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論一個太後的自我修養(五)
歐陽雪從少女的手中接過那封被石蠟封好了口的信,打開看着其中的内容。
“姨母,言兒已經安全到達江南,江南洪災爆發,言兒暫時留在江南赈災,還請姨母放心,言兒一切安好,宮中嫔妃居心叵測,姨母近日待在寝宮即可,若有事要找言兒,姨母隻可将房檐下的蒼鷹放飛即可。”
易言送來的信及其簡單,但是歐陽雪從這短短的隻字片語中輕易就能看出他對原主的關心。
歐陽雪放下手中的信封起身坐在書桌前,拿着一張宣紙開始寫寫畫畫。
時間就在其中緩緩流逝。
這座富麗堂皇的皇宮中盡是不同往日的安靜,就像是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前夕。
江南那邊,等到容傾快馬趕到到了江南的時候,暴雨依舊保持着傾斜而下的事态,江南受災地區民不聊生,随處可見蜷縮在一起的災民,哭鬧聲混夾着雨水下落的聲音交織成了人間浮屠的聲音。
容傾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關得嚴嚴實實,城樓上站着一排排拿着弓箭的士兵,弓箭的箭頭在暴雨中閃着寒光,那一隻隻箭羽對着的不是敵人而是城外的難民,是自己要守護的這片國土上生活的百姓。
跟随着容傾前行趕往江南的副将也看到了城牆上的一幕幕場景,将頭轉向容傾這邊,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充滿着怒容的俊臉,在心中默默為城牆上的那些個士兵點上一盞燈。
策馬走到容傾的身邊,開始禀報着關于臨城的事情。
“将軍,臨城也屬于受災範圍之中,但是因為地勢較高,受災面積不大,所以江南地區距離臨城近的幾個城池中的百姓都往臨城這邊趕來,原臨城府尹在這次水災中因為私自放糧,锒铛入獄,現在鎮守臨城的是二皇子那邊的人。”
容傾沉着一張臉坐在馬背上,“去叫門。”
副将驅馬上前,停在城門下面,“鎮國将軍奉命前往江南赈災,爾等速速開門。”
城門上面的那些個将士聽到副将的話,面面相觑,但是終究還是沒有一個人敢下來給容傾開門。
城門外的難民原先還空洞無神的眼睛中再次燃起了一絲希望,擡頭看着騎着高頭大馬衣着精緻的容傾。
起先那些個難民還不敢太過放肆,隻是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時間過了沒多久,城門上的将士還沒有做出反應,城門口的難民不知在誰的帶領下開始聚集在容傾的身邊。
婦女,老人與孩子相擁在一起,跪在容傾的面前在雨中瑟瑟發抖,臉上的水珠早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将軍,您是将軍,您就發發慈悲救救我孩子好不好,孩子,孩子快不行可,我求求您了。”
一個懷中抱着一個臉色蒼白毫無皿色的孩子的女人跑到容傾的馬下,對着容傾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抱着孩子不斷的磕着頭。
連日來的暴雨淹沒了城市,他們隻能流離在外,孩子和婦女身上的衣裳幾乎沒有一點幹的地方,就這樣跑到容傾的馬下。
容傾牽着缰繩控制着腳下的戰馬往後退了兩步生怕戰馬受驚踩到了那對母子。
以容傾為中心,周圍跪滿了對着他磕頭的難民,容傾沉着臉看着眼前的一切,翻身下馬,将身上披着的蓑衣解下,披在那對母子的身上。
就在容傾給那對母子披上蓑衣的那一刻,容傾才真正看到了那個被母親緊緊抱在懷中的孩子,蒼白的小臉上毫無皿色,奄奄一息的躺在母親的懷中,一雙小手緊緊抓着母親兇前的衣裳。
不僅是這一對母子,容傾站在人群中看着一個又一個奄奄一息的生命,其中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
而城門上駐守的士兵不僅冷眼看着這一切,還将箭羽對着他們,容傾穿過低頭叩拜着的人群走到副将的身邊,冷聲下令。
“傳令左翼大軍加快行軍速度護送赈災糧,到達城外後立刻搭建帳篷避雨。”
說完,容傾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副将的面前,在場的人隻看到一抹白色躍上城牆,以及在雨中噴射而出的鮮皿。
副将從戰馬上放出一隻關在牢籠中的蒼鷹,蒼鷹飛入雨簾之中,幾乎就在轉瞬之間就飛入兩人雲層消失不見。
副将也将身上的蓑衣解了下來,順手給身邊的一個老人,開始完成容傾走之前交代下來的任務。
此時臨城府尹衙門中,容傾持劍站在大堂之上,雨水順着劍尖落在幹燥的地面上,而在長劍所指的地方着站着一個身穿戎裝的中年男子,男子站在容傾的面前,面上不僅沒有絲毫的恭敬,有的反而是倨傲,還不忘用二皇子來威脅威脅容傾。
“世子可要想清楚了,下官可是奉了二皇子的命令在此鎮守,世子為了城外的那群刁明就這樣拿着劍指着下官,難道世子就不怕回京後面對二皇子的責罰嗎?”
容傾看着那個将領嘴角微微勾出一個笑,手腕轉動将伸出的劍收回劍鞘。
站在大堂上的那個将領看見容傾的動作,以為他已經妥協,心中知是難掩的得意,看來自己跟對了主子,威懾力竟如此之大!
也是在這一刻看着容傾挂在嘴邊的笑心癢難耐,在心中暗暗發下一個不怕死的誓言,一定要将這個傳說中的戰神世子壓在身下。
看着他那張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的臉在自己的身下婉轉承歡。
看着冷笑着的容傾,那個将領的臉上不自覺就帶出了猥瑣的笑。
隻是這一切終究也指什麼他的臆想而已,幾乎就在下一瞬間,容傾手中的長劍就劃破了他的喉嚨。
他臉上的表情也就定格在了臨死前的驚恐,耳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就是。
“既然你對你家主子是如此的忠心,不如先去地獄給他探路以表忠心。”
大唐的衙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震撼不已。
自己在這個城市當差已久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即使是派别不同的官員,也不能說殺就是殺呀。
他們也知道現在大勢已去,連忙放下手中長槍跪在地上高喊,“屬下見過将軍。”
容傾指着地上的那灘皿迹,“清理幹淨。”随後就轉身走出了大堂,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誰也不敢問他想要去幹什麼。
容傾換了衣服就去了臨城的街道,兩邊店鋪早已緊緊關着門闆,唯有雨中米店前的排起了長龍的隊伍以及旁邊挂着的寫着價錢的招牌最為顯目。
這一場洪災已經讓米糧的價格節節攀升,容傾沒有繼續在逛下去,而是打道回府。
回到府尹衙門之後,容傾沒有選擇打開城門,而是将鎮守城市中的将士盡數派出城外救災。
而那些個衙役則去了城牆上守城門。
等到易言得到有關容傾的消息時,他已經在趕往臨城的路上,背後背着一個被保護的嚴嚴實實的包裹,裡頭是好些已經拆開的紙條。
一個錦衣少年與他并駕齊驅禀報着關于臨城這幾天的消息。
“主上,将軍已經拿下臨城,物資已經在運往臨城的路上,現在的臨城已經成為了難民的聚集地,城外的那片空地上住滿了難民。”
易言眉頭微微蹙着,擡頭望天,此時天空之中隻剩下了毛毛細雨,“這一場洪災就要過去了,你趕緊通知在各處赈災的人,讓他們趕在這幾天将死者的屍體盡數燒掉,将患病的災民隔離開來,另外多去采購的藥草,再多找些大夫出城。”
“是。”
臨城的城牆近在眼前,城牆下的災民搭着的,數量龐大的帳篷,就在城門口支着一口大鍋,易言還沒有走進就聞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藥味。
走近之後,易言才發現城門口的地上鋪着大量的油紙,在地面上還挖出了條條溝渠,雨水從帳篷上滑落進溝渠之中,災民住的地方雖很簡陋,但是還算幹爽,并且在這裡,易言也沒有看到有災民的屍體,駐地外還有來回巡邏的軍隊。
易言走到城門口就按看到了站在城門下等着自己的容傾,易言趕緊翻身下馬走到容傾的面前,“姨夫。”
容傾看着面前這個比在京城消瘦了不少的少年點了點頭,“使河流改道的做法不錯,不僅解了洪災,往年灌溉不到的地方以後也能灌溉到了。”
易言獻寶似的将身後的包裹拿下,眼中的依賴怎麼也掩飾不住,“原本我是想要将決堤了的堤壩再補起來,好在姨母讓姨夫送來了這個,才會有了這個分流的想法,以後就算是爆發洪災,也不會像這次一樣生靈塗炭了。”
容傾轉身往城中走去,提醒着易言之後的事情,“走吧,暴雨過後往往都是暴曬,要防着瘟疫的蔓延,回去多補補,你可不能在瘟疫中倒下,你要是倒下了,保不準你姨母就會設計毀了這個世界。”
容傾自己說完兀自歎了一口氣,心中突然有了一絲酸澀的感覺。
隻要是她想要的,那人應該就不會拒絕,以那人的難耐覆滅了這個天下隻不過是揮手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