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湯媛失蹤以後,鐘離夢和嬌彤嬌卉失魂落魄跑出醫館大院,尋了一輛破騾子車一路狂奔回城中心,各自分頭行動,回府通知的通知,報官的報官。
嬌卉唯恐府衙欺鐘離夢面生,臨走之前還将腰牌解給她,“有了這個,府尹定會相信是裕親王府出了事。”
京師府尹的辦事效率比鐘離夢想象的快許多,關鍵他不敢不快啊,青天白日的截殺裕親王府護衛,與刺殺親王有何分别?簡直是謀逆啊!那可都是裕王的親衛!
府尹即刻差人戒嚴城門,同時也遣人趕往事發地核實案情。
案情如下:裕王府的掌寝連同一群女伴出來玩耍,突遇強人,損失大量金銀,在六名王府護衛的保護下成功離去,但強人貪得無厭,企圖綁架女眷勒索,六名護衛拼死抵抗直至全部犧牲,強人見勢不妙方才逃竄。
講真啊,整個過程漏洞百出,但府尹并不關注這些,他急的跑掉一隻官靴,隻拎着師爺的衣領子道,“快,快,封鎖城門,挨家挨戶的查,要是讓這夥劫匪跑了,咱們今晚一起死在裕王府!”
他為官三十年,還是在京師這種地方做府尹,見過的鬼比别人吃的鹽還多,隻看了一半的案情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那之後,張錄又親自登門給這位姓申的府尹“問安”,喜得申府尹的家眷還以為老爺得了裕王的青眼,各個翹首以盼,誰知張錄離開以後,她們的老爺過了許久才推開書房的門,面色慘白。
這回攤上事兒了。但這事兒申府尹死了也不敢說,不然小事就要變大事。張錄也沒瞞他,就說了一句,丢的人是府上未來的王妃,大人,王爺還在宮中面聖,接下來該如何做,小人隻能仰仗大人了。
好一個“仰仗”!申府尹汗如雨下,這事若是搞砸了,此生他的仕途恐怕也就止步府尹。
可終歸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京師的應變能力再好,也抵不過賊人大半年的準備,何況今日還是天時地利!是夜,賀綸得到消息那會兒,賀維早已帶着湯媛離京,直往西行。
與此同時,章閣老在文淵閣吐皿暈倒。
為此趕到裕王府的章簡莘恰好撞見還未來得及下馬的賀綸,竟是面色發青,少有的情緒外露。
他暗暗心驚,連忙小聲安慰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表弟,“殿下稍安勿躁,祖父不會有事的,皇後娘娘已經請命安排了皇上的禦太醫,人現在就在宮裡,醫藥都看在跟前。”
馮鑫朝章簡莘使了個眼色,默然搖首。
不久之後,章簡莘才弄清原委,簡直是沒誰比裕王更倒黴了,前腳“未婚妻”被擄,後腳外祖父就出事,什麼人才能扛的住?
他唯恐賀綸意氣用事,正想着如何勸他先以大局為重,賀綸已經策馬離開王府,并沒有出城追尋湯媛,而是直奔章閣老府。
章簡莘松了口氣。
但賀綸的幕僚蕭文達和張錄早在掌燈之前,也離開了京師。
那麼章閣老為何會在這關鍵的時刻怒極攻心?
緣由還得從去年賀纓大婚說起。甄閣老打量賀纓是不行了,竟破罐子破摔突然插手吏部調任一事,參吏部尚書章乃春以權謀私,置延綏軍務于不顧,暗中排擠徐子厚,扶植章簡明,犯了軍中大忌。期間還呈上了兩件章家以權謀私的罪證。
這罪證說大也不大,主要還是看明宗心情。甄閣老這麼做頗有點兒市井無賴的味道,同朝為官,誰比誰幹淨啊,他這時候扯這個無非就是怕章家在九邊成氣候。徐子厚再不好,至少能跟章簡明互相制衡,一旦被排擠出去,那延綏豈不要改姓章!
舉證章家,甄閣老這麼做無疑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他認定章家設套陷害賀纓在先,不然區區一個十六歲的大家閨秀,什麼日子不挑,偏偏選在親王大婚之日行狐媚之事,若說沒有長輩在背後唆使,誰信?
這樣一來賀緘就成了最大的受益人,成功保住了徐子厚在延綏的地位。其實甄閣老又何嘗不知跟章家對撕根本就是便宜了賀緘,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他甯願便宜老三也不想便宜章家的老五。
撕來撕去戰火升級,身體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章閣老怎麼也想不到動怒之後的下場竟是這般嚴重,他中風了。
這日賀緘閑适的坐在庚王府的樓閣深處品茗,勝券在握的男人,溫柔的臉上逐漸隐現邪肆的笑意。
此生确與前世大不相同,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加快了曆史的進程,擴大有利的,剔除有害的,且看賀綸還将如何掙脫這困局?
可惜得意不過片刻他就笑不出聲。
原來庚王府的探子來報裕王府上午死了六個護衛。據說是為了保護府中女眷,目前涉案兇犯在逃。
“單單死了六個親衛何至于将京師的府尹吓成那樣?”賀緘是何等人物,聽一句就猜出下面十句,直接抓住重點。
探子回道,“案子刻意隐瞞了女眷的身份,不過她們原就不是什麼大人物,倒也不曾引來特别的關注,隻是小人千方打聽,竟得知那報案的婦人姓鐘離。”
鐘離氏,那不是媛媛的姐姐嗎?賀緘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跟鐘離氏混在一塊兒的裕王府掌寝,除了湯媛還能有誰?
賀綸意欲立她為妃,不急才怪!可是恰好趕上章閣老出事,誰還能顧得上媛媛!
賀緘心神大亂,早已懊悔不疊,起身疾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