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林榭号戰艦上的酒水飲料單裡突然多了幾種酒水和飲料。
一種叫朝顔夕顔,是給3A級體能的功能性飲料,可以放松疲憊的肌肉,舒緩精神壓力,有助睡眠。
一種叫夕顔朝顔,是給4A級體能的功能性飲料,可以放松疲憊的肌肉,舒緩精神壓力,有助睡眠。
還有兩種酒,一種叫一枕黃梁,專門為3A級體能釀造;一種叫南柯一夢,專門為4A級體能釀造。
據說3A級和4A級體能的人永遠清醒,沒有任何藥劑能麻痹他們的神經,但是,這種酒卻能讓他們醉倒,暫時忘記憂愁。
幾種新添加的酒水飲料都在酒水目錄的特别推薦欄裡,介紹資料寫得一清二楚,第一個留意到的軍人差點覺得自己眼睛花了,大呼小叫,引來一堆人圍觀。
大家議論紛紛。
“餐飲部在逗我們玩嗎?”
“3A級體能的人那麼珍稀,應該所有飲品都是特供吧?”
“肯定隻是個噱頭!”
功能性的飲料不敢亂嘗試,酒卻可以試用一下。
一群傻大兵彼此慫恿着,點了一瓶一枕黃粱。
一個A級體能、号稱千杯不倒的家夥,喝了一杯就臉色發紅,不停地傻笑,完全喝醉了。
大家覺得又好笑又困惑,議論着哪個變态才會研究釀造這種酒。
就算它是真的,可全星際能有幾個3A級體能者?更不要說壓根沒聽說過的4A級體能者。
消費者有限,一年能賣掉幾瓶?
小角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低着頭,安靜地吃着營養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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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潔,溫柔地照拂着大地。
連綿起伏的長安宮沉默地伫立在甯靜的夜色中。
地下秘密實驗室。
洛蘭坐在椅子上,穿着淺藍色的衣服,戴着淺藍色的頭套,雙手放在腹部,不知道在思索什麼,表情溫柔哀傷。
個人終端突然響起蜂鳴音。
洛蘭看了眼來訊顯示,表情略顯詫異,遲疑了一瞬,才接通信号。
一身軍裝的小角出現在她面前,看到她的穿着,十分意外:“這麼晚你還要做手術?”
洛蘭似乎不願多談,冷淡地說:“有個小手術。”
“飲料和酒,謝謝。”
洛蘭一臉無所謂地說:“都是研究吸皿藤的副産物,我以前就做過不少飲料和酒,不過隻做到2A級體能,現在正好補全了。”
洛蘭的助手刺枚穿着藍色的手術服、戴着手術面罩,走進醫療室,看到洛蘭在通話,立即往後退了幾步,恭敬地等着。
洛蘭站起來,對小角說:“我要做手術了。”
小角說:“手術順利。”
洛蘭凝視着小角,眼内暗影流轉,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隻是笑了笑,“謝謝。”
洛蘭主動切斷信号,小角看着她的身影消散不見,隐隐覺得哪裡不對,可仔細回想,又捕捉不到究竟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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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消毒後,洛蘭平躺到手術床上。
刺枚最後檢查了一遍手術器材,對洛蘭彙報:“所有準備工作完成。”
洛蘭平靜地說:“開始手術。”
刺枚下令智腦注射麻醉劑。
洛蘭配合地數着數;“1、2、3、4、5、6、7……”
聲音越來越模糊,最終徹底昏迷。
刺玫在醫療機器人的配合下,開始為洛蘭做手術。
四個小時後。
洛蘭從麻醉中醒來。
一直守候在床畔的刺枚急忙說:“手術非常成功,胎兒已經成功移植到人造子宮中。”
她知道洛蘭挂慮胎兒,打開監控屏幕,讓洛蘭查看胎兒的現狀。
“就在隔壁,陛下随時可以通過個人終端查看。”
洛蘭盯着屏幕專注地看了一會兒,确認所有數據都健康良好。
她對刺玫蒼白着臉笑了笑:“謝謝!”
刺枚搖搖頭,擔心地說:“您必須好好休息。”
“我是皇帝。”
“無論如何,必須休息七天。”
“我是A級體能,不需要……”
清初走進來,打斷了洛蘭的話:“我已經讓對外辦公室發布了新聞稿,女皇陛下從樓梯上失足滾落,摔斷了腿,必須卧床休息幾天。”
“我失足滾落?”
“嗯,因為您睡眠不足。”
“我睡眠不足?”
“嗯,因為您熬夜加班、過度疲勞。”
洛蘭知道清初一片好心,暗歎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清初為了幫洛蘭争取幾天休息的時間,是撒了謊,但她心安理得地想,陛下又不是沒有通宵工作過,為了盯實驗,連着兩三個通宵都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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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帝國的女皇因為熬夜加班、過度疲勞,半夜摔下樓梯的新聞霎時間傳遍星際,成為星網上的頭條熱點。
直接和洛蘭打過交道的政府官員,不管喜歡不喜歡洛蘭,都非常認可她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紛紛給女皇辦公室發來慰問信。
連一直在戰争問題上和洛蘭矛盾重重的内閣都特意聯系清初,詢問女皇的病情,建議女皇多休息幾天。
民衆們卻依舊對洛蘭印象不佳,各種冷嘲熱諷,勸洛蘭不能勝任皇帝的工作,不妨讓位給邵茄公主。
連女皇為了趕時間,跑着進會議室的照片,都會被指責沒有時間觀念、沒有儀态。聽到女皇還在基因研究所兼職後,紛紛嘲諷她這麼喜歡基因研究,不如退位,專心去做基因修複師,不要浪費她在奧丁聯邦好不容易才考取的基因修複師執照。
清初十分氣憤,皇室基因研究所的老所長也非常氣憤,想要召開新聞發布會,向公衆說明洛蘭在基因研究界的地位。清初整理了一份洛蘭的研究成果的清單,打算砸到那些不停地指責洛蘭的人的臉上。
洛蘭阻止了他們。
清初不明白洛蘭在想什麼,輿論雖然不可操縱,但是可以被引導,為什麼不趁機解釋清楚呢?
洛蘭明白她的想法,但很多事還沒有到公開的時候,她不想引起奧丁聯邦的注意,更不想讓公衆留意到阿晟和封小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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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堅第一時間聯系她,看她靠躺在床上處理工作,臉色的确不好,不禁埋怨地說:“我不是早告訴你不要熬夜通宵工作嗎?你怎麼就不聽呢?”
洛蘭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兩人自從說開後,沒有了婚姻關系束縛,反倒相處得越來越自然,像是老朋友。
林堅埋怨完了,又寬慰她:“内閣那邊你不用着急,慢慢來,就當多給我一些時間備戰。”
洛蘭不想多談自己的病,隻能轉移話題:“小角最近怎麼樣?”
“很好。”
林堅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把這四個多月的事大緻講述了一遍。
剛開始,軍艦上的官兵當然對小角這個突然空降來的副艦長不服氣。
可小角的個人能力非常出衆,不管近身搏擊,還是駕駛戰機,都是整艘軍艦上的第一名,讓大家沒有辦法挑剔。
小角雖然沉默寡言,但不會孤傲自負,不管任何人碰到問題請教他,他都開誠布公、傾囊相授。
有時候休息日,大家一起吃飯喝酒,小角出手豪爽,做事也豪爽。
不管多烈的酒,都是一口悶,不管多刁難的遊戲,都奉陪到底,讓起哄想捉弄他的兵油子心服口服。
打也打不過、喝也喝不過、玩也玩不過,大家慢慢接受了小角,隻有一個本來有望升職為副艦長的軍官仍然對他不滿,一直在較勁。
執行任務時,大家都以為小角會趁機把最危險、最困難的任務分配給那位軍官,給他點教訓;或者藝高人膽大,把最危險、最困難的任務留給自己,讓自己當英雄,把對方閑置。沒想到小角很公平,制定好規則,一隊一次,輪流執行。
林堅試探性地派了幾次不大不小的任務給小角,發現他話不多,可領悟力、反應力、執行力都一流,簡直就是天生的軍人。
幾次任務執行下來,小角和軍艦上的士兵們相處得很好,估計再過兩三個月,那位和小角暗暗較勁的軍官也會認可小角這個副艦長。
林堅為了逗洛蘭開心,笑嘻嘻地說:“你都不知道我叔叔多喜歡小角,如果我不是他親侄子,他簡直恨不得把我踢一邊去,讓小角來做元帥。”
洛蘭說:“你還是盯着點小角。”
林堅詫異:“我以為你是因為信任他,才讓他進軍隊。”
洛蘭沒有辦法給林堅解釋小角的複雜身份,她是非常信任小角,但她不信任辰砂,隻能說:“他畢竟是異種,小心一點總不會錯。”
林堅答應了:“我明白,我會留意。”心裡卻隐隐有一絲悲涼。
因為他和洛蘭是一樣的人,完全理解洛蘭的做法,也就愈發為自己和洛蘭感到悲哀。他們的理智和情感可以完全割裂,他們永遠有淩駕于個人情感之上的責任,每一個決定都要思慮周祥,不像邵茄,可以任性地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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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清初的監督,洛蘭隻能老老實實待在官邸内靜養休息,所有工作都在床上處理。
不工作時,洛蘭會推着輪椅去書房。
乘坐升降梯去地下的秘密實驗室,看已經移植到人造子宮内的胎兒。
人造子宮是洛蘭私人訂做的,完全參照她的身體數據。
某個角度而言,因為沒有情緒波動、沒有身體不适、沒有疲憊難受,可以一直維持在最佳狀态,比她更适合孕育胎兒。
但機器畢竟是機器,情感和互動就無法提供,洛蘭隻能抽時間多陪陪他們。
洛蘭正在對着孩子讀書。
突然,個人終端響起。
她看了眼來訊顯示,眼内閃過意外,關掉人造子宮的屏幕後,下令接通。
小角出現在她面前,應該剛剛出去執行過任務,還穿着作戰服,作戰頭盔放在一邊,上面有幾道劃痕。
小角看到她坐在輪椅上,周圍有些奇形怪狀的醫療儀器,布置倒是很溫馨,燈光柔和,牆壁是粉藍色,還放着幾本書。
洛蘭問:“不是七天通話一次嗎?還沒有到通話時間吧?”
“我和戰友交換了時間。”
洛蘭的心突然露跳一拍,定了定神問:“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受傷了。”
洛蘭确認了猜測,不禁眉眼舒展,微笑着問:“你聽誰說的?居然和别人背後議論我?”
小角似乎有點尴尬,避開了洛蘭的視線,“我……沒有。”
洛蘭故意逗他:“你沒有議論我?你剛才還說聽說我受傷了。”
“我隻是聽到他們說陛下摔傷了。”
“他們還說了什麼?”
小角忽地擡眸盯着洛蘭,“他們還說……林堅元帥肯定很着急心疼。”
洛蘭臉色不變,笑眯眯地說:“嗯,林堅是有點着急,三天前聯系過我,讓我好好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再見!”小角想要切斷信号。
“小角,我收到你的姜餅了。”
小角沉默地看着洛蘭。
洛蘭說:“對不起!你給我之後,我忘記吃了,四個多月前才發現,幸好還不算晚。”
小角聲音低沉,似有一絲嘲諷:“不算晚?”
“不算晚!”洛蘭笑了笑,說:“因為姜餅,我做了個決定。也許會給我、會給你帶來很大麻煩,但我相信,我能克服,你也不會畏懼。”
小角以為和林堅有關,沒有多問,一言不發地看着洛蘭。
洛蘭瞥了眼她身旁的奇怪儀器,突然說:“能給我唱首歌嗎?”
小角以為自己幻聽了,目光呆滞。
洛蘭讨好地笑:“你會彈琴,說話聲音也好聽,肯定會唱歌啊!就唱一首!”
小角怔怔盯着洛蘭。
她性格強勢、手腕強硬,待人接物一直冷若冰霜、不假辭色,居然為了一首歌好言好語地求人,還笑意盈盈,一臉谄媚,估計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小角大腦一片空白,等意識到時,他已經在唱歌:
是否當最後一朵玫瑰凋零
你才會停止追逐遠方
發現已經錯過最美的花期
是否當最後一片雪花消逝
你才會停止抱怨寒冷
發現已經錯過冬日的美麗
是否隻有流着淚離開後
才會想起歲月褪色的記憶
是否隻有在永遠失去後
才會想起還沒有好好珍惜
……
洛蘭含着絲笑靜靜聆聽,目光溫暖柔軟。
小角唱完後,似乎有點尴尬,眼睛都不敢直視洛蘭,“我沒有唱過歌,隻知道這首歌。”
洛蘭說:“很好聽。”
小角指指洛蘭的腿,“你好好休息。”
洛蘭說:“你剛執行完任務回來,應該很累,也好好休息一下。”
小角切斷信号,人影消散。
洛蘭回身,撫摸着橢圓形的儀器,柔聲說:“聽到了嗎?這是爸爸的聲音,我已經錄下來了,以後每天都可以放給你們聽。他還會彈鋼琴,可惜今天他身邊沒有鋼琴,下次我找機會讓他彈給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