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明珠休息了。
我走出了外面。
愛,是相互的。
愛情需要疼人,自己也需要被疼,假如自己隻有付出,沒有得到等應的回報,遲早會心理失衡。
黑明珠便是失衡了。
她的愛是十分的狂烈勇往直前,她說不會放棄,但是最終還是被傷到了心。
沒有哪個人真的會對愛情隻付出不索取回報,一切的付出,都是為了得到,假如付出被辜負,那便傷了心。
黑明珠是傷了心。
她的愛,氣勢如虹,讓我自己看着都羨慕能夠愛的那麼轟烈灑脫,但灑脫也隻是表面的,心裡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她真的傷了心。
不光是孩子,不光是說我沒有好好陪她,還有我心裡的愛誰的搖擺不定。
愛情本身就是一件純粹的事情,假如一個人遊移于多個人之間,隻能說那另外的人沒有走進的心底。
黑明珠确實走進了我的心中,卻沒有走進到心底,而賀蘭婷,是徹底的占據了我的心底。
直到确認黑明珠睡着了,我才出了病房。
黑明珠爺爺盯着我看着,他站着,就這麼盯着我看。
我說道:“你要是打我,我也毫無怨言。”
他說道:“你過來。”
他拄着拐杖往前走,往走廊那邊走,這個倔強的老頭子,終于也拐杖不離身了。
他的确是老了,不服老是不行的。
到了走廊的那邊盡頭,他站住了,背對着我,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并不知道黑明珠有了我的孩子。
他隻知道,黑明珠被殺手狙擊槍追殺,逃命過程中被車撞倒了流産。
我說道:“孩子是我的,我造成的。”
他低着頭,不說話。
我說道:“我沒有保護好她,我的錯。”
他說道:“孽緣。”
孽緣。
好吧,是孽緣。
接着,他說道:“你們的事,我不想管,一點也不想管。我看見我就頭疼。可是你呀你,你能不讓她那麼難受嗎!”
我說道:“對不起,爺爺。”
他說道:“這苦命的孩子。”
他在歎黑明珠命苦。
我說道:“我以後,會好好照顧她。”
說得我自己都心虛,我隻要在她面前,我就隻會傷到她。
有時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幹脆離開,誰也不靠近的好。
但這樣子怎麼行,兩個女人都重傷,兩個女人都住院,我怎麼能離開。
先把她們照顧好了再考慮什麼鬼愛情吧。
去了賀蘭婷那邊看望賀蘭婷。
她已經休息得很好了。
當看到我進來的時候,她難得的露出了她的微笑。
冰山雪蓮開花了。
我走進來,拉了個凳子坐在她的床頭,然後給她削平果。
削好了蘋果,我給了她。
賀蘭婷說道:“你吃吧,我不餓,也不渴。”
我說道:“好。”
我咬了一口,吃了起來。
賀蘭婷說道:“抓到人了。”
我說道:“是啊,抓到了。”
她肯定已經收到了消息。
我說道:“不想讓你又跑出去,所以我沒讓他們告訴你。”
賀蘭婷說道:“累嗎。”
我一怔,她極少有關心我的時刻。
愛情,說來無非都是兩個凡夫俗子之間的普通生活,都會體現在互相的關心上,就是累不累,餓不餓,冷不冷。
明知道你吃了飯,還問你餓不餓,明知道你穿了衣服,還叮囑你多穿衣服,明知道你剛睡醒,還會關心你有沒有睡好。
我又咬了兩口,賀蘭婷是要變了性格嗎。
我說道:“你突然這樣子,我有點不習慣。”
不是有點不習慣,我是根本不習慣這樣子。
我根本不習慣她變成這麼溫柔的樣子,這麼溫柔的對我的态度。
賀蘭婷說道:“我也可以變溫柔,我也會談戀愛。”
我說道:“之前看你就不會談。”
她說道:“女人談戀愛,智商會降低。”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說,如果她談了戀愛,智商會變低,在她那麼忙着對付四聯集團的時候,她根本不能分出心來,根本不能。
我說道:“那我明白了。那現在這樣子,是你假裝的,還是你真情流露?”
她臉闆起來:“假裝。”
我說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有那麼溫柔。”
賀蘭婷說道:“是,我不溫柔。”
她看着我。
我看着賀蘭婷,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心裡想着太多的東西。
我本來想握着她的手,但是還是沒有伸出手。
我問道:“當時你在海上,我遊泳進去發現你,你和我說,說強忍着不死,是因為有事要和我說,請問,是什麼事啊。”
賀蘭婷說道:“請問?”
我說道:“是啊,請問。”
賀蘭婷說道:“哦,真客氣。”
我說道:“那是啊。”
她一下子就能感覺得到我有點微妙改變的情緒,問我道:“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她以為我和黑明珠纏棉上了,所以會這麼問。
我說道:“沒有,什麼也沒有做。你倒是回答我啊。”
賀蘭婷說道:“沒什麼想跟你說的,就是不想死。就忍着不死。”
我說道:“你不說。”
賀蘭婷說道:“你也不說。”
我說道:“好,我說。黑明珠懷了我的孩子,被林斌派人追殺,被車撞了,命保住,孩子沒有了,然後我之前想着和她結婚的,因為她不想留着孩子。”
賀蘭婷打斷我的話:“你想和她結婚,是因為覺得對不起她?”
我沉默片刻,說道:“有點吧,畢竟我自己有錯。”
我不想說我想着,幹脆誰都不要,但這個念頭能想到,我能做得到嗎。
賀蘭婷說道:“知道那天晚上我飄着海面上,在每次要暈過去的時候,是什麼讓我堅持的嗎。”
我說道:“不知道。”
她說道:“見你最後一面。”
我說道:“是,是嗎?”
她說道:“我有些話,想要告訴你。之前讓你進監獄來,我沒有想着說要報複你,你心裡會這麼認為我嗎。”
賀蘭婷本身是個善良的人,以前覺得她是那種冷酷無情,誰惹她她就滅誰的人,但我真的錯怪她,以前對她不了解,現在看來,她确實不會做出那樣子的事。
我說道:“以前我錯怪了你了,對不起。”
賀蘭婷說道:“你問我為什麼不能好好和你談戀愛,我和你說過,我不是黑明珠我羨慕黑明珠,她們很自由,不會像我一樣。”
我說道:“現在都知道了。”
賀蘭婷說道:“以前我對你不好,以後我會補償回來。”
她看着我,溫情脈脈。
我說道:“可是,你能放下這些心結嗎。”
她問我:“什麼心結。”
我說道:“黑明珠和我之間的那個事。”
她說道:“那不怪你,已經過去了。除非,你現在還惦記着她。”
我說道:“可我就還是挺惦記着她,我心裡很亂,她有了我的孩子,然後現在孩子沒有了。”
她沒有說什麼,隻是看着我。
我說道:“我需要一些時間去處理自己心裡的這些問題。”
賀蘭婷說道:“你連自己愛誰你都不知道?這還用考慮嗎。愛誰,就勇敢去追。走下去。”
我說道:“我。對不起。”
賀蘭婷問:“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我說道:“我們還是,先做朋友吧。”
她皺起眉頭:“朋友?”
我說道:“是啊,我們,還是先做朋友吧,我,我實在誰都不想對不起,我一直都在傷害你們。”
她說道:“我不缺朋友。”
我說道:“先做朋友,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隻是做朋友,也,挺好的吧。”
她瞪着我,盯着我的眼睛。
我先退出來了外面,看出來,賀蘭婷還有很多話想和我說。
但我說了我們先做朋友之後,她心裡面的所有的話,都倒不出來了。
我站在角落的陽台處,抽着煙,看着遠方。
前面的路,該何去何從,我該怎麼選擇。
林斌已經消滅了,我肩上的重負放了下來,我對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早已厭倦,如果可以的話,我甯可回到寵物店去給寵物洗澡。
可雖然心裡這麼想,過慣了這有錢生活的我,又怎麼能退得回去到那一步,每個月領那幾千塊錢的工資。
也許我可以自己做點事業,不太大的事業,遠離這打打殺殺的江湖。
但一個人走到哪裡,哪裡又不是江湖?
阿楠走過來,對我說道:“張總,明珠姐出院了。”
我一愣,說道:“出院了?不會吧,她不是要留院觀察嗎。”
阿楠說道:“他們說她出院了,已經離開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剛才在裡面,我沒有敢叫你。”
我說道:“這種事你就叫我啊,幹嘛不敢叫!”
黑明珠還很虛弱,剛才是睡了一下,這還沒睡醒吧,還是睡醒了,就立刻出院了,她還需要留院觀察治療。
我趕緊給黑明珠打電話過去,她倒是接了,我問她怎麼出院了。
黑明珠說她想回家靜一靜,回她爺爺那裡的家。
不想呆在醫院。
還說叫我先不要去看她,她心情不是很好。
心情不好,就叫我不要去看望?
黑明珠在想着什麼。
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她心裡難受受不了,也不能一個人自己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