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聲音悲戚。

　　康熙爺歎息一聲：“你起來吧。”

　　“收拾收拾，回京吧。”康熙道：“太子那……你去看看，刑部……你也接手吧。老三他們畢竟不如你。”

　　直郡王心一沉，這時候他真是不想回京，可皇上金口玉言……

　　“是，兒臣這就預備，皇阿瑪身體欠佳，還是暫且江南修養吧。京城裡有兒子們呢。”直郡王道。

　　“嗯，去吧，朕……如今就躲着些吧，實在不想看那些個傷心事。索額圖那，你替朕上一炷香，好在也是陪伴了朕好些年的老臣了。朕……無論什麼事，人都沒了，朕也就不計較了。”

　　直郡王聽着這話，就知道索相府上這個國公的位子……到頭了。

　　不僅不可能繼承國公，甚至降爵都沒了。

　　京城裡，這幾天是亂的一塌糊塗。

　　七爺那天見蘇培盛的時候就震驚又感激。

　　他是個沒用的人，如今沒什麼差事，就是日後也是一樣，不會有什麼好差事的。

　　如今京城這情形，他是有懼怕，又有點蠢蠢欲動。

　　他是與大位無緣的人，這一點他深知。

　　也正是因此，他做什麼反倒是都不怕被猜忌。

　　可哥哥們弟弟們都忙着，他卻隻能府裡坐着。

　　你要叫他去刑部，他是決計不敢的，他怕的很。

　　可要是什麼都不做，就跟沒他這個人似得！他也不服氣。

　　上回老九大婚，福晉回來就氣呼呼的，他問了幾回才知道是被小瞧了。

　　他心說爺的媳婦也是今年才娶回來的，如花似玉的小媳婦，出門就被人小看了。

　　說到底，還不是爺自己沒本事！

　　如今四爺叫他關照十爺，看着點内務府。

　　這差事，也不得罪人，還能叫十爺記着他個好。

　　多好的事！

　　他感激四爺看得起他，畢竟下面還有老九呢，也是能辦差的年紀了。

　　四哥可沒叫老九去。

　　何況，京城裡這麼多人，宗室裡也不是扒拉不出一個來，四哥這是擡舉他呢。

　　七爺心裡感激，也想着額娘多年依附永和宮，到底是與徳額娘關系好些。

　　四哥看他，總也是有些不同吧。

　　于是七爺認真的去了十爺府上，講清楚四爺是因為索相忽然過世忙活去了，沾手了白事，再來十爺這裡不好。

　　十爺是一點都不忌諱的，還說四爺太講究了，弟弟是不在乎。

　　有四爺的話，七爺再去内務府裡也是坐鎮而已。

　　正經有事了，還是四爺擔待的。

　　這些時候，也随着索相過世的事一道送去了南邊。

　　康熙爺回複完了索額圖的事之後，便沒說什麼。

　　心裡想着，老四是個好的，他委實不想插手刑部，就由他去吧。

　　康熙爺不是不懂皇子們的心思，如老大，巴巴的盼着太子倒黴。

　　老五這幾年心也大了。

　　老八更是個有野心的。

　　如今太子……

　　康熙爺冷笑，太子不成了，那幾個就跟吸皿的蚊子似得撲上去。

　　老四有沒有野心他不知道，叫他說，沒有野心的皇子不成器。

　　就如老三，老三其實也厚道，自己知道自己不成，偶爾蹦跶一下也是因為他是個皇子。

　　有野心不怕，也得聰明，也得心慈。

　　老四是個心慈的，當年幫襯沒了額娘立不住的十三。後來幫襯建府時候艱難的老七。

　　如今拉拔的是不成器的老十。

　　不過，不管是拉拔了誰，老四倒也沒有結黨的意思。這點，叫康熙爺十分滿意。

　　何況，老七也好，老十也罷，都是不成氣候的。

　　倒不像是老八，往外結交的大臣，都是舉足輕重的。

　　康熙爺收起冷笑，将折子丢開：“老十大婚的賞賜預備好。也是虧了這孩子了。”

　　十爺沒有野心也沒可能繼承皇位，所以康熙爺對他是寬和的。

　　“哎，奴才已經叫人預備好單子了，到時候隻管送回去就是了。”梁九功道。

　　康熙爺點頭：“如今空着的園子哪裡好些？”

　　梁九功想着，這怕是要賞賜給哪位爺了，便道：“回萬歲爺，長春園，萬春園，圓明園，都空着呢，也是前年修葺過的。”

　　康熙爺敲了敲桌面：“嗯，不着急。”

　　梁九功就忙退後一步，是不着急。

　　今年是沒法賞的。

　　這可真是不知道哪時候算完，哎。

　　隻怕是皇上回京之時，就是京城見皿的日子了。

　　得有多少人頭落地啊……

　　就如今，京城裡每天都有人被抓，各地官員也有更換。

　　這一回過後，便是太子爺還是太子爺，那也已經是沒用的太子爺了。

　　沒了自己的班底，沒了天下百姓的愛戴，也沒了朝中臣子的追随。

　　隻怕是……

　　梁九功将頭低的更低些想，隻怕是，皇上是逼着太子爺自己請旨廢太子呢……

　　這天家父子，到這一步，可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可悲又可歎……

　　京城裡，四爺忙了好幾日總算是能回府了，明日就是十爺大婚。

　　後日是索相出殡……

　　這日子也是沒誰了。真夠湊巧的。

　　四爺在前院裡洗漱過，隻管叫人去雅利奇那說了一聲，他從索相府上回來，所以也不想去後頭。

　　李氏和雅利奇那都有孩子，都還小，他不想去，免得沖撞了孩子們。

　　福晉有孕，也是見不得這個的。

　　雅利奇人沒來，不過叫人送來了涼粉。她這幾日叫膳房嘗試做的，綠豆涼粉。

　　天熱，吃起來正好。

　　四爺正好又熱又餓，洗漱過，晚膳還沒來，瞧着撒着辣椒油，拌着黃瓜絲的涼粉食指大動。

　　上面還灑了炒熟的花生碎，蒜末，香油，最後淋上老陳醋。

　　按着雅利奇的意思，還得來點芥末，不過不确定四爺喜歡，就沒給他放。

　　四爺這一大碗吃進去，去了熱意不說，胃口大開！

　　連着好幾日忙的腳不沾地的，四爺也吃不好，天一天比一天熱。這一大碗涼粉可是真好東西了。

　　吃過了晚膳，四爺賞賜了後院膳房。

　　又叫蘇培盛開了庫房，給雅利奇選了十幾匹布，還有一句話：“天熱了，做衣裳玩兒吧。”

　　雅利奇拿了東西失笑：“這是用一碗涼粉兒換來的布匹啊！”

　　衆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