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個時辰,牛車到了鎮門口,誠如顧南所說,鎮門已經關了,門前黑漆漆的,連個燈籠也沒有。
顧東停下了牛車,搓了搓手,鼓足了勇氣,大着膽子對着城牆上面喊:“有官爺在嗎?家裡出了事情,想要進鎮上一趟。”
暗夜裡,鎮門口很靜,他這一嗓子傳出去很遠。
幾乎是喊聲剛落,城牆上露出了半個腦袋,對着幾人的方向怒喝:“大晚上的在門口叫喚,找死呢?”
顧東點頭哈腰,帶着讨好的祈求:“官爺,請您行個方便,家裡人在鎮裡出了事,我們是急忙趕過來的。”
“出了事?是死了,還是被人賣了?我告訴你,就算是死了,或者被人賣了,這鎮門也開不了,識趣的趕快滾回家去,别惹惱了小爺,否則有你的好果子吃。”
衙役不耐煩的開口,一句好話也沒有,雖然這春末的天氣已經不冷了,可誰不願意躺在家裡美美的睡個大覺,偏今天輪到他看守大門,心裡本來就有火氣,又來了這麼幾個不長眼的,火氣一下對幾人全部撒了出來。
顧東還要祈求,顧雅箬攔住他,拿出一兩銀子放在他手裡。顧東詫異看了她一眼,自己這個二弟家什麼日子他知道,都都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怎麼會有銀子呢。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顧東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舉高了銀子:“官爺,小民也知道打擾您了,特意給您備了一兩銀子,您看看,能不能放我們進去?”
聽到有銀子,“噌”的一下,城牆上又露出了一個腦袋,使勁的揉着眼睛朝下看了看,黑乎乎的,隻隐約看到幾個人影,别的什麼也看不起清。
先前的衙役眼睛亮了起來,這鎮門口小,每日隻有兩名衙役輪流值守,如果真的有一兩銀子,那一人可是五百文呢,轉頭,看着另一名衙役,問:“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被問的衙役又朝下瞅了瞅,依舊是什麼也看不見,摸了摸腰間的大刀,點頭:“我看八九不離十,要不然我們下去看看?這一兩銀子雖然不多,也夠我們喝幾頓小酒的了,不要白不要不是?”
先前的衙役點頭,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城牆,來到門前,使力将門闩拿下來,将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這才看清外面停了一輛牛車和三個衣着破舊的鄉下人,當下認為自己受騙了,就他們這樣的,連飯也吃不飽,那裡還有多餘的銀子,剛要呵斥幾句,出出心中的怒氣,顧東将手裡的缰繩交給了顧灼,拿着那一兩銀子到了門前,舉到兩人面前,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兩位官爺辛苦了。”
真的是銀子,其中的一人眼睛更亮,伸手就要接過去,被另一個阻攔住,上下打量了顧東幾眼:“你們家中是何人出事了,出的什麼事?”
顧東連忙回答:“我那弟媳婦在大戶人家裡做工,今天傍晚有人捎信回去,是出事了,我那弟弟腿腳不方便,我便帶着我那侄兒和侄女過來了,麻煩二兩官爺行個方便。”
大戶人家裡的規矩多,經常有那被處罰的下人,衙役早就見過,已經見怪不怪了,聽他說完,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顧灼和顧雅箬,伸手接過銀子後,對着同伴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緩緩的将大門推開了一個能容牛車進去的縫隙:“進去吧,我可告訴你,今夜别再回來打擾我們兄弟兩個。”
他話裡的意思顧東哪裡不明白,無非是讓他們不要出來了,可當下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點頭哈腰,一番道謝之後,回了牛車前,趕着牛車急匆匆進了鎮子裡。
鎮裡的街道上還有過路的行人,顧雅箬拿出紙條,一路打聽,才順着人們指引的方向來到張氏做工的地方,王财主家。
看着眼前氣派的雕花大門,顧東咽了咽口水,鼓足了膽子上前敲門。
“誰呀?”
門内傳來不耐煩的喝問聲。
“我,清水村顧家的,過來接人。”
裡面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好一會兒大門才打開,門房探頭出來,眯眼打量下顧東:“你們是顧家的?”
顧東連忙應:“是,我們是顧家的。”
“來的倒是挺快,等着,我去禀了太太。”
話說完,大門“哐當”一聲又被關上。
顧東後退了幾步,站在牛車前等着。
大概有半炷香後,大門才又重新被打開,門房走了出來:“你們随我進來吧,我們太太在裡面等着。”
“哎,好!”
顧東應聲,腳剛要移動,顧雅箬攔住他:“大伯,您看好牛車,我和大哥進去。”
“這……”
顧東有些不放心,兩人的年紀還小,張氏又不知是什麼情況,要是兩人再不小心得罪了那太太,那就麻煩了,可這牛車他也不敢扔下不管,要是真的丢了,就算是賣了他全家也賠不起。
“大伯,放心,我們接了娘就出來。”
顧東沒法,再三囑咐:“你們見了太太以後,多說好話,千萬不要沖撞了她。”
兩人應聲,顧東這才擔心的看着兩人走了進去,大門再次在自己眼前合上。
看門人領着兩人穿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才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
看門人停住腳步,恭聲回禀:“太太,人帶來了。”
“讓他們進來!”
一個略有些威嚴的蒼老聲音從屋内傳來。
看門人站着沒動,顧灼和顧雅箬走了進去。
屋内,一名五十多歲的女人端坐在主位上,正端着一杯茶水在慢慢的飲茶,看着慈眉善目的,一點兒大戶人家當家主母兇惡刻薄的樣子也沒有。在她的身邊還站了幾名丫鬟。
看兩人進來,女人放下手裡的茶杯,打量了他們幾眼,開口,“你們是張氏的家人?”
“是!”
兩人同時應聲。
随即顧灼着急的開口問:“不知我娘出了什麼事?”
“也沒有什麼大事,隻不過是她不小心洗壞了兩件衣服,原本我是不在意的,可府裡的下人這麼多,若不讓她賠償的話,以後這府裡我便沒法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