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顫抖着抱住了十四爺的腰。

　　反應很慢的哭出來。

　　三年再見十四爺，她用了好幾個月，才把這些感情帶入進來。

　　這一天，她哭到昏睡過去，十四爺一句話也沒說，沒勸她不哭，也沒嫌棄她哭。

　　隻是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聽着她的嗚咽和嚎啕。

　　不過，宋氏哭過這一場之後，反倒是好了很多，清明了不少。

　　正院裡，十四爺沒瞞着，所以完顔氏也知道宋氏的情形了。

　　賞賜了不少補藥和東西。

　　後院裡，納喇氏恨死了宋氏，這些年明着暗着沒少報複。十四爺和福晉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納喇氏是個聰明人，多少恨也有到頭的時候，她如今想着側福晉的位子呢，自然也知道收斂了。

　　雖然十四爺已經決定府上不立側福晉了，可納喇氏不知道呀。

　　直到這一年過了年，宋氏也沒出來。不過她身子好了不少。

　　雖然反應還是很慢，但是沒原來那麼遲頓了。

　　至少，她能記住眼前兩個丫頭的名字了。

　　十四爺如今十來天來一次，陪她用一頓膳食，但是不留宿。

　　每次一來，宋氏終于能正常表示高興，她不敢給十四爺夾菜，就看着十四爺吃。

　　十四爺要走，她也不敢挽留。隻是帶着快要哭出來的笑意送。

　　春暖花開，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了。

　　十四爺這一回用膳之後沒有急着走。

　　入夜，宋氏心裡清楚十四爺是要留宿，可她卻緊張了起來，太多年沒伺候過，她不知道怎麼伺候了。

　　十四爺體諒她還沒好全呢，所以也不在意她不會伺候。

　　夜裡，宋氏哭了好幾次。十四爺每一次都耐心的拍着她的後背。

　　如今的宋氏，與她十幾歲時候完全不一樣。

　　跟後來不懂事的那幾年也不一樣。

　　現在的宋氏，像是一個孩子，依賴十四爺，卻又不敢說不敢做。

　　十四爺心裡都清楚。

　　他其實如今最寵福晉，福晉極好。

　　可對上宋氏，他也忘不掉當年為她甚至敢跟皇兄叫的日子。

　　也算有始有終，是他将一個丫頭帶進了皇家，還是……帶她繼續走吧。

　　這一年的五月裡，福晉再度有孕。

　　宋氏的身子也漸漸越來越好。

　　八月裡，四年多沒出來過的宋氏，終于出來去了正院裡請安。

　　她如今穿戴恢複了之前，但是因為今年沒好好戴首飾了，也不戴很多。

　　納喇氏自然是恨她，言語之間肯定不客氣。

　　宋氏雖然好了，但是反應慢是一時間改不了了。所以也沒反駁什麼。

　　福晉見此，倒也沒特地給她圓場。

　　十四爺來，家宴開始，十四爺想前幾年都沒有宋氏，今年看着倒是齊整了。

　　年底的時候，宋氏再度有孕。

　　發現她有孕的是奴才們，等确定了，十四爺心裡歎氣，懷孕也好，生一個孩子希望她别又變了吧。

　　可宋氏自己，卻又驚恐起來，有舊病複發的征兆。

　　不肯吃也不肯睡。

　　正好十四爺去了直隸，這一回來，宋氏已經又把自己造的不像樣子了。

　　十四爺隻能耐心詢問，還是宋氏的丫頭摸清楚了自己主子的心思。

　　“許是格格想到了……之前……”

　　之前沒了那個孩子。

　　十四爺如今也能明白宋氏的一些心結了。

　　所以才能去勸她。

　　宋氏一開始，腦子是混沌的，十四爺陪她許久，才緩緩的：“當初是我……是我把孩子補過了……是我不知輕重，孩子才會死……”

　　“你如今懂事了，就不會這樣，孩子會好的，你隻要聽話。你如今自己不吃不睡，孩子還能保得住？”十四爺道。

　　宋氏慢慢想了好久，才松了身子。

　　把頭靠在十四爺身上：“我如今很不好，我知道我……很不好。我這樣的人就不該進皇室。我知道。多謝爺……”

　　十四爺摟住她：“這些話就不要說了，好好的。”

　　“孩子生下來就……就抱去正院吧，我不是個好額娘，我養不了好孩子。我以後也會老老實實的，再也不會害人，再也不會作死了。”

　　十四爺歎氣：“不要多想，自己生自己養，正院不缺孩子。”

　　宋氏沒說話，隻是抱十四爺更緊了些。

　　打從這一日，宋氏真的放開了心兇。

　　等到了懷胎十月，她念着生個格格，結果卻生出了府裡的五阿哥。

　　倒是福晉，這一胎生了府裡的三格格。

　　宋氏以前糊塗的時候，十四爺是真的恨不得叫她再也别出現了。

　　可宋氏生孩子的這一天，十四爺站在産房外頭，發現自己對她……仍舊是有情的。

　　騙誰呀，真的無情了，怎麼會管她是怎麼樣了？

　　隻是她做了太多糊塗事，十四爺失望的太多了。對她與過去不同。

　　可是十四爺想，他那時候也太年輕，又趕上出門去西北幾年。

　　要是換了現在，宋氏起了心思之後，他也能叫她慢慢的回歸正軌。

　　納喇氏失去了一個孩子，宋氏也把自己折磨的至今都不太好。

　　就……這般抵消了吧。

　　後來，福晉又生了六阿哥，和七格格。

　　宋氏也又生了六格格和九阿哥。

　　生九阿哥的時候，她都四十歲了。

　　十四爺沒有像四爺一樣，後來就獨寵一個雅利奇。

　　而是後來，除了正院，就隻會去宋氏那。

　　他三十歲的時候，就明确表示不要四爺給他府裡格格了。

　　宋氏後來再也沒做錯過事，隻是她反應遲鈍是再也沒改過來。

　　有時候，她着急的時候，會緊張的不行。

　　不過孩子們轉移了她的視線，她就沒那麼緊張了。

　　十四爺終究是對她好的，耐心的叫她走出了這種病。

　　福晉從不屑與宋氏争鬥，宋氏也像是從沒有過去的不懂事一般，很少出來。

　　十四爺後來給她換了一處大院子，她就更安逸了。

　　她已經不再懼怕出去，隻是也不愛出去。

　　後來……

　　是福晉先過世的，她享年六十一歲。

　　福晉這一去，十四爺身子是肉眼可見的就也不成了。

　　宋氏像是忽然恍然大悟，有一日忽然問十四爺：“爺後來，隻喜歡福晉麼？爺後來，還喜歡我麼？”

　　十四爺看着也已經老了的宋氏問這個，沒有責罵她，大家都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何苦叫她不甘心麼？

　　所以，十四爺拉着她的手：“福晉這一輩子，對你都不錯。爺寵她敬她是應該。這個後院裡，誰沒被她照看過？不過，爺後來，還是喜歡你。與小時候在阿哥所裡不同，小時候太天真。”

　　宋氏笑了笑，沒說什麼。

　　知道她臨終，拉着十四爺的手，隻說了一句話：“此生是我的不好，來生我……也想投生高門大戶，于爺做正經夫妻，再也不做錯事，也替你……照看好……後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