你談一下學習心得,他肯定已經看過高三的課本,也許對你的幫助會更大。”

  “不用了,我隐隐約約有點明白你的意思,這些事情就和做生意一樣,成功者的經營理念隻是一盞指路燈,具體的路如何走還是要靠自己去悟,而且沒有必要一定去複制别人的路,關鍵是如何開辟一條适合自己走的路到達燈下。”

  我強烈贊同:“的确如此,我之前在學習上完全不開竅,可自從小學被我的數學老師訓練了一段時間後,不知道為什麼,在理科上,就好像武俠小說裡的人一樣,任督二脈被人打通,突然就悟了,在領到數學課本的第一天,可以像看小說一樣,從頭津津有味地看到尾,那些文字和例題其實不是題目,而是在告訴你思維的方式。”

  小波微笑着說:“琦琦,你讓我有些吃驚,我覺得你應該把清華北大作為自己的目标。”

  我淡淡說:“我要不和你上一個學校,要不就和曉菲上一個學校,最好我們三個能上一個學校,我太害怕孤單,我希望我這輩子所有的孤單都已經在童年用完。”

  小波第一次問:“你不是有一個親妹妹嗎?你和妹妹為什麼不親近?我爸死了後,我媽有時候情緒比較失控,會邊哭邊砸東西,我就藏到床底下,那個時候我經常暗暗地想,如果我有個兄弟姐妹就好了,至少有個人可以互相依靠。”

  小波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什麼介意,隻是一種淡然的陳述。我站定,握着他的胳膊,仰頭問:“你為什麼和我親近?”

  他笑看住我,用手幫我理了一下鬓上被我抓歪的花,正想說話,有熟悉的聲音,從街道對面傳過來:“小波哥。”

  我皺眉頭,怎麼在哪裡都能撞見她?真是陰魂不散!

  她抓着張駿興高采烈地飄過了馬路,問:“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

  小波微笑着說:“我在向琦琦請教學習方法。”

  她笑得花枝亂顫,以為小波和她開玩笑。

  “我們要去唱歌,正覺得人少沒意思,讓張駿找幾個朋友,他嫌麻煩,小波哥,和我們一塊兒去吧!”她又看着我,驚歎地說,“羅琦琦,你今天晚上可真好看,哪裡買的裙子?”

  我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忍不住想看張駿的表情,可什麼都看不清楚。

  小波客氣地說:“我晚上還有些事情,改天大家一起玩。”

  張駿立即說:“那改天再一起玩。”拖着女朋友就走,他女朋友還一步三回頭:“小波哥,下次一起玩呀,我有姐妹介紹給你。”

  等她走了,我才品過味來,她哪裡是誇贊我呀?她隻是在誇贊衣服。

  小波看了眼表說:“快十點了,我們回去換衣服,送你回家。”

  我詫異:“你晚上真有事?”

  他說:“我們正式和小六翻臉了,我不放心歌廳,想回去看看,順便叮囑一下烏賊,讓他上心點。”

  我搖着頭說:“你知不知道諸葛亮是怎麼死的?累死的!有些心,能不操就别操了,就是諸葛亮都顧不周全,何況我們凡夫俗子呢?”

  小波笑着推我往回走。

  我換完衣服後,告訴他我自己回去,不用他送。

  看着時間還早,我騎着自行車,到了河邊,把自行車往河邊的草叢裡一扔,翻到橋下,坐在石塊邊,聽水流嘩嘩。

  夜色中,隻有偶爾路過的行人。我安靜地藏匿在夜色中,有很安心的感覺。我是個很容易胡思亂想的人,可在水邊,聽着水流聲,卻可以什麼都不想,往往一坐下,就忘記時間,等驚覺時,已經大半日都過去。那種精神狀态,我自己覺得有點像佛家的打坐入定,不過我沒打坐入定過,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樣。

  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正準備回家,卻聽到甯靜的夜色中響起緩慢的腳步聲,逐漸走近,最後停在了橋上。

  一個人趴在橋頭抽煙,竟是張駿,驚得我一動不敢動。我的身影和河邊的石塊融于一起,他又隻是眺望着河水出神,所以壓根兒沒留意到橋墩旁邊坐了個人。

  他吸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支,一邊吸煙,一邊往橋下扔石頭,石頭雖不大,可我就坐在河邊,偶有落得近的石頭,激起的水花濺得我滿身滿臉。

  我心裡全是不解,這人怎麼大半夜地在這裡扔石頭?他是壓根兒沒去唱歌,還是已經唱完了?

  沒有人能給我答案,隻有石頭一塊又一塊地掉下來。扔了将近一小時,才全部扔完,他也足足抽了半包煙。

  他又趴在橋上,吸了會兒煙,将煙蒂彈到河水裡,轉身離去。我渾身濕淋淋地翻上岸邊,推着自行車回家。

  對我的晚歸,我爸我媽當然很生氣,不過,我考了第一後,就好像拿了一道免死金牌,他們竟然什麼都沒有說,隻告訴我,以後都不許玩得這麼晚了。

  我趕緊洗漱,上床睡覺。

  晚上,我夢到自己穿着裙子、高跟鞋走到張駿身邊,可他仍然不理我,他隻看着那些成熟美麗的女子微笑。他們在舞池中不停地跳着舞,一支又一支,我傷心地跑回家,可家裡沒有一個人,爸爸媽媽帶着妹妹離開了,我開始放聲大哭。

  2

  快樂的暑假

  羨慕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向前走一步,可以變為欽佩,将其視作榜樣。

  向後退一步可以變為嫉恨,将其視作敵人。

  可是,沒有人是完全的天使,也沒有人是完全的魔鬼,

  所以,羨慕變成了妒忌,成了心魔,令人在前前後後中掙紮。

  雖然有不少陰影,可初二的暑假,在我的記憶中仍是一個溫馨快樂的假期。

  曉菲的媽媽不讓她出門,但非常歡迎我去找曉菲,所以我經常下午去找曉菲,和曉菲窩在她家沙發上一起看電視、吃零食。

  我們聊未來,聊以後想幹什麼,她對我開書店和烤羊肉串的理想嗤之以鼻,卻又很好脾氣地說:“沒事,我來負責賺錢,保證你将來不會被餓死。”

  她給我腳指甲塗指甲油,研究我的涼鞋配哪個顔色的指甲油最好看,自己卻一點不用;又幫我梳頭,照着家裡的雜志研究,看明星怎麼梳,她就在現有的條件下,折中後給我梳;她甚至把她最漂亮的裙子送給我,努力地把我打扮漂亮,而她自己似乎已經放棄一切的鉛華,隻把自己藏在像男孩一樣的短發後。

  我早上則常陪小波一起溫習功課,小波非常用功,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背誦英文。

  我們常常去學校的人工荷塘邊,他坐在小亭子裡,迎着清風朝陽背誦英文,我坐在荷塘邊的石頭上,一邊觀賞荷花,一邊用畫筆勾勒它們的亭亭玉立。

  畫累了,我就看小波背書,有時候無聊起來,也會故意打擾他。小波的定力異常強大,如果他決定了今天要背完多少東西,他就一定要背完,不管我在一旁做什麼,都不可能打擾到他。我不服氣,不相信他真的可以不分心,總是出盡花招地逗他。

  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理會我,我就開始大聲唱歌。從鄧麗君開始,學着歌廳裡的姐姐們,在他眼前,扭來扭去,抛着媚眼,嬌滴滴地唱:“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話兒要交代,雖然已經是百花開,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記着我的情,記着我的愛……”

  沒反應?

  我跳到小波前面的木欄杆上,好像站在舞台上,卷起一張畫紙,當作話筒,咬着舌頭,用含糊不清來表明唱的是粵語歌,一會兒低頭沉思,一會兒倚欄張望,做出各種痛心疾首的哀怨樣子:“人漸醉了夜更深,在這一刻多麼接近,思想仿似在搖撼,矛盾也更深,曾被破碎過的心,讓你今天輕輕接近……”

  還是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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