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賀綸便在外院與傅瑾年把酒言歡。
傅瑾年雖然略有拘謹,但天性開朗氣度不凡,閑談之中倒也跟上了賀綸的節奏。
就寝之前,賀綸反複咀嚼茶葉漱口,倒不是怕酒氣熏了湯媛,他是怕熏到自己。
湯媛覺得他應該是處女座,幹淨的令人發指,也令身為女人的自己都有點兒自卑。
講真,她就從沒在他身上聞見不好的味道,說好的臭男人呢?即使練過劍,身上的汗味兒也沒有多明顯,一開始湯媛隻以為是他個人衛生好的緣故,但相處的久了,才不得不承認,賀綸這個人天生體味就輕。
從中醫方面來解釋,大概就是體質比正常人潔淨,雜質極少,這樣的人不但耳聰目明,體息清新,據說壽命也都很長!
所以他身上的沉榆香也比别處的好聞。
此刻聽見簾外傳來賀綸的腳步聲,湯媛連忙鑽進被中假裝熟睡,不料睡了半天身後也沒有動靜。
人呢?帶着這樣的疑惑,她悄悄将被角掀開一條縫,赫然發現賀綸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你是飄過來的嘛!
為啥一點動靜都沒有?
冷不丁的被吓一跳,湯媛氣得朝他扔枕頭。賀綸偏首避開,順勢滑進她被窩,“你虛不虛僞啊,還裝睡!其實就等着我進來抱抱,這樣抱,對不對?”
被人當場揭穿,湯媛臊的滿臉通紅,羞惱的去推他,他卻故意把手放在她腋下,做出享受的神情。
那是她的癢癢穴。
簡直是要了她的命啊!
啊哈哈,湯媛又笑又哭,滿床打滾!
兩人在帷帳内撲騰,不一會兒女孩的腔調就變了,如泣如訴,嬌嫩的仿佛花露。
嬉鬧不過是為了哄她放松,賀綸真正熱衷的是如何在她的身上暢通無阻的逞兇。
“不……不行。”她軟弱的叫着,很不喜歡燈火通明的暴露在年輕男人的眼中,也試圖爬去熄燈,卻被他攥住腳踝拖了回去。他就是要看清她,看清早已好奇不已的神秘。
所以男人攻略女人的心就是為了攻略更多的姿勢吧?湯媛唯恐自己精.盡人亡,打着姐夫值夜不在家的旗号跑去槐花巷陪姐姐,連續陪了三日才敢回王府。
幸而賀綸大度,并未抱怨。
其實他還是蠻講道理的,壓根就沒有湯媛想象的那麼粘人。
之前的癡纏還不是因為得不到。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現在是什麼情況,完完整整的占有了觊觎已久的女人,也就不存在患得患失的心态,那麼,對湯媛的新鮮感多少也會有所淡化。
此外章閣老的身體每況愈下,使得賀綸每日遊走在明宗和章家之間,忙的團團轉,再加上他有意克制,如今都不用湯媛躲,壓根就沒空碰她。
而湯媛本身也不愛粘人,這讓賀綸感到舒适。
也令馮鑫松了口氣。之前還真怕她恃愛撒潑,騷擾王爺,可男人的天下在外面,豈能與女人終日在内宅厮混?現在看來,湯媛的心性确實能勝任主母。
卻說湯媛,見賀綸繁忙,便将心思放在他的起居飲食上,每日都雷打不動的為他煲一盅羹湯,其他的也不必多說,因為馮鑫比她更周到,那是看着賀綸長大的老人。
主要湯媛也沒談過戀愛,更不懂别人家是怎麼談的,她就是根據自己的心意以及觀察别人的心意,說白了,她把談戀愛這種事也當成一份過于理智的工作。
然而她的姐姐鐘離夢在這方面似乎就不如她,當着姐夫的面兒不提,背地裡居然掉金豆子,也不怕人笑話。“自從來到京師,他就像蝴蝶飛入花叢,白天與同僚忙的腳不沾地,晚上又與上峰吃酒應酬,回來滿身都是脂粉味。”
原來是在抱怨傅瑾年冷落了她。
湯媛卻堅信自己看傅瑾年的眼光,笑着安慰姐姐,“難道姐姐希望他不與人來往,不與上峰交好,每日下衙隻悶頭回家陪你嗎?”
鐘離夢抱着景哥兒語凝。
湯媛繼續道,“我相信姐夫的為人。那京師的酒樓我是見過的,裡面吹拉彈唱的伶人不分男女皆塗脂抹粉,就算你不湊過去,在那樣的場合坐一會子,出來也是脂粉味兒。王爺身上就有,但他帶我去玩過,回來我身上便也有了。”
鐘離夢不禁羞愧,白白年長妹妹五歲,卻在婦德上相差這麼多。
她垂眸嗫嚅,“我也知道他是好的。”
鐘離夢沒經過大風大浪,性格難免要比湯媛嬌弱,也就顯得更依賴傅瑾年一些,而傅瑾年又素來疼愛她,說穿了,就是慣得,這導緻兩人相處,湯媛更像姐姐。
“姐姐,你可不能胡亂猜測姐夫,像他這樣的好男人,在京師絕對找不出三個。”湯媛實話實說。
傅瑾年也算出身小富之家,衣食無憂,這樣的公子哥兒哪個身邊沒個伺候的?但根據湯媛這段時間的觀察,槐花巷除了姐姐和幾個相貌普通的丫頭仆婦并無姿色嬌美的女子,可見傅瑾年的屋裡沒有人。
鐘離夢這才抿唇而笑,小聲道,“他确實是好的,成親之前就承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說到後面,早已羞的擡不起頭。
傅瑾年十七歲就趴在她家牆頭上保證,這輩子唯卿不娶。
但鐘離夢很快就從羞澀和沉醉中清醒,小心翼翼的看向湯媛。妹妹跟她不一樣,嫁的人是裕王,固然光耀門楣,一生榮寵,但也很難再有她這樣小夫小妻的恩愛。此時妹妹嬌豔正濃,自然有大把的好時光來共度,但未來,不管是出于子嗣還是男人的需求,王府都不可能不添人。
她傻乎乎的說一生一世一雙人,豈不就是在戳妹妹心窩子?思及此處,鐘離夢不由緊張,連忙描補道,“是姐姐婦德有虧,一時忘形,其實女人家要想過得好,關鍵還是在于相夫教子,夫妻同心,其他的……不過是給夫君添的小趣味兒,男人也是人,新鮮的東西嘗完也就完了,隻要知道回家找你就是,是好,好的。”
越解釋越磕巴,終究還是為了湯媛能過的舒心罷了。
湯媛垂下眼睫,掩口而笑。關于未來,她也不是沒想過,醋多少要吃些,不過賀綸和賀緘終究不同,而她的心态也跟從前不同,等到了更大的年紀,或許就更不同,可能就不會拘泥于小情小愛,反正賀綸把最純粹的給了她。
再說等他納妾那會子,她約莫已是中老年婦女,就算吃醋也不會跟小姑娘鬧的太難看。
“姐姐,我知道你的好意。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有錯,更不要怕被人恥笑。”湯媛拉着她手安慰,“而且王爺待我很好,我覺得三十歲之前,他的眼裡除了我再不會有别人,将來就算皇後賜一兩個小妾,他呀最多也是去一兩晚,絕對睡不出‘人命’。”
賀綸承諾此生隻要她生的孩子。
她倒是自信的很。鐘離夢望着她,哭笑不得。
湯媛卻是一本正經,“你相信輪回嗎?我們此生在意的人下輩子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所以活着的時候得好好珍惜。”
鐘離夢被她說微微一怔,想起了傅瑾年,隻有說不盡的不舍,哪裡還有空再計較他冷落自己。
而傅瑾年确實也如湯媛所料,并沒有被京師的繁華迷了眼,好不容易熬到休沐,回家就掏出珍藏了兩天的紅藍閣胭脂,獻給鐘離夢。
鐘離夢卻是心疼不已,“誰讓你買這麼貴的東西,如今我帶着景哥兒,哪裡需要用到這些?”
傅瑾年挑了一點抹在她唇上,“娘子忘了我嗎?我想吃娘子嘴上的胭脂……”
恩愛的暖流瞬間沖淡了連日來的疏遠。
這日,趁着天朗氣清,紅光滿面的鐘離夢邀請湯媛去大慈寺後山遊玩。
景哥兒一直不肯躺下,非得要人豎着抱不可,他一路睜大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張望,在他眼中,一花一葉都充滿生機。
仆婦們在草地上鋪設巨大的防潮毛氈,再鋪一層柔軟的毯子,湯媛将景哥兒放在上面,像是看不夠般逗笑着。
王府護衛則在周圍設下步障,隔絕了閑雜人等,這就是特權的好處啊,步障内的女人則盡情玩耍,林中百花盛開,溪水潺潺。
片刻之後,怡口齋的下人就送來了新鮮出爐的點心。
顧七上前對湯媛微微欠身,“今日依舊是女客過滿,店裡勻不出女工,鄭管事便支我過來。”
湯媛颔首微笑,“有勞你了。”
顧七連稱不敢,将食盒遞給俏臉微紅的嬌卉,然後後退兩步,規規矩矩的站立,目光始終不曾亂瞟。
他在等,等嬌卉移出糕點,再将食盒帶回。店鋪有店鋪的規矩,一針一線皆記賬在冊,即使是服務自家主子,也斷沒有将食盒留下的道理。
人都有好奇之心,鐘離夢也不例外,她打量顧七的神色難免驚豔,正想詢問湯媛,卻見湯媛已經跑去摘溪畔的覆盆子。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嬌彤忽然放聲尖叫,“蛇!有蛇!七步倒啊!”
鐘離夢神情劇變,拔腿奔向湯媛。嬌卉丢下糕點,亦是朝溪畔狂奔。
如此動靜,當即驚動守在外面的護衛,紛紛拔劍沖了進來。
七步倒,顧名思義,走七步就倒下,雖然略有誇張,但毒性蔓延全身的速度之快它排第一,别的蛇确實就不敢排第二。即便逮住它,傷員也不可能有命等大夫配出解藥。
可即便如此,護衛也得将那條蛇砍死,萬一湯娘子能撐到大夫過來呢!
鐘離夢甫一撲過去,抱着湯媛的胳膊就要吸,卻被湯媛推開,“不,不用你,你要喂景哥兒,嘴巴上還有傷口……”
鐘離夢悔恨交加,淚如雨下,她不懂這種地方為何會有毒蛇!
尤其還是七步倒!
這怎麼可能?
這當然不可能,但此刻誰還有工夫細究,湯媛一旦有個好歹,誰都别想脫身。
就在湯媛推開鐘離夢之時,嬌彤已經開始狂吸傷口的毒皿。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來,迅速勒住湯媛右臂,不容分辯道,“煩請這位娘子和兩位姐姐抱住湯娘子,别讓她亂動。”
鐘離夢已經吓傻了,本能的抱住湯媛。
嬌彤除了吸皿,啥也聽不見。
“我在醫館做過兩年學徒,你們再不配合,她就真要死了。”顧七推開嬌彤,先用帕子擦了擦傷口的口水和毒皿,轉而拔下湯媛的發簪,道一聲得罪了,然後用力一劃,傷口頓時皿流如注。
呃……湯媛疼的眼冒金星。
隻覺得被男人攥住的胳膊快要斷了,疼的發麻。
人命關天,誰也沒敢提男女授受不親,再不親總比湯媛死了,大家跟着陪葬強啊!
隻能膽顫心驚的望着女孩柔嫩纖細的胳膊被男人勁瘦的手牢牢握住。
護衛們也懵逼了,主要他們想不出阻止的理由,總不能踢開顧七自己上吧!
顧七擡眸看向半暈的湯媛,仿佛是笑了一下,俯身用力吮住她胳膊。
痛的湯媛揚手就要推他的頭,卻而被他輕輕松松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