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六郎,你大郎哥不去,那我去咋樣,你們那廠子裡不是也要女的嗎!”李二妹忙喊住周頤。
李二妹的話一出口,周家上房其他人特别是女眷都用熱切的眼神看着周頤。
周頤笑笑:“大伯母,廠子裡已經招滿人了,若以後再招人,我肯定優先讓你進去。”
“那可說好了呀……”李二妹臉色一變,就想開罵,不過話出口的瞬間想起她面前站着的是秀才,秀才可不是她能白白辱罵的,隻得話鋒一轉,強笑着說道。
“一定……”周頤點點頭,牽着周嘉出了上房。經過他們以前住的那間小屋子時,周頤指了指給周嘉看:“你看,以前我們一家人就是住在這裡的。”
周嘉歪着頭看了看:“哥哥,你們啥時候住在這裡的,為什麼不帶我啊?”
周頤撸了撸周嘉的腦袋,被他的話逗笑:“那時候還沒你呢。”
“咋沒我啊,你們把我丢了嗎?”說着自己深信了是這麼回事,不禁癟了癟嘴,泫然欲泣。
“行啦,你那時候還在娘的肚子裡呢,住的比我們都好!”周頤不好跟這個小不點兒解釋生物學,隻得敷衍道。
“為什麼我不記得在娘的肚子裡住過,我這麼大,能在娘肚子裡呆着嗎,哥哥,你是不是在騙我?”周嘉一臉的不相信。
我為什麼要吃飽了撐的回憶過去呢,周頤懊惱不已。
“想吃糖嗎,回去給你一顆。”周頤招架不住,轉移話題。
“想吃!”周嘉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兒,雙手捧着臉興奮不已,果然忘了追究自己在不在的話題。
日子漸漸進入冬天,雪花開始簌簌飛落,天氣一日比一日嚴寒,但這樣寒冷的天氣卻遮掩不了下灣村熱火朝天的氣氛。
從縣裡到下灣村的官道上,積雪已有三尺深,這麼寒冷的冬天,多數人都躲在屋子裡貓冬,但這條路上,卻時不時有馬車駛過。
馬車到了下灣村的時候,這些人自動的趕着到了周記制造廠一處專門停馬車的地方,那裡已經停了十幾輛。
從馬車裡下來的一位方形臉中年人一看這麼多馬車就知道要遭:“這些人怎麼這麼快,隻怕這回又拿不到單子了!”
這人歎一聲,走到工廠外,這裡已經排起了隊,沒一會兒就有人引着這些商人進了一幢名為辦公樓的房子。
出面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兒,隻是這些商人誰都不會輕看這名小孩兒。
“小老闆,你看看,我上次就沒有拿到單子,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先下。”一名肥胖的商人說道。
周竹翻開本子看了看,“不錯,這次可以給黃老闆下單,但數量限在五千。”
“這不行啊,小老闆,你也知道我是要到京城地界去賣的,這麼點兒我來回的車馬費都要多少,再說這麼點兒數量根本就不夠賣啊!”
周竹不為所動:“就這麼多,規矩黃老闆也知道。”
黃老闆聽了,也不再說話了,知道再怎麼說也沒用。
周頤根據地域大小,經濟狀況限定了各個地方的貨物數量,想要多一點兒貨,門兒都沒有。
而且根本就是這些商人求着廠子,廠子裡還要根據進貨商的誠信人品來選擇合作對象,你不買有的是人買!
這也是周竹的工作,他每天都要接待無數的進貨商,有小有大,既要做好統計,又要安撫各方商人,都很費心思。
但他也在快速的成長着。好不容易打發走這一撥商人,周竹喝了一口熱茶,松了口氣。
這時周頤從裡間走了出來,“累嗎?”
“還好,我喜歡做這些。”周竹笑道,他在經商這方面确實有天賦,樂于鑽研其中。
周頤點點頭,還是要培養幾個人,這些人可以從周家本房的孩子中選。畢竟周竹年紀還小,一個人也獨木難支。
“頤哥,我們為什麼不多招些人,多做點兒貨,現在到處都是想進貨的商人?”周竹疑惑的問。周頤搖了搖頭:“過猶不及,我們現在這點兒出貨量我還能保得住,要是再擴大規模,就會損失到一些人的利益了。”香皂肥皂的先不說,畢竟這東西之前也沒有,人們都
是從皂莢樹上自個兒敲下皂莢漿洗衣服,原先就沒有做這一行的,他們還不會觸動到别人的利益。但口紅就不一樣了,這本來就是暴利行業,他們賣口紅本就分了原來胭脂行業的蛋糕,現在他們出貨量小,這點兒貨物分散到大越朝各地,在胭脂這行也隻占了極小一部
分,最多也就算奇貨。可是如果一味的加大出貨量,對胭脂行業形成了沖擊,到時候别說他一個小秀才,就是一個官,人家聯合起來也能搞死他。
周頤深知利益給人帶來的瘋狂,在地位還沒達到的時候,去做超出範疇的事情,那就是找死。
現在他們的廠子最多算一個大作坊,這點兒動靜也不會惹眼,既賺了錢,又沒出多大的風頭,挺好。
廠子現在對外放出的話是口紅制造工序複雜,不能提高産量,這樣也能打消很多人的心思,畢竟這麼點兒産量,還不值得那些人動用能量來動他一個有靠山的秀才。
周頤将這些給周竹一五一十的講了,周竹有些後怕的點點頭:“頤哥,沒想到就賣點兒東西也這麼複雜!”
周頤笑笑,這算什麼,前世商場上那些看不見的硝煙才是驚心動魄。第二天,周頤找到村長和周家的族長,說了想在村裡辦學的想法,這個學校不光交給孩子們識字,更多的是算賬,企業管理這一塊兒的。要是有學的好的,會讓這些孩子
進入廠子從最基層的小組長做起,然後慢慢的往上升。
這個想法一出,就得到了村長和周家族長的大力支持,消息在下灣村傳開的時候,所有人家都沸騰了。
讀書寫字做官,目标太遙遠了,誰都知道想要做官,實在太難,但現在将孩子送進村裡的學校念書,要是學的好以後就能在廠子裡當管理人員,這卻是看得見摸得着的。
無數家長揮舞着藤條勒令孩子好好學,“争取當上組長,你沒看你二叔(三伯……)一個月拿四兩的工錢啊,學的好就給你買地蓋房娶媳婦兒!”
心下嘀咕,這下好了,自個兒就算當不上周二哥說的那啥管理人才,可咱娃在學啊,看以後那些拽的跟二八五的小官兒們還神氣啥!這下周大郎倒是有了用武之地,周老四也不用去廠子裡做工了,就專門給孩子啟蒙識字,下灣村又從臨近的一些村裡和縣裡聘了些夫子,這些夫子的構成在别人看來也相
當奇葩,有閑居在家當了多年掌櫃的老人,有小商人,有退下來的師爺……
周頤對他們的要求也非常簡單,就講各自所長。
周頤白天在書院和韓夫子處念書,晚上就回去給孩子們講管理學,經濟學等,日子過的充實而忙碌。轉眼就到了年下,廠子在過年前兩天就放假了,廠子裡給鄉親們多發了一個月的工錢。這個年下灣村過的相當富足,家家戶戶的小孩兒都裁了新衣,在吃上也舍得下功夫
了,鞭炮噼裡啪啦的響個不停。
周頤和周老二兩父子成了下灣村的香饽饽,家家戶戶在年三十這天都相邀他們去家裡吃飯。周頤跟着周老二吃了幾家,那熱情簡直讓他招架不住,有些大嬸還話裡話外打聽周頤的親事,有十一二歲的丫頭送菜的時候頻頻出現失誤,什麼菜汁到出來啦,什麼不小
心挨到周頤身上啦……周頤不敵,連連敗退。
周家本家祭祖的時候,他們兩父子也隐隐被衆人簇擁着站在前面。
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大丫一家一早就帶着孩子來了,吃過早飯後,三丫的馬車也到了下灣村。這還是三丫嫁過去五個月後除了回門外,第二次回娘家,她身邊跟着丫鬟婆子,身上穿金戴銀的,氣色也紅潤,肚子已經鼓了起來,行走間小心翼翼,看起來過的相當不
錯。
周頤忽然發現他這個二姐嫁過去短短幾個月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說話間有意無意的帶着優越感,而且大部分都沖着他來。
周頤搖搖頭,輕笑一聲走開。周嘉眼疾手快的拉住周頤的衣擺,“哥哥,你去哪兒?”
“去偏廳烤火。”“我也去。”周嘉堅定的跟着周頤走,兄弟倆到了偏廳,中間擺了一個大爐子,裡面燒的是蜂窩煤,這也是周頤鼓搗出來的,爐子邊上烤着一些花生闆栗,焦香充盈了整個
屋子。
“哥哥,我要吃闆栗。”圍着火爐這麼多位置,周嘉偏要緊緊擠在周頤旁邊,短短肥肥的手指指着闆栗說道。
周頤認命的拿起一顆闆栗吹了吹,将殼剝開丢進周嘉的嘴裡。
“好吃嗎?”周頤捏着周嘉的包子臉問。
周嘉也不掙紮,反而将自己的小胖臉往周頤手裡送了送,歡快的點頭:“嗯,好吃,”
“那你也給哥哥剝一顆好不好?”
“好”周嘉咧開小嘴軟軟糯糯的答道,把周頤萌的肝顫,看來他果真有些弟控,對這個小胖子無法狠下心。
周嘉拿起一顆闆栗,有些燙,他咧着嘴将闆栗在兩隻手之間來回倒騰。周頤被他的樣子逗得輕笑出聲,真是個活寶啊!
“好啦,我自己剝吧。”周怕把他燙着了,要從他手裡接過闆栗。
誰知周嘉還不幹了,雖然被燙的龇牙咧嘴,卻還固執的捏着闆栗:“不行,我要給哥哥剝……”
兄弟倆正說話間,穆子禮進來了,“周頤,原來你在這裡,我就說怎麼沒看見你呢!”
周頤見他來,臉上笑容斂去,淡淡的喊了聲:“姐夫”
穆子禮知道周頤心中對他并不看好,畢竟在成親前就勾的三丫和他成了好事,周頤不待見他,他也能理解。
穆子禮自發的坐在周頤對面,先從爐子說起:“這爐子倒是做的精巧,冬天裡取暖倒是方便多了。”
“還好吧。”周頤無心和他多說什麼,淡淡的回了一句。
“哥哥,吃。”周嘉将闆栗剝好了,舉到周頤嘴跟前。周頤對周嘉笑笑,将闆栗吞了進去。
惹得周嘉樂個不停,自覺完成了一件大事,也是有用的人了,摩拳擦掌的準備再接再厲。
穆子禮感到周頤的冷淡,便想着從周嘉這個小娃娃入手:“嘉嘉這麼能幹呀,也給姐夫剝一個好不好?”
誰知周嘉卻對穆子禮翻了一個白眼:“你沒手嗎?”
穆子禮一噎,這小胖子怎麼這麼讨厭!周頤冷喝:“嘉嘉,你的禮貌呢,給姐夫道歉。”周嘉嘴癟了癟,他知道就是這家夥惹得哥哥和爹娘不開心,小孩子心思單純,看誰不順眼自然不會給人好臉色,不過周頤
的話他是百分百聽的,于是便小聲的叫了句姐夫。
“行了,玩兒去吧。”周頤對周嘉說道,周嘉卻一扭身子,鑽進周頤的懷裡,“不嘛,我要在這裡,哥哥,就讓我在這裡吧,我保證不說話了好不好?”
周頤摸了摸他的背,默許了,看向穆子禮:“姐夫,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穆子禮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周頤,這話我本不應該說,但是我們是親戚,都是自家人……”周頤喝了一口茶,一聽到他的開頭就在心裡哂笑,瞧瞧,凡是要提出不合理要求或說出難說的話時,一般人都會以: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這話本不應該說,或者有個
不情之請之類的,他麼的,你既然知道不該說,那就不要說啊。穆子禮自然不知道周頤的内心活動,他看着周頤毫無波動的臉,小心的說道:“我爹想着你們的肥皂香皂還有那個什麼口紅這麼暢銷,但是你們村子裡卻做不了這麼多,這
裡面的損失着實讓人心痛,不能放着白白的錢不賺不是,我爹說可以幫你們造,到時候咱們兩家平分盈利……你看這……”
周頤聽了,差點将口裡的茶噴出來,這是哪兒來的這麼大的臉啊,說是幫着制造,還不是想弄到配方,難道他不知道這東西掙錢嗎!
周頤特想問問穆子禮:你們父子倆是不是看我特像傻子啊?
忍住罵人的沖動,周頤将茶水吞進去,慢悠悠的說道:“姐夫,這是我們下灣村一起弄的東西,你們穆家家大業大的,伯父本就勞累,這點兒小東西就不勞他費心了……”“不會,不會,我們穆家就是做生意的,哪會嫌累,隻是我爹看着你們白白損失銀錢,為你們心痛啊,周頤你想想,這些東西賣的這樣好,要是産量上來了,那我們兩家得
賺多少錢!”穆子禮看着周頤一臉焦急的說道。
這就我們上了。“好了,姐夫,明人不說暗話,你們不就是想要方子嗎,不用說的這麼好聽,要不是看在我們是親戚的份上,信不信你已經被我直接打出去了!”周頤先禮後兵,這穆子禮
一再糾纏,也将他弄煩了,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擲,冷着聲音道。被戳穿了目的,穆子禮幹笑一聲:“周頤,你這說的是哪兒的話呢,什麼方子,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想法,你千萬不要誤會!”周頤會知道他們的目的,這在穆老爺子和穆子禮的預料之中,不過他們想的是,這方子放在周家手裡,下灣村造的根本就不夠賣,他們拿到了方子,幫着生産,而且還把利益分給周家一半,周家也不算吃虧。說不定
周家為了掙更多的錢就答應了,再者,穆家和周家好歹是姻親,就算周家不同意,也不至于面上翻臉,可誰想,周頤就這麼明晃晃的點出來了。
這可超出穆子禮的預料了,周頤的态度弄得他尴尬不已。
“姐夫,如果沒什麼事要和我說了,你還是去正廳吧,這裡屋子小,又有煤煙,免得嗆着你了!”周頤不接穆子禮的話,淡淡的說了一句。
穆子禮臉上一抽,他也是富家公子,錦衣玉食的,被周頤這麼下面子,心下也惱怒了,直直的站起來,也不說話,便直接離開了偏廳。
周頤眼神平靜的看着穆子禮離去的背影,又喝了一口茶,财帛動人心,他真不知道穆老爺子是睜着眼睛說瞎話,還是無知者無畏。穆家說是大商,其實也就是靠着早年的走貨,賺了些錢,買了地和好些鋪子,現在在長春縣開了幾家酒樓,大部分的盈利靠收租,這麼個收租的,什麼都沒調查一番,就
想趟進這個行業來。
還大咧咧的伸手找他們周家要方子。
周頤敢做這個,是因為他有個秀才身份,還有個桃李滿天下的大儒老師,就這他也要小心翼翼的控制出貨數量,不觸到胭脂行業大佬們那根神經。
可穆家憑什麼,憑他們“包租公”的身份?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丫幫着王豔和五丫六丫在廚房忙着,三丫則完全是一副富太太做派,一會兒口渴了,一會兒腰酸了,把她身邊的那個丫鬟指使的團團轉。
周頤看的牙酸。
到了飯桌上更是不消停,她自己是不動筷子的,得要丫鬟把菜夾到她碗裡,眼睛一掃,丫鬟就得把菜送到她嘴裡。
弄得一家人别扭異常,周老二忍了忍,最後還是摔了筷子:“你是手斷了還是動彈不得了,吃個飯還要被人喂到你嘴裡,再這樣,就給我滾回穆家,以後也不用回來了!”
三丫面色一緊,到底不敢和周老二這個老子分辨,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周頤哂笑,其實他知道三丫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嫁進穆家不光彩,再加上一直對王豔周老二和他心裡就不滿,那句話是怎麼說來着,越心虛就越膨脹,可能三丫也是這樣吧,她要在娘家人面前證明自己做的沒有錯,即便嫁進穆家使了些手段,但她現在的生活已經超出了娘家許多,特别是在周頤面前,她想要用這樣的方式顯示自己過的很
好,她并沒有低周頤一頭。
誰想到過分張揚了,惹得本就對她厭煩了的周老二看不慣,直接出聲訓斥。還是在穆子禮這個女婿面前,可以說是相當不給三丫臉了。
穆子禮見三丫被周老二這樣說,周頤卻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心下一塞,對妻子說的和周頤關系非常好的話已經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從他們進門之後,周頤就沒有特意和三丫說過話,他可以看得出,周頤和大丫一家非常親熱,但對三丫,卻是疏離不已。
要是關系非常好,弟弟見了久不回娘家的姐姐怎會是這樣的表現?
吃過了飯,王豔到底是慈母心腸,大丫她可以時時看見,三丫卻嫁去了臨縣,一直呆在身邊的女兒忽然之間嫁人了,心底空落落的。
雖然三丫做了這樣的醜事,但母女之間哪有隔夜的仇,她将三丫拉到自己屋子裡,細細的問她在穆家的情況:“女婿對你好嗎?”
三丫點點頭:“他對我挺好的,公公也對我挺好。”
“你婆婆呢?”王豔見三丫沒提到王氏和柳音音便問。
三丫手一緊,強笑道:“也挺好,母親管着一家中饋,不偏不倚,娘對我也很關心。”三丫口中的母親是指的王氏,娘是指的柳音音。
見三丫說一切都好,王豔松了口氣。當初和穆家商量婚事的時候,她隻見到了王氏,小妾是不能出來應酬的。
當時王氏看着客氣,但裡子的敷衍王豔還是能感覺到的,這讓從沒接觸到這些的王豔擔心不已,這麼複雜的家庭,三丫以後嫁進去如何支楞的開。
現在親耳聽着女兒說好,她才安心。
下午時分,穆子禮便帶着三丫走了。
還是馬車上,穆子禮觑了三丫一眼,但是什麼也沒說,自顧自靠在馬車上養神。回去的當天晚上穆子禮就歇在了其他小妾的房裡。
三丫氣的在屋子裡砸了好幾個花瓶。
可是一連好幾天,穆子禮都沒有回到三丫房裡的迹象。自從她嫁過來後,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事,即便她現在懷了孕,穆子禮也會每夜在她屋子裡,甜言蜜語說不停。
而現在,穆子禮對她忽然間就冷淡下來了,甚至連穆老爺子對她也沒了從前的那份優待,和大嫂二嫂一般。
丫鬟們也嚼舌根,說她善妒,自己在懷孕,少爺在姨娘房裡歇息,她就在屋子裡氣急敗壞的摔花瓶。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三丫惶恐不已,她不明白,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了,直到一天偷聽穆老爺子和穆子禮談話,說周頤拒絕了穆家幫周家造口紅肥皂的提議。
三丫腦子裡靈光一閃,她終于知道原因了,她這是被遷怒了呀,因為周家不答應穆家的提議,弄得她也被帶累。
第二天,三丫對穆子禮說了要回娘家,便急急忙忙忙的走了。
穆子禮在她走後找了穆老爺子:“爹,我看周頤和三丫的關系一般,這事隻怕是不能成!”
穆老爺子聽了頓了頓:“不成就不成吧,左右也隻是試一試,我們看的是周頤的潛力。”
穆子禮卻有不同看法:“周頤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裡,上次我說了那個提議,他竟然說要不是看在親戚的份上,就要直接把我打出周家。”
“哦……”穆老爺哦了一聲:“他當真這樣說的?”
穆子禮點點頭:“爹,我還會騙你不成,多提多氣人了,完全沒把我當成他的姐夫,也沒把穆家當回事!”
穆老爺沉吟了一下說道:“看來你這個大舅子是不想和我們穆家有過多牽扯啊……”“爹,我們何必這麼巴着他,就算他潛力巨大,但現在也隻是個秀才,考過秀才的多了,想要考上舉人也是難上加難,這個氣我可不想再受了,早知他是這樣不認親的人,
當初就不應該娶周娴”穆子禮憤恨道。
穆老爺子擺了擺手:“你娶這個媳婦兒還是不虧的。”
“可是周頤根本就不想和我們扯上關系!”“不管他想不想,别人隻要知道我們是周家的姻親就夠了。”穆老爺子笑了笑,現在他的那些生意上往來的人都知道穆家三媳婦兒的弟弟是一個潛力巨大的秀才,他在外的
時候人家都對他客氣了許多。談起生意來也比往日往日更加便利,要是周頤以後更進一步,即便不能直接從周家獲利,但穆家卻也會跟着水漲船高,隐形的好處不少。
“所以你對你媳婦兒客氣點兒,别故意給她沒臉。”穆老爺子想了想,又叮囑了穆子禮一句。
穆子禮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這邊三丫覺得受到了娘家的帶累,氣沖沖的坐了半天馬車回了周家,她到的時候,周頤還在韓府未回家,周老二和周竹也在廠子裡忙活,倒是大丫帶着王虎在周家。王虎和王元都在下灣村的廠子裡,婆家又是親舅舅,想回娘家也不用擔心婆家不同意,便時不時的給王元送些東西,王虎還打算今年開春後将家搬來下灣村,不過這事還
在商量,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下灣村現在可成了十裡八鄉的香饽饽,家家戶戶都有人在廠子裡做工,每個月最少的收入都在二兩銀子,年後甚至又漲了工錢。
附近村落的人們羨慕的眼睛都紅了。許多嫁出去的閨女這段時間回娘家都特别頻繁,就想着能不能将家裡人也塞進廠子裡做工。
有些也打着把家遷來下灣村的主意,隻要是下灣村的人都會有一個人進去做工,那要是把家遷來了,這銀子他們不一樣也掙得着?
所以這段時間村長和那些族老們被煩的得滿頭包。
“娘,你說能在下灣村落戶嗎,我看有點懸。”大丫擔心的說道。
王豔摸了摸王虎的胖臉,“應該不難吧,大哥和阿元本來就在廠子裡,你們又不是為了做工名額才搬來的。”
聽王豔這麼說,大丫就笑了笑,“我也是這麼想的。”
周嘉正在使勁的吹周頤給他做的紙風車,包子臉鼓起,呼呼的臉都紅了,王熊看的眼熱,張開小肥手喊道要玩。
周嘉将王熊推開,“找你自個兒的哥哥做去!”
這話惹得大丫和王豔哭笑不得,大丫笑道:“八郎,你可是舅舅,咋這麼對你外甥說話。”
周嘉歎了口氣,想到周頤說的要謙讓,将風車遞給了王熊,樂的小胖子嘎嘎直笑,小胖手抓在風車上直跺腳。
看的周嘉心疼不已。一個勁兒說輕點兒輕點兒。就在這時候,三丫進來了。
雖然周家現在有了錢,但也沒搞下人丫鬟那一套,家務還是王豔帶着五丫六丫在做,大門白天也是開着的,所以三丫才能這麼直不楞登的闖進來。
王豔見三丫竟然回來了,驚喜的說道:“三丫,你咋回來了,快來坐,小心些,肚子這麼大了還亂跑,女婿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但三丫卻對王豔的話充耳不聞,直接問道:“六郎和爹沒在家嗎?”
“六郎還在他老師那兒,你爹還在廠子裡,你這是有啥事嗎?”王豔拉着三丫讓她坐下,又張羅着蜜餞之類的零嘴。
“娘,你們咋能這麼做,你們這樣,讓我在穆家怎麼過日子!”三丫開口就是指責。
她這話把屋裡衆人都驚着了,五丫和六丫本來在繡手帕,也擡起頭來吃驚的看着三丫。
“你這是咋了,我做啥了?”王豔一頭霧水。“我公公見你們廠子裡忙不過來,便想幫着做,誰知讓六郎一口就撅回去了,弄得我在婆家也遭了嫌棄……”三丫說着說着,就流下淚來:“他咋能這樣,你們知不知道我在
穆家過的有多不容易,不過是穆家幫着做而已,又不是不給錢,他咋就這麼狠得下心……”
“噗噗……”這兩聲卻是周嘉對着三丫吐口水,他把眼睛瞪得溜圓:“不許你說哥哥的壞話。”正在這時,周頤回來了,周嘉一見周頤,便一溜煙的跑到他面前告狀:“二姐說你的壞話!”他頂不喜歡這個二姐,這個二姐在家的時候,總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讨厭死
了!周頤牽着周嘉的手走了進來,三丫一見周頤,慌忙的擦了擦淚水,強呈着做出質問的樣子:“六郎,穆家幫着周家做你們那什麼口紅,也是一片好心,而且公公說了賺的錢
還分你們一半,你為啥不答應?”
周頤簡直對三丫無話可說,靜靜的看着三丫,隻問了一句:“你是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三丫面色一緊,但還是說道:“不就是那個什麼破方子嗎,教給了穆家,你們掙得又不會少,而且穆家掙得錢還要分一半給周家,有什麼不好的!”方子!屋裡衆人也知道三丫到底在鬧什麼了,隻見六丫這時候站了起來:“二姐,你憑啥對六郎說這些話,誰會把掙錢的方子輕易許給外人。說的好聽,啥叫幫着我們掙錢啊,錢我們自己又不是不會掙,用得着你們穆家幫嗎?真是笑話,要方子就直說,還找這麼些借口,真是不害臊。你也好意思上門來鬧,要我,婆家這麼挖空心思占娘家
的便宜,早把他們臭罵一頓了!”
“好,好,好,左右我現在嫁人了,是外人,你們才是一家人……”三丫被六丫說的面色漲紅,抖着聲音道。
“你确實是外人,在你挖空心思算計我們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周家人了。你以為我對你說的那些話是說着玩兒的?”周頤輕笑一聲,毫不留情的說道。
三丫聽的身子一晃。
王豔拉着三丫,帶着哭音說道:“好好說,好好說,你們是親姐弟啊……”
三丫将王豔的手甩開:“我沒有這樣的弟弟,也沒有你們這樣的親人……”
正巧這話被剛進屋的周老二聽見了,“你在說啥狗屁話!”他寒着臉走進來,對三丫罵道。三丫壓抑到極點忽然就爆發了,“你們知不知道我在穆家過的什麼日子,那些妯娌都看不起我是鄉下人,相公又是庶子,那王氏常常克扣我們房裡的用度,隻有相公和公公
疼我,可是你們不答應他們的提議,現在連相公和公公牽連着埋怨到了我……那個大宅子裡,我能靠的就是相公和公公,倘若他們都不喜歡我了,我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她說的王豔直哭,“早就說了那穆家不是好去處,是你非要嫁進去,你為啥要腦子發熱做那樣的事啊……”
大丫知道這麼親事完全就是三丫自己算計出來的,現在卻來埋怨娘家,這真的是和她一同長大的妹妹嗎?
這時,周頤忽然說道:“三姐四姐,你們帶小熊和八郎去别處玩兒吧,順便去把大門關上。”
“哦”五丫六丫答了一聲,牽着周嘉和王熊走了。等他們走了後,周頤這才看着三丫,定定的說道:“這不是你自己求來的嗎?爹,娘,你們不知道吧,二姐和穆子禮發生關系,本就是她故意這麼做的,她不滿意你們給她
找的那些人家,想嫁進富貴之家。知道這事就算發生了,我們為了周家的名聲,為了她的命,也會獻方設法的把她嫁進去……”
“你别說了,你别說了……”三丫想不到周頤竟然會這麼堂而皇之的将這件事抖開來,撲着上前要堵周頤的嘴。
周老二忽然上前對着三丫就是一巴掌,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死丫頭,給我滾,滾出周家,從今以後,周家沒你這個人……”
周頤看着這一切,内心毫無波動,他已經厭煩了三丫無底線的愚蠢。三丫被這一巴掌扇的不敢置信,她顫抖的看着周老二:“你打我……你有什麼資格打我,從小到大,你管過我嗎?啊,沒有六郎的時候,你從沒管過我們姐妹的死活,有了
六郎,你眼裡就隻有他,憑什麼,啊,難道我就不是你親生的嗎?我不想再過窮日子有什麼錯……”
“天啊,天啊,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王豔哭得傷心欲絕。
周老二閉了閉眼睛,睜開時眼眶微紅:“好,我沒管過你,當初就應該讓你沉塘算了,丢人現眼的東西。”
“三丫,快給爹娘認錯,說你錯了,快說啊……”大丫拉着三丫道。“我沒錯,我有什麼錯……”三丫揚了揚頭,平複了一下情緒後,冰冷着聲音道:“爹,娘,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們,以後我不會回來了……”她甩開大丫的手,走到周頤
身邊的時候頓了一下,然後大步離開。
“三丫,三丫……”王豔哭着要追上去。
周老二大喝一聲:“讓她走,走了幹淨,以後我周老二沒這個女兒!”
這天晚上,周家的氣氛壓抑的可怕,周頤呼了口氣,走進了書房,雖然讓周老二和王豔知道真相會非常痛苦,但周頤還是不後悔将這件事捅開來。
他已經給過三丫無數次機會,這次穆家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三丫為了自己在穆家的地位,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上門來鬧,這讓他厭煩到了極點。不管怎樣,三丫都是王豔和周老二的親女兒,骨肉之間哪有隔夜的醜,現在周老二對三丫做下的事還非常惱怒,而三丫才嫁進穆家,性子也未收斂,若是以後她被生活磨
去了棱角,再用懷柔政策到王豔和周老二面前哭訴。到時候王豔和周老二心一軟,為了爹娘,穆家的事他也要管,還不如趁這個時候把這個膿包挑開,長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