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卧靜谧如死水。
安靜的可聞針落。
湯媛面朝南抱膝而坐,粉腮被皿液中的熱氣蒸騰的火辣辣的。
好,好可怕,光是隔着布料看就好惡心,嘤嘤嘤。
夢境中的感受曆曆在目,再加上實物參照,她感覺自己一定會死的。
賀綸面朝北盤腿而坐,神情亦是難得的尴尬。
感覺莫名的羞恥是怎麼回事?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控制力,隻要稍加分散注意力斷不可能在人前失态。即便對目前最吸引他的湯媛也沒到那個地步。這事兒不光丢人,還反常!
他想起午膳時高玲玉端上來的酒。
不可能啊,鹿皿酒他從前也喝過,這東西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也沒見誰喝了它在人前失态啊!
香爐中朦胧輕煙依舊袅袅,味道很好聞,又甜又媚,剛開始還不覺得的,現在居然有點……嗯,心裡癢癢的。湯媛下意識的抱緊膝蓋,不由自主的想起賀綸的腿,啊呸呸,又想起他親她時壞壞的樣子,看起來吓人,其實還挺溫柔的,除了嘬疼她那次……而且他的味道也很清新,好像沒有那麼惡心,像是清冽的甘泉……
賀綸忍了一會兒,疑惑很難不轉向今日這爐聞所未聞的熏香上。
“喂,快點把香滅了。”習慣使喚人的人,就連明知香有問題也不急着自己動手。
他紅着耳朵轉過頭瞪她。
湯媛正有些迷糊,聽見聲音也本能的回過頭,一張紅潮欲退未退的粉腮,似三月的桃花一般嬌豔,動人的眼眸因空濛而略略煙視,賀綸心口一緊,深色的眸光自她勾人尚不自知的眉眼緩緩滑落,定在那微微啟開的小嘴上。
男人和女人之間本就存在一種天然的暧昧的磁場,倘若還是兩個年紀相當,外貌出色的年輕人,又沒有皿海深仇,且同處這樣一間一塵不染的華麗室内,清香缭繞,神魂動蕩……賀綸的自制力在她淺紅色的小嘴上潰不成軍。
屋子外面,馮鑫仍在豎着耳朵聽動靜,講真,這裡的隔音很好,隻要不放開嗓子吆喝,根本就啥也聽不見。
所以年輕人們已經漸入佳境了!
且說兩個漸入佳境的年輕人已經抱成了團。
湯媛醒過神就發現自己已被賀綸襲在下面,脖頸傳來又癢又痛的觸感,接着是耳垂,最後口中滿是他的氣息。
當女孩子尚處茫然之時,基本沒什麼反抗力,他第一次安安穩穩的噙住了她,溫熱而香滑,像是小時候吃的那種涼糕,晶瑩剔透,也生平頭一次生出了無法克制的放縱。
直到耳畔傳來她清晰的嘤嘤哭泣,賀綸才稍稍清醒,安慰了她兩句,重又堵住她的嘴。嗯?為什麼她的衣結這麼難解,全是死扣!
這裡也是!
這裡還是!
他簡直要爆粗口了,怎麼腰帶上全是?外面一條,裡面兩條,她是把所有繩子都綁在了身上嗎?
真真兒是急死個人!
賀綸的喘息越來越急促,腦子也終于完全清醒,原來人家這是早有準備呢!
恐怕來月事也是騙人的吧!
否則母後不會設計他這一日與她燕.好!
賀綸氣的興緻瞬間褪去一半,有心撕開那薄薄的布料當場揭穿她,可他不知在何時已經将她當成了女孩子,不再是沒有性别的下人。而男人對女人總是存在憐惜之心的,如果他太過分,她會很傷心,就像現在這樣。
“别哭了……元宵。”
許久之後,在門外還在琢磨時間怎麼這麼長的馮鑫看見兩扇阖緊的門被人猛然拉開,湯媛發鬓微亂,捂着襟口沖了出來,眨眼消失在庑廊的盡頭。
此事很快就傳進了章皇後耳中。
并未侍寝成功!還擅自跑出房間!
所以,她是在反抗賀綸?
“殿下有沒有受傷?”章皇後問。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眸中的銳利方才褪去,卻仍是怒不可遏。此等目無尊上的婢子,不嚴懲實不能消心頭之恨!此番湯媛若是個普通宮婢,做下這等公然反抗皇子之事,不管放在哪一宮都是要拖下去杖刑的,運氣好,打十棍子,不好……就是一丈紅。
章皇後到底念着她的“特殊”才讓人去掌嘴略施小懲。
結果那内侍連忙解釋道,“娘娘息怒!殿下說……說不怪湯掌儀,因為她來月事了。”
嗯?怎麼會這麼巧?
章皇後挑了挑眼角,火氣不由消了幾分。
巧是巧了點,然而似湯媛這個年紀,月事時間不準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隻當她今日沒福分吧。
“是了,老五現在在哪兒?”她不由擔心兒子,喝了鹿皿酒又聞了依蘭香,到頭來卻啥也沒做,會不會傷身子呀?
那内侍小聲回道,“殿下說新換的熏香挺好聞,就是聞多了精神不濟,太陽穴隐痛,正在由文太醫看診。”
啊?
章皇後神情大駭。
這下可正中了她的死穴,賀綸就是她的死穴。
她急言厲語道,“還愣在這裡幹嘛?還不滾回去伺候殿下!盧嬷嬷,你去看看,有什麼情況快些來與我說!”
原是一心想借湯媛的氣運給賀綸,殊不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險些害了兒子的身體。縱然身子骨再好,那也是千金貴子,怎能不問太醫就給他胡亂用香!思及此處,章皇後悔不當初,此後再不敢胡亂行事。
另一邊,賀綸召來文太醫,仔細詢問了一番依蘭的功效,果然如他所料,臉色不由黑了黑。
文太醫問他頭還痛不痛?
痛什麼痛,那不過是說來吓唬母後的。倘不這樣誰知道她以後還會做什麼糊塗事!不過從這裡,賀綸已然完全笃定章皇後隐瞞他的那件事與湯媛脫不了關系,且關鍵點就在于讓湯媛為他侍寝。
否則他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令皇後如此關注一個宮婢?
話說湯媛“榮升”景仁宮掌儀,成功的為皇後壓制災厄,一時間飽受矚目,隻待皇後臘月平安誕下龍子,想不升官發财都難。不少宮人開始私下議論她是個有福的,面相又如何如何的好。
此時深宮之中,隻有兩處平靜的不見半分漣漪,一個是死寂沉沉的壽安宮,另一個則是略顯蕭索的西梁殿。
盡管這幾日景仁宮與養心殿不時傳來厚賞,金銀美人應有盡有。
盡管父皇說這也算他的孝心,皇後與腹中的皇弟能平安無事,得記他一份功勞。
唯獨沒有人問他願不願意,仿佛拿走他的東西是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他心中隐痛,而那些模糊的,刻意想要忽略的前世記憶,已如浪濤般再次翻湧而上。
他的母妃是不夠好,可是他已經替她償還了三年,幾次死裡逃生。
他沒虧欠過任何人,憑什麼因為章皇後的惺惺作态,就要強奪他的媛媛?
上一世,他眼睜睜目睹賀綸欺負了她。
這一世才提前将她攏在身邊護好,卻依舊躲不過這遭厄運。
當他不惜動用了手中僅有的勢力查探景仁宮時,得到的卻是章皇後在瑞通館蓄意安排媛媛為賀綸侍寝,媛媛因為提前來了月事才逃過一劫。
想到此處,他已是雙眸酸澀,隐有淚光。
前世,他與她兩情相悅後發生那種事都何其困難,簡直不敢想象在她不願的情況下,她得受多少罪。她被章皇後打包送去裕親王府時還在床上躺着,若非賀綸良心發現,仔細照料了她半個月,他毫不懷疑媛媛會死掉。
他不想殘害手足,可手足從來都沒善待過他。
前世,他唯一對不起的手足就是老六賀純,眼睜睜看着還不滿十歲的他死于家族内鬥,那或許也算償還了章皇後欠下的孽債。
五月初,身體痊愈的賀纓在甄閣老的安排下與布政使房大人的千金定親,亦正式出宮開府,受封恒親王,賜邸尚恒坊恒親王府。尚恒坊依山傍水,常有紫氣東升,隐有潛龍之勢,并設有兩座富麗堂皇的親王府,賀纓得了一座,另一座裕親王府除了賀綸不作他想。
不過章家多少還是有些異動,不可能對聲勢愈發壓不住的甄家無動于衷。現今内閣雖然沒有被甄閣老把控,但他畢竟是首輔,明面上,不管章閣老服不服氣,都要低他半個頭。
但甄閣老的性格有一樣缺陷,過剛過硬。這種人在作風上令人無法挑剔,家風亦是嚴謹,父子孫三代成親不滿六年不納妾,族中子弟十六歲前身邊使喚的唯有小厮,十六至成親前方才安排兩個年長三五歲的丫鬟。是以,京師有不少貴女願做甄家婦。可這種性格帶來的另一個負面影響卻很糟糕,那就是極難與級别差不多的同僚融洽相處,這還是不最緻命的,真正緻命的是他得罪了禦前大總管兼秉筆太監孫耀中還不自知。
賀緘前世專門查過此案,這大概是導緻甄氏一族敗落的主要原因。甄家沒落以後賀纓的下場可想而知,頭一個要他死的就是賀維。
此生賀緘卻不想甄家敗的如此快,更不想便宜了章家,不讓他們再多互撕幾年,如何償還無辜的媛媛。
是夜,春風得意的甄閣老于書房中潑墨揮灑豪情,猛然被一支箭射中,險些吓尿,幸而那箭矢隻是擦着他衣擺飛過,待看清箭矢上綁着的字條,老臉登時風雲變色。
再說回無辜的湯媛,那日躲回房間也是後怕不已。
她好像踢到了賀綸的……呃……就是那個地方。
就算她給自己做了被狗撒泡尿的心理建設,可事到臨頭還是有些懊悔。真不是誇張,人在極端恐懼之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真的震耳欲聾啊,當賀綸開始扯她腰帶時她就控制不住了,踢完了才發現他好像很痛苦。
那地方果然脆弱,才一個擦邊腳居然就能将不可一世的他打趴下,但是她覺得待賀綸恢複後被打趴下的就是自己了。
沒錯,因為怕挨打,她提前逃奔。
逃回去想了幾多對策,誰知對策都想了五個,也沒見賀綸上門揍她,更沒有想到的是皇後竟然也放過了她。
真的就這樣不痛不癢的揭過去了!
運氣好的她自己都感覺不真實。
也開始反思自己魯莽行為的後果。
傻姑娘,清.白再貴能貴過命?
為保貞.潔而自盡的女人不過是被男權洗了腦,人這一輩子哪能沒坎坷,被欺負也是一種坎坷,時間會治愈一切。賀綸那種桀骜不馴之人,雖然缺德但肯定不屑撒謊。倘若她重提那個承諾,而他又表示還未失效,那真可謂一個巨大的轉機。
她再将正六品羽林衛的條件換成自由。
這對賀綸而言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一夜換一輩子的自由,這種機會或許再不會有第二次。
湯媛不想老死在這裡,且還是以精奇嬷嬷的身份。而就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事人家賀綸答不答應還是個未知數呢,畢竟于他而言,根本不需要承諾什麼就能得到她。
想到這裡,她又有些氣餒。
誰知這才第三天,他又來了!不是說好五天來一次的嘛!
而且她……她大姨媽還沒走呢!
甫一看清朝這方踱步而來的人是賀綸,湯媛剛剛做好的心理建設突然又開始松動,趁他還未發現自己,她的身體已經先于意識偷偷往木繡球花叢躲。
湯媛啊湯媛,你不能這樣沒出息。
哄好了他真的有巨大的好處!
其一,他身份特殊,利用得當的話,真能幫她一把。至少這是景仁宮一派唯一有可能幫她的人;其二,這是一頭順毛驢,不能逆摸。
可她還是怕呀,誰讓她想通此節之前踢了他那個地方!
以賀綸的性格,多半得像踹飛劉曉德那樣踹飛她。
可,可人家是少女啊,窩心腳什麼……難看不說,小籠包也受不了呀。
不如跟他商量商量,以和平的方式确定一個地方?
那恐怕在挨一腳之餘還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湯媛撅着屁.股一面往花叢深處貓,一面豎起耳朵聽動靜,直到撞上一個東西退無可退,她才捂着嘴驚詫的轉過頭。
賀綸面無表情立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