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場轟轟烈烈的反腐運動,一食堂聲名遠揚,搞得崔校長非常為難。
——土豪吃過後,多少人想向他看齊。
可是人人都想走後門上一食堂吃飯,崔校長倒是請得起,幾十塊錢就能滿足一人,那鴨子也不夠啊!
崔栖潮把他的鴨子看得更緊了,也不答應廣為接待,上次就已經是破例了,也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要是一再破例,那和打開門對外營業還有什麼很大的區别?
這裡是C大一食堂,又不是C大私房菜。
崔校長隻好頂着壓力都拒絕,好在他背景夠紮實,崔栖潮又是他親侄子。
饒是如此,C大學子間見天兒也在傳着小道消息。他們有點患得患失。
這個說:“今天我也排在第XX個打菜,卻沒有打到牛肉,理性讨論到底是打菜阿姨不嚴謹了,還是食堂又接待啥貴賓了?”
那個說:“我看到一個肚子很大的人上樓了!你們快看看這是哪位富豪!”
——當然,最後證明那隻是米糧供應商。
在這樣的風言風語之中,食堂不得不嚴正聲明,打菜阿姨絕對沒有對任何人偏心,食堂也沒有接待什麼貴賓,原來那包間現在都改放雜物了。
……
最近小白牧鴨的時候,也發現盯着它的人很多,它很疑惑,還以為自己掉毛了。直到有次湊近了聽,才知道大學生們在擔心它會不會因為鴨鴨少了一隻而擔心。
顯然,這些人支持的說法是“小白把鴨鴨們當親生兒子”。
小白不屑地翹了一下尾巴,露出自己的蛋蛋,然後跑了。
小白回去後,就蹲在崔栖潮旁邊,聽他分配怎麼安排那些鴨子。崔栖潮要留一隻帶回家過年,剩下的要按先後順序,讓當初預訂的教授們來挑。
當時他考慮到,中途萬一有鴨子夭折,寬裕出了數量,這幾個月下來,沒有鴨子出現意外,唯一死亡的就是拿來招待投資商的那隻。
于是多餘的幾隻,和預先留好的,一起燒了給學生吃,也算提前祝大家春節快樂。
這個不但是教授同款,還是土豪同款,又跟着聲明一起上過熱搜,無論從智商、财富還是從人氣上來講,都是非常正确的選擇。
到了開賣那天,一食堂人山人海,保衛處都不得不加緊調了一隊保安過來,就怕大家一個心急,發生什麼意外。
“開飯啦!!”
一樓的人呼啦啦沖進去,二樓也滿是人,跟那兒拍視頻,這都是知道肯定搶不到的,還不如在上頭拍個視頻,回頭還能多收幾個贊。
這些人也是壞,把開飯的視頻轉成動圖,再把口味鴨也P上頭,一起配倆字:“沖鴨!”
這畫面簡直太好笑,立馬成了C大的熱門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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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根據崔栖潮的代理協議,研究所那邊也已經開展了區域試驗工作,明年驗收完畢,把區域試驗資料,加上選育經過、鑒定資料、實物等等,一起送到省級品種審定委員會去,反正以他們的經驗,是覺得十拿九穩。
崔栖潮也和他們約定好了,以後如果他還繼續選育什麼新品種,會繼續和研究所合作。
這已經是年底,崔栖潮曬出來三十斤幹辣椒,加上一隻鴨子,自種的蔬菜各十斤,往後備箱一塞,要開車回崔家過年。
食堂的人本來還勸他,把小白留在本地的寵物店算了。這貓換了環境精神肯定緊張,家裡人對它來說都是陌生人,過年又人來人往,熱鬧得很,對人對貓都是一種折磨。
小白聽了緊緊抱住崔栖潮的小腿不放,它才不要去寵物店,在寵物店隻能睡籠子,它能是睡籠子的主兒嗎??
果然,崔栖潮沒有讓它失望,“不了,麻煩是麻煩點兒,但是要對小白負責。”
……
“來,小白,進去。”崔栖潮拍着一個籠子對小白說。
小白:“………………”
崔栖潮:“為了駕駛安全。快進去。”
他在學校一直忙活到最後一天,才動身出發回家。雖然是私家車,但是為了自己和小白,崔栖潮還是買了一個籠子。
小白憤憤不平地邁步進了籠子,趴在裡面。
“小白真乖,好貓。”崔栖潮摸了一下小白的腦袋,把籠子放在後座固定好。
他知道,這個位面的崔家人比較有家庭觀念,雖然老一輩已經去世了,但每年春節,都會輪流在兄弟姐妹家過年團聚,今年就是在崔栖潮的父母家。
崔栖潮駕車帶小白走高速,開了大半天車到崔家,崔母提前在樓下等着了,幫着他一起把菜都卸下來,“你看,之前你讓人送來的菜還沒吃完——哎呀這菜可真水靈,早上剛摘的吧?太好了,還有一隻鴨子,這個鴨子我是知道的,比較出名。”
崔母笑吟吟地念叨,看崔栖潮從後座拿出來一隻白色的方形籠子,又道:“你把貓咪也帶回來了?行吧,剛好你堂妹也說要帶她新養的貓咪過來住。”
正說着,一輛藍色的車駛入院子,在他們後邊停下,堂妹從車上下來,然後将一個寵物推車放了下來。
這推車有四個充氣輪胎,座艙足有一米高,前面的是幾乎整片的網格窗,上頭還有一個可拉開的天窗,後面帶置物袋。
通過網格,可以看到裡面擺放着厚而柔軟的床墊,床墊上趴着一隻懶散的加菲貓,肥胖有型,幾乎看不出來的脖子上系着蕾絲蝴蝶結,身體把床墊壓陷出一個圓潤的形狀。
小白看了一下加菲貓的推車,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籠子,“…………”
“哎呀,大伯母,哥。”堂妹推着車過。
“小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呀,連貓貓也坐着小車的。”崔母又補了一刀,“哪像你哥哥,就拿一個破籠子,對比得這麼不講究。”
堂妹對崔栖潮得意一笑,又道:“哥,我還有東西呢,你幫我拿一下好不好?”
崔栖潮順手就把籠子放在了她的推車上,“可以。”
堂妹打開後備箱,給他看自己帶來的,幾乎都是貓的用品,雖然隻住幾天,但是生活必備品可不能少,“我都帶齊了,飲水機,智能控溫貓窩,稱重碗,全自動貓廁所,貓罐頭,凍幹,零食,益智玩具……”
小白:“………………”
小白已經精神恍惚了。
崔栖潮幫堂妹拿了東西,堂妹推着兩人的貓進屋,一進去,都各自找地方擺放東西。崔栖潮就拿了籠子、墊子加小白的貓糧,碗可以用家裡的,廁所他打算讓小白去花園解決。
堂妹就不一樣了,一個角落都擺滿了,她的貓外出脫敏做得還不錯,從推車裡抱出來後沒有太過驚恐。
隻是,大概是不太喜歡堂妹的擁抱,那隻加菲貓喵的一聲,一爪子拍在堂妹臉上,跳到了沙發上。
小白還在籠子裡,也就是說加菲貓的舉動近在咫尺,從它如何出爪,堂妹如何被拍得臉一歪,還甘之如饴,甚至發出了寵溺的聲音……
“哎喲對不起,不就是抱抱嘛。”
它兩隻貓眼睜得圓溜溜,受到了來自别人家主人的最後一記暴擊,“!!!”
不,不可能!世界上怎麼會有比我還幸福的貓!!
……
崔家的親戚陸續也到了家裡,崔母提前和大家都打過招呼,千萬不可以在崔栖潮面前提什麼改行的事情,他自己心裡都有數了,誰也别催,催得再病發了怎麼辦。
就連崔父,看到崔栖潮後,憋了半天也隻說了一句:“回就回來吧,還帶鴨子做什麼。”
堂妹:“……”她真是好少在大伯父口中聽到這麼接地氣的話。
“自己養的,年底了帶一隻回來吃。”崔栖潮道。
“這就是新聞上說的那個啊,介卿還說呢,這是兒子單位最高招待标準,你看兒子還是想着我們的。”崔母樂呵呵地讓人把鴨子料理了,他們也吃口味鴨。
不管親戚們内心是怎麼想的吧,在飯菜上桌的那一瞬間,全都對崔栖潮保持了比較高的敬意,也算理解了一個食堂為什麼能火到上新聞。
往年大廚都是使盡渾身解數,花樣百出。今年,崔母特意吩咐就按崔栖潮給她做的那樣,簡單做家常菜,反而讓大家耳目一新,又覺得這種尋常的做法,才還原了食物最原始的美味。
崔栖潮還帶了些鴨蛋回來,被做成了蛋餃放在湯裡,金黃香嫩的,飽含湯汁,裡頭裹着鼓鼓的肉餡兒,真是一點花巧也沒有,可一口半個蛋餃,就是熱乎乎香噴噴的。蛋餃皮柔軟而微有些韌性,夾着不至于破損,一咬皮就破開了,鮮美的肉汁淌出來,蛋皮和碎肉餡合在一起,香軟可口。
崔父他們那一輩小時候都是苦過的,後來發迹了,年年的年夜飯嘗過太多新鮮。這一頓反而讓他們有了種久違的,兒時的感覺,不但是菜色上的相似,也是被激發出來的,對食物深深的渴望。
小時候的飯菜也不是特别美味,隻是那時候條件不好,後來吃多美食,則慢慢減淡了口腹之欲。反倒是此時,這一桌菜令他們重燃那種強烈的食欲。
“最後一個,最後一個得留給我吧,這我兒子帶回來的蛋!”崔父說道。
崔校長:“哥,我天天幫你照顧栖潮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們這老大不小了,還為一個蛋餃争起來,你看小孩都笑你們。”崔母雖然這麼說,臉上卻是帶着笑意。
崔家的兄弟姐妹隻覺得又回到了小時候,難得過年吃好的,長在長身體的姑娘小夥子都打搶一般扒拉飯菜,被父母笑罵幾句。小孩們看到長輩難得的調皮,也覺得有趣。
口味鴨,炒青菜,菠菜湯,蛋餃,麻辣魚,松仁玉米……
基本都是家常菜。
難得的,這一頓飯幾乎大家清盤了,每道菜都很受歡迎,一定要評選一下,那大家誇贊得最多的就是口味鴨和麻辣魚。鴨子就不必說了,味道絕贊。
麻辣魚整盤都紅通通的,點綴着一些翠綠的蔥段、芝麻、蒜末,用的是新鮮鲢魚,肥嫩飽滿的魚肉被炸到表皮微焦,浸足了魚湯,沾着點點紅油,挾成兩段又露出裡頭雪白細膩的部分。
這魚裡頭加了CX七号也有花椒,切成片狀的魚肉香辣爽麻,大冬天吃得人渾身暖洋洋,鼻子都冒汗了。
蔬菜基本都是清炒,有胃口重點的,就把菜葉放進魚湯裡涮一下,沾着紅油魚湯的青菜脆嫩中帶着辣味,還有魚肉的香氣,又是不一樣的風味。
這美味倒還是其次,CX七号可是崔栖潮選育出來的新品種。大家一邊吃一邊誇他,雖然還沒通過審定,但是口氣中俨然覺得這種子不大賣不行了,簡直太優秀了。
酒足飯飽,崔父甚至也産生了一種感覺,兒子幹這事沒什麼不好的,一樣有名有利,家裡人還開開心心。
崔栖潮默不作聲,心裡卻有些留戀這種溫馨,吃完飯又自己到廚房做了貓飯,都是提前留下的食材,做好後就去找小白。
小白的墊子放在他房間裡,這會兒正躺在上頭,呆滞地望着天花闆,宛如一條死貓。
“小白,吃飯了。”崔栖潮喊了一聲。
小白沒有動靜。
“小白?”崔栖潮蹲下來,看到小白慘慘淡淡的樣子,想了想,回過神來,猜到小白可能是被刺激了。
他把小白給抱了起來,低聲道:“小白不開心麼?你也想要加菲貓的推車?”
小白腦袋一點也沒力氣地垂下去,乍看去像是斷了。
不,它也想用爪子拍崔栖潮的臉。
“你們不一樣,那隻小加菲是寵物貓,你是工作貓,才沒有那麼嬌氣。”大過年,崔栖潮剛才又被家裡的氣氛融化了一些,加上隐隐知道小白不是普通貓,語氣比如平時要軟和多了。
他看小白還是要死不活的樣子,沉吟道:“這樣吧,今天過節,你可以睡在床上。”
小白:“!!”
崔栖潮說到做到,真的把小白抱到了床邊,他自己倚靠着抱枕,把小白放在枕頭邊上,說道:“就一個晚上,睡在這裡。”
小白趴在柔軟地床上,頗有種四肢無處安放的感覺,矜持地半晌沒動。
反觀崔栖潮,白天開了大半天車,他也累了,一躺下來,倦意不知不覺湧上來,打起盹來。
小白近在咫尺地觀察了一下睡夢中的崔栖潮,在不說話不動手的時候,崔栖潮格外讨人喜歡。
窗外不知何時有煙花炸開,小白毛絨絨的臉在床單上蹭了一下,心想,能夠讓恐怖的崔栖潮破例開放床頭的位置,我果然還是世界上最牛逼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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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栖潮在崔家待了十天,即使隻是十天的時間,他也把崔母的陽台捯饬了一下,買來藍莓苗和草莓植株,他用的是長方形花盆,乍看去還隻有葉子,倒是和綠植差不了多少。
他在崔家待得非常惬意,這應該是虛拟位面的另一個好處,在滿足自己的種植欲之外,也重新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崔栖潮甚至認為,自己已經接受了小白作為家庭成員,當然,是寵物定位,雖然還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而小白大概有一點點不高興,和堂妹那隻加菲貓倒沒關系,不止是被崔栖潮安撫過了,而且它已經發現了,堂妹的貓幸福是幸福,從來不用理自己的主人,但一無是處。
不會牧動物好說,它想半天覺得看那長相也許沒有牧羊貓皿統,但連老鼠也不會抓,叫名字不理,握手也不會,吃飯還要喂,胖得爬不上褲腿。崔栖潮都看不上它,看都不看一眼,也更佐證了小白的想法。
這貓廢了。
小白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崔母和崔栖潮頗有點相似之處,那天它志得意滿地從崔栖潮床上蘇醒時,她說了句:“呀,貓睡床上了,我給你換個床單被套。”
小白幾乎是迫不及待鑽進籠子裡,等待崔栖潮把他放上車。
……
返校後,此時的校園人還不多,食堂的工作人員們也仍在春假之中,隻有少量值班人員,崔栖潮的菜地是托人照管,這時候回來了,自己首先全校巡視一遍。
崔栖潮尤其關注那些移植的果樹,其實這些樹在他的照料之下,移植後新梢生長量相當不錯,說明根系長得很好,雖然才第二年,但是挂果應該完全沒問題。
隻是比起正常果樹,要少一點兒,他這邊會把花芽修少一些,畢竟移植是比較傷的,就算讓它多結也坐不住果。
果樹比起那些景觀樹就是這點不好,需要很多時間護理,要不是這項工作一食堂都承擔了,
也沒那麼容易換上。
再過上兩月,就是陸續果樹坐果的時候。
全校師生每天盯着還青澀的果子看,琢磨着到底什麼時候能吃到。
崔栖潮對此非常重視,特意讓人在樹下巡查,就是怕果實還沒完全成熟,就有個别學生忍不住去采摘,不但毀了果子,随意爬樹還容易有危險。
一到了成熟期,崔栖潮還雇了一批學生,課餘時間把第一批的早桃給摘了。
這桃兒他移植的品種是水蜜桃,個大,通體粉嫩,摘下來後崔栖潮拿了些比較熟的分給雇的學生,把他們給樂壞了。
其實報名就是盤算着能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現在果不其然。雖然是去年移植的桃子,但崔栖潮照顧得當,産量也有正常桃樹的一半,一個個沉甸甸的,表皮有一點絨毛。徒手一掰,就能掰成兩半,露出裡頭水嫩紅潤的果肉和果核,扔了果核單吃果肉,汁水香甜豐富,因為特意拿了比較熟的,果肉更是柔軟細嫩,香濃的蜜桃味充盈着令人心情都愉快了。
崔栖潮一看這量,跟後廚商量,過幾天就拿桃子做個菜吧,這麼久了,做的都是家常菜,他們也做出一點改變啊。
後廚都是老員工了,“創新”都慣了的,十分淡定。
但是這消息不知怎麼傳到學生裡頭,就引起恐慌了。
一食堂沒換承包單位之前,做的那些創新菜,有相當一部分就是拿水果入菜,比如草莓炖肉什麼的,還要号稱有營養。一聽到創新和水果菜幾個關鍵詞,C大學生的腿都是軟的,瞬間聯想去過去那痛苦不堪的遭遇。
試問,多少C大學生經曆過去晚了,又窮又餓,食堂正常菜色又被打光,隻剩下草莓炖肉、粉絲炒辣條、甘蔗炒排骨等供選擇的噩夢?
黑曆史太深重,年輕人又思維遼闊,一想到一食堂又要做創新菜,各種猜測就沒邊了,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崔老闆玩夠了,要退了,所以廚師們又亂舞起來了,還糟蹋桃子。
這消息還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信了,在食堂蹲守崔栖潮的身影。
可巧了崔栖潮跑去和蔬菜研究所的人,一起看試驗田去了,他們愣沒看到崔栖潮,這下謠言愈演愈烈,就算有小撮人問了食堂工作人員,人家說崔總忙去了,都滿懷不信任,全心悲痛。這麼久,幾時見過崔美人放下學校的菜不管離開啊。
完了完了,好日子到頭了,每一餐随時都可能打回原形。
新生悲憤地在學校論壇水區開帖:“當初用一食堂把我騙進學校,這還不到一年,新人變舊人,就要喂創新菜了!!”
附帶一張面對食槽,嘴巴大張、狀如嚎叫的鴨圖。配字: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