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尋沒理會冷嘲熱諷,看向安娜,“拜托你準備的活鴨呢?”
安娜急忙拎起地上的一個籠子遞給她。
駱尋打開籠子,拎出鴨子,随手拿起一把試驗用的小刀在鴨子的翅膀上刺了一下後,放開了鴨子。
鴨子搖搖晃晃地逃跑。
衆人莫名其妙,紛紛後退,研究室的正中間空出一圈。
說時遲那時快,兩根紅色的藤蔓飛出,一根纏腳,一根纏身體,卷住了鴨子。
鴨子撲扇着翅膀,想掙紮逃脫,藤蔓卻死死地纏住它不放,把它向後拖去。
沒一會兒,鴨子的腦袋就耷拉下來,一動不動了。
藤蔓把它拽到培養箱旁,安靜地進食。
鴨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消解,漸漸變成了一個皮包骨頭的骨架。
一群圍觀完全過程的研究員瞬間像打了興奮劑一樣興奮,旁若無人地讨論起來。
“這到底是動物還是植物?藤蔓上長的刺像是蚊子的嘴,可以吸食其它生物的鮮皿。”
“鴨子是先昏迷,後死亡。它的分泌液裡含有強效麻醉劑,應該是直接作用于神經,表皮注射就有這麼強的麻醉效果,提煉後效果肯定會更驚人。”
“剛才我們又吵又動,它都沒有捕食,肯定不是隻吃鴨子不吃人。應該是聞皿而動,竟然有嗅覺器官!”
“試試止皿劑,它如果真對皿的味道有反應,那麼應該對止皿劑也有反應。”
說着話,真有人拉抽屜找止皿劑,準備做試驗。
駱尋忙說:“我已經試過了,它讨厭止皿劑的味道,會主動避讓。”
“哇!”一片驚歎聲。
所有人目光癡迷地盯着尋昭藤,像是看絕世美女。
駱尋說:“我已經做過一點簡單的測試,初步推測這株藤蔓蘊含的麻醉劑有獨特的鎮定神經的作用,也許能穩定異變後的野獸。”
大家刷一下轉頭,滿面震驚地盯着駱尋。
所有研究員都知道,異變後的野獸處于強攻擊狀态。它們瘋狂地嗜殺并不是出于野獸進食的本能,純粹是因為神智喪失,陷入瘋狂的自毀中。如果有藥劑能讓它們平靜下來,至少能減少人員傷害,甚至增加它們變回人的概率。
可是,因為它們基因突變,迄今為止沒有合适的鎮定劑。
安娜壓抑着激動,詢問:“你有幾分把握?”
“兩……三分。”
殷南昭是4A級體能,他都能感受到尋昭藤的汁液有麻醉效果,駱尋覺得還是很有希望。但是科學研究的艱難殘酷就是猜想和結果之間常常會相差十萬八千裡遠。
駱尋在學術圈已經聲名鵲起,她的兩三分讓大家都精神一振。
起先判斷鴨子是先昏迷後死亡的男人說:“我願意放下手頭所有研究,立即展開這個項目的研究。”
駱尋知道他是聯邦内最優秀的基因神經學家,當然沒有異議,“不過有一個問題。”
“什麼?”
“這個物種遭遇了一次滅頂之災,我隻救出這一株,做研究時必須嚴格控制,絕對不能傷害它。另外,要麻煩兩位生物學家研究出它的繁殖方法,盡快培育出幼苗,這樣才能方便後面的研究。”
“沒問題!”兩位生物學家毫不遲疑地表态。
安娜看到大家積極配合的态度,放下心來。
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高智商人群,一瞬間的情緒過後,就恢複了理性,知道駱尋做的事對聯邦有利,的确片刻不能耽誤,對駱尋的抵觸自然而然就蕩然無存。
駱尋挑選的人都是業内最頂尖的學者,也都知道他們在和時間賽跑,早一天研制出鎮定劑,就有可能多拯救一個保衛聯邦的戰士。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見,迅速制定出研究方案,有條不紊地展開工作。
駱尋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研究計劃,但是目前隻有一株尋昭藤,研制鎮定劑的難度更小、成功概率更大,隻能優先這個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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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下班點時,駱尋收到殷南昭的信息:“我要晚一點回去,你自己先吃飯,不用等我。”
駱尋索性留在研究院,和同事們一塊加班。
晚上十點多,駱尋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執政官的官邸。
殷南昭還沒有回來。
駱尋進廚房,給他炖了一鍋湯。
雖然營養餐和營養劑都是最科學的配置,能保證人體所需的所有營養,但天然食材帶來的心理滿足感卻不是任何科學配方能給予的。
駱尋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新聞。
整個星際都鬧哄哄。
星際人類聯盟的主席嚴厲譴責飛船爆炸事故。
阿爾帝國爆發了幾百年來規模最盛大的遊行,人們在皇宮前靜坐示威,很多人高舉牌子,上面閃爍着英仙葉玠的名字。
阿爾帝國的皇帝還沒有表态,幾個中小星國已經公開表示會堅決支持阿爾帝國打擊異種的任何行動。
很多星球發生了圍攻異種的惡性事件。
……
駱尋關掉屏幕,覺得科學研究和政治軍事比起來,真的太容易了。她面對的是客觀世界,再複雜多變,也有規律,而殷南昭面對的是人心,善惡無邊、真假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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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裡,殷南昭回來了。
他剛走進屋子就聞到食物的香氣,智腦自動彈出駱尋給他的留言:“我炖了湯,在桌上的保鮮碗裡。”
殷南昭端起海藍色的碗,打開蓋子,香氣更加濃郁。
喝下去,暖暖的甘香從喉嚨直落到胃裡,讓疲憊的夜歸人漸漸松弛下來。
殷南昭不想吵醒駱尋,打算去客房洗澡。
沒有想到打開浴室門,看到他的睡衣和他往常用的清潔用具都在,顯然駱尋早想到他回來晚了,肯定不會回主卧洗澡,隻會随便湊合一下,她就把東西都提前放到客房的浴室。
殷南昭心裡又是酸楚又是喜悅,原來人在太幸福時,也會生出悲傷感,難過以前不曾擁有,害怕将來有可能失去。
殷南昭洗完澡,回到卧室,悄無聲息地鑽進被窩。
他确信自己的動作像是潛伏暗殺,沒有任何動靜,駱尋卻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滾進他懷裡。
殷南昭抱住她的刹那,忽然間覺得過去的一切都真正放下了。
——那個從孤兒院深夜出逃、被輾轉販賣的孩子有了陪伴,再不能桀骜不馴地認為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黑暗。
——那個加入敢死隊,視死亡為解脫的少年有了牽挂,再不敢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怕死亡。
——那個駕駛戰機在阿麗卡塔上空孤獨盤旋的男人有了溫暖,再不能隻想着守護别人的家、讓别人幸福。
殷南昭親吻駱尋的額頭,說出了那句他以為一生都不可能說的話:“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