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正帝一問出口,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周頤,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小子着實有些真知灼見。周頤忙上前:“回皇上,微臣認為刑大人的建議很好,我們的确要盡最大可能求和,但也應該做最萬全的準備,此外,若開戰,我大越要防備的不止大羌和戎族,更要防備
狄夷趁機落井下石,所以,我們應該想一想,如何讓狄夷不參戰才是當前要緊之事。”
禦書房裡的人一聽,臉色越發凝重了。
崇正帝看向周頤,“怎麼,你認為狄夷也會趁機參戰?”“我們北邊的三個鄰居一直以來都是狼子野心,若我大越真的和大羌,戎族開戰,狄夷焉會沒有動靜,畢竟這是最好的機會了!”周頤的聲音不大,但落在崇正帝和衆位大
臣的耳朵裡,卻覺重逾千斤。
若是真的,那大越就要面臨北邊全線作戰,雖然這兩年大越的年景好了一些,但單與大羌和戎族打仗都吃力的很,更何況是還要加上狄夷。
周頤說的可能是真的嗎?衆人稍一想,就明白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成真,崇正帝剛剛心裡升起的一腔豪情,噗一下又熄滅了。“那就按邢景說的,私底下做好萬全的準備,表面上盡最大可能議和吧!狄夷那邊也要派使者去試探一下情況,若能說服他們不參戰最好。”崇正帝沉吟半晌,泛着疲憊的冷音道。他本以為這一次可以一雪前恥,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要窩窩囊囊的求和,而且,這次議和還并不一定能行啊,崇正帝不是傻子,大羌和戎族如此動靜,隻怕是打定
了主意要全面進攻大越了。
若再給大越一兩年時間……
崇正帝的目光看向周頤,照大越如此發展下去,隻要有足夠的時間,那些鄰居遲早會不足為慮,恐怕北邊的幾個鄰居也看出來了,所以才選在這時候預備進攻大越。
崇正帝揉了揉眉心,任命了在場的韓将軍和馬将軍領兵,并很快宣召了李将軍,任他為北路統帥,在東北做好接應,以防若打仗,狄夷真的渾水摸魚。
李将軍乍一聽可能要打仗,吃驚極了,他一直閑賦家中,也沒怎麼關心朝政,沒想到皇帝一宣他就是這麼大的事情。
雖詫異,但李将軍還是斬釘截鐵的接下了差事。
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崇正帝又任命了負責辎重的人,軍造自然是兵部負責,糧草籌措則由戶部協同,内閣統領。
隻是這派何人去狄夷任使者,大家讨論了一番還是沒有定下來,畢竟這個人至關重要,隻能押後再議。
“行了,都下去準備,周頤留下。”
“是。”衆人齊齊行禮,悄悄看了一眼周頤,這才躬着身子出去了。
“周卿,這一次打仗可能是免不了了,我們有議和的心,但對方可能不這麼想,若他們一味的想挑起戰事,我們也隻能應戰了。”崇正帝神色憂慮。周頤砰的一聲跪下:“皇上,若當真如此,那大越也隻有迎頭應戰了,好在我大越已經有了火铳,這一年火铳建造從未停,若運用得當,定會給這些狼子野心之徒一個皿的
教訓,我們大越希望和平,但也不怕打仗,微臣這一年來幸不辱命,火铳基地總算可以勉強交給皇上了。”
他說的情深意切,重重的俯下身子。
崇正帝眼裡有一瞬間的怔愣,他的确是打算将火铳基地拿過來,但沒想到周頤竟然這麼見機。
“周卿,火铳基地一直是你在督造,朕信得過你,何必如此說?”崇正帝聲音溫和,但目光卻緊緊盯着周頤的後腦勺。周頤直起身子:“皇上,火铳現在是我大越的辎重鬼物,微臣不懂打仗之事,還是交給皇上統籌安排的好,若真打仗,邊貿勢必受影響,微臣能力不足,隻能盡力穩固我大
越的商業環境。”
崇正帝眉頭皺了起來:“你所說之事,倒也的确很重要,既如此,那便依了你吧。快起來,那你就管好商貿之事,免其受戰亂影響。”
“是。”
崇正帝一直心心念念着火铳基地,周頤趁此機會交給他也好,免得崇正帝疑神疑鬼的。
他回到家裡的時候,李應茹忙道:“朝廷可是要開戰事了?爹打發人來說請你去一趟。”
周頤拍了拍李應茹的手背:“我這就去,回來同你細說。”
“好。”李應茹也不多問,給周頤理了理衣裳,送他出了院子。
周頤到李府的時候,李将軍正在武場上練武,一柄長刀被他武的虎虎生風。
見周頤到來,李将軍擦了擦汗水:“走,書房說話。”
周頤便跟在李将軍身後進了書房。
兩人坐下後,李将軍看着周頤;“你認為這次打仗的幾率有多大?”這個女婿的确聰慧無比,他自己雖然分析了一番,但還是想聽聽周頤的想法。
“八成,若三國合攻我大越,則是六成。”
“八成?”李将軍聽了,深思有些恍惚,雖然現在大越不缺錢了,但兵力荒廢了這麼多年,豈是一時就能提上來的。
若和大羌戎族兩個國家開戰,大越可能還有一戰之力,但三國若當真聯合起來,那大越該如何抵擋這三國的鐵蹄?
“這該如何是好?”李将軍喃喃道。
周頤搖了搖頭;“隻有做萬全的準備了。”
崇正帝下了聖旨,整個大越的朝廷機構便為不久即将可能到來的戰争做準備,三位将軍在領了聖旨後的第二天就離京做部署。
内閣,戶部,兵部也開始行動起來。好在這兩年大越風調雨順,加上研究院去年推出了什麼改良種子,收繳上來的那些地全部在周頤的安排下種了這些種子,實現了大豐收,糧倉堆滿,今年春天又推廣到了
全國,按周頤的說法,這些在夏天就可以豐收,距現在也沒幾個月了,若真如周頤所說,就算打仗,糧食至少是不缺的。
有錢有糧,唯一缺的就是士兵的戰力。
所以幾位将軍都下了死力來操練這些士兵。
沒過幾日,西北關又來奏報了,稱大羌和戎族調兵動靜不但沒有停歇,反而已經集結了三軍,漸漸向西北關壓進。
風雨欲來山滿樓。
整個朝廷都緊繃了起來,如此動靜,若說大羌和戎族還是和以往的打草谷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于是備戰的步伐更加緊了起來。西北關的奏報呈報禦前不過一日,大羌和戎族的使者便進京了,他們帶來了國書,雖用詞修繕,但核心意思就是大越需向大羌和戎族給歲糧一千萬石,歲銀五百萬兩,并
将元平府以北的地界劃給他們。
獅子大開口,狼子野心,看着趾高氣揚的兩個使者,崇正帝當場就差點命人将他們拖出去斬了!如此苛刻的條件,别說崇正帝了,就是滿朝文武也不會答應,要錢要糧還可以談,但将元平府以北的地界劃給他們,哪兒那麼大的臉呢!要知道元平府以北可是三個大省
,這三個大省經濟雖不怎麼繁榮,但土壤肥沃,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這裡是除了江南魚米之鄉外大越最大的産糧盛地。
要是如此喪權辱國的條件都答應了,那崇正帝和滿朝文武隻怕要被天下人罵死了。“尊敬的大越皇帝陛下,你們若是不答應,那我大羌和戎族的鐵蹄可就要踏進繁華的大越了,現我們兩國的大軍已在邊關集結,若你們不想大越的大好河山生靈塗炭,還是
答應我們條件的好。”大羌使者朗聲道。
不等崇正帝反應,自有氣急的臣子反駁:“你們大羌和戎族狼子野心,得寸進尺,憑白挑起戰事,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侮辱我們大越,真當我們大越怕了你們不成?”
“這位大人,這怎麼能算是侮辱呢,我們這不是在進行友好的協商嗎,用你們大越的話來說,這叫先禮後兵。”戎族的使者聲音也不比大羌的使者聲音小。
這時周頤忽然輕笑了一聲。
他一笑,朝堂上所有的官員都靜了下來,是了,論打嘴仗,周頤才是打遍朝堂無敵手的人,這時候把他放出去最合适不過了。
周頤看向崇正帝,崇正帝對他輕輕颔首。
周頤便一步邁出隊伍,帶着笑意看着兩位使者道:“你們大羌和戎族竟能聯合起來?莫非是欺我們大越孤陋寡聞,你們兩國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大羌使者嗤笑一聲:“那這位大人你的确是孤陋寡聞了,我們大羌和戎族一貫和睦,我們兩國的大軍已集結在邊關,你們大越若不識擡舉,讓我們這次帶不回去一個好消息
的話,你們大越就準備迎接我們兩國的鐵蹄吧!”
“放肆,金銮殿上,豈容你們如此大放厥詞!”有大臣當即被這大羌使者鼻孔朝天的态度激怒,指着他喝道。
大羌使者隻是哼一聲,根本就不當一回事。而站在他們對面的周頤聽了大羌使者的話,反而笑意更甚:“使者大人,既然你們兩國提出了如此苛刻的條件,明顯就是已經決心要挑起戰事了,我們大越雖愛好和平,但
也不是忍忍揉捏的軟柿子,你現在站在我大越的地界上,言語還如此冒犯,當真不怕我們将你宰了!”說到最後一句,周頤猛地冷下臉色。
大羌和戎族的使者有些驚疑,但還是說道:“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你們大越自稱為禮儀之邦,怎敢壞了規矩?”周頤眼睛重新眯了起來:“使者大人這可說錯了,我們大越是禮儀之邦不錯,但也要分對什麼人,客人來了自然是以禮相待,但豺狼來了嘛,迎接的自然是鍘刀了,你們大羌和戎族如此不要臉面的挑起戰事,首先就已經違背了邦交之道,莫非還想着在我們這裡受到什麼禮遇?呵呵……”周頤輕笑一聲:“使者大人,你們會不會太天真了?站在
我大越的地界上,就要守我們大越的規矩!”
大羌和戎族的使者對看一眼,雖然不相信大越會當真宰了他們,但到底沒那麼嚣張了,“好,這些先不談,我們就隻談國書,你們大越當真不答應?”崇正帝微眯着眼睛不說話,邢景站出來道:“你們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根本就是故意挑起戰事,毫無誠意,讓我們大越如何答應,回去告訴你們的王,若要打仗,我大越
必定奉陪!”“好,你們大越人果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在戰場上一見真章吧!”大羌使者背着手冷聲說完,對崇正帝拱了拱手:“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們會将您意思如實轉告給我王
,告辭!”
兩國的使者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慢着!”周頤這時候卻出了聲。
大羌使者斜眼看着周頤:“這位大人又是何事,莫非是想答應我們的條件了?”
周頤搖了搖頭,“如此無理的條件我們大越怎麼可能答應,我是有幾句話想問問戎族的使者大人。”
“問我”戎族的使者狐疑的看着周頤。“請問使者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戎族,大羌,狄夷,你們三國毗鄰而居,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們戎族的實力都是其中最弱的。當然,本官并無冒犯戎族的意思,隻不
過是事實而已。和大羌比起來,你們不如他們多矣。所以本官才奇怪,你們竟然會和大羌聯合,實力如此懸殊之下,也敢與之合作,當真不是與虎謀皮……”
“這位大人你在亂講些什麼,如此淺白的挑撥離間之計真以為我們會上當嗎?”還沒等周頤說完,大羌的使者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周頤輕笑一聲:“使者大人何必如此介懷,既然你都說了是淺薄的計策,又何須怕本官把話說完,還是說,本官恰好說中了你們的痛處?所以你才如此急着打斷?”
“你……”大羌使者一甩袖子:“笑話,我們與戎族已經結成了聯盟,豈會怕你妖言惑衆!”周頤便不再理這位大羌使者,隻對着戎族的使者說道:“若本官猜測的不錯的話,這次你們戎族和大羌聯合,肯定是以大羌為首吧?啧啧,本官真是佩服你們戎族的膽子,
實力懸殊之下,還敢與對方聯合,本官猜一猜,你們聯合的條件是不是大羌已經答應了你們,若打敗我大越,你們戎族就與大羌平分戰果?”
戎族使者緊緊盯着周頤不說話。周頤拍了拍巴掌:“可笑,真是可笑,别說我大越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你們有何把握就一定能打敗我大越?你們和大羌合作,到時候在大羌的統領下拼完了一兵一卒,若打不敗我們大越,你們戎族等着的就是被大羌吞并,哦,不對,還不止大羌,畢竟挨着你們的還有狄夷呢!你們比狄夷的實力稍差,但因為你們三國互相制衡,才能維
持和平的局面,使者大人,如此情況下,别說你們打不赢我們大越了,就算打赢了,你們戎族當真可以和大羌分得勝利果實?本官告訴你吧,如此情況下,我大越對這場戰役必定會全力以赴,你們不管赢與輸,實力都會大降,到時候,等着你們的結果隻有一個,不是被大羌就是被狄夷吞并。使
者大人,好好想想吧!”
戎族使者死死盯着周頤,額頭上已經冒了細汗。“胡說八道,你現在說這些,無非是怕了我們兩國聯合,不要再挑撥離間了,赤拉,我們走!”大羌使者氣急敗壞道,沒想到這個大越的官員如此會說,别說戎族使者赤拉
了,就是他聽着,都覺得是那麼回事!周頤并不否認:“不錯,本官的确是不希望你們聯合,畢竟我大越不像你們,什麼都不顧就可以挑起戰争,我大越要為了千千萬萬的黎民負責,你硬要說是離間計,倒也未嘗不可,但戎族使者,你自己也有耳朵,你也可以聽出本官這些話到底是不是實話。回去将這番話告訴你們的王吧,當然,回去的路上你可要小心些,畢竟有人可不希望
這番話被你傳回去!”周頤斜睨了一眼大羌的使者。
戎族使者下意識的跟着看了一眼大羌的使者。“赤拉,别信他的,他們大越人就是一肚子陰謀詭計,不可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