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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個吻

薄荷味熱吻 容光 5056 2024-01-31 01:06

  此為防盜章,購買比例不足60%,36小時後可刷新閱讀。第九章

  運動員要練習速降,需要乘坐纜車,從山下到山腰處的起點。

  宋詩意全副武裝坐在半空中的纜車裡,眼見着快到起點了,忽然聽見前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

  呼吸頓時亂了,心跳猛地一滞。

  滑雪是極限運動,稍有不慎就面臨性命之憂。幾年前,她曾經親眼看見高級雪道上的一樁意外事故,有個高級滑雪玩家意外失控,連人帶闆撞上賽道外邊的岩石,雪地裡隻留下觸目驚心的一攤紅,那人頭盔都癟了,可想而知頭盔裡面是如何慘烈。

  忽聞喊聲,她吓得渾身一個激靈,猛地朝前看去……

  卻隻看見起點處,有人仰天大喊一聲,然後就如離弦的箭般破空而出。

  那抹紅很眼熟,眼熟到可疑。

  下一秒,纜車抵達速降雪道的起點處,她跳下纜車,踏踏實實踩在雪地上,沒忍住,扭頭往山底下看去,脫口而出:“你大爺的。”

  哪怕頭盔與滑雪鏡遮住了面目,她也一看便知,又是那傻逼。

  人吓人,吓死人。

  她還從來沒見過哪個滑雪運動員這麼嚣張,速降而已啊大哥,好好準備不行嗎,非得這麼一驚一乍撕心裂肺的?

  可她的視線随着那個身影下移,卻不得不承認,比之前幾次,他好像又快了一點。

  奇怪,前幾次也沒見他這麼嚣張,起步前還大吼大叫啊?

  那抹紅像風,像火,在漫山雪白中飛速移動。宋詩意看着他,腦子裡忽然冒出一首很老很老的歌。

  人們的眼神像煙霧,

  它四周亂轉但不讓人在乎。

  你瞧我是不是不同,

  像這灰色城市中那一點兒紅。

  她不記得這是什麼歌了,隻依稀記得兒時的胡同裡有個不修邊幅的中年大叔,典型的北京青年,每日搗鼓着一隻收音機,反反複複放着那時候流行的搖滾樂。

  這歌就是他愛放的其中之一。

  宋詩意站在雪地裡,看見那一點兒紅攜着風、乘着雪,一路急速而下,以利落的姿勢沖破終點線,然後定格。山腳下的人群像小黑點,紛紛湧上前去,圍住了那一點兒紅。

  原本被他吓得心跳都亂了,此刻又不免好笑。

  哈,又該他出風頭了。

  她正想着,纜車上又跳下來個人。

  郝佳像隻麻雀似的指着山下沖她嚷嚷:“天哪,師姐你看見了沒?程亦川,那是程亦川吧?靠,那速度快趕上魏光嚴了!”

  宋詩意搖頭:“應該差點兒。”

  魏光嚴是男子速降那邊的領頭羊,今年二十三了,跑出了現在男隊最好的成績,可惜從去年年底開始就一直卡在那了。

  郝佳還在沖山下看:“差點兒嗎?我看也八九不離十了!他這才剛進隊裡,就能滑這麼快,再練練那還得了?”

  宋詩意沒說話。

  不是沒見過比程亦川更快的速度,國際比賽裡,隊裡的魏光嚴等人,或是當年的丁俊亞,他們都比程亦川快。

  可她往下瞧,遙遙望向程亦川所在的地方,不知為何,卻唯獨對他印象深刻。

  好像也不是因為速度快。

  那是因為什麼呢?

  她憶及初次在電視上看到他的比賽直播,年輕人咧嘴沖鏡頭笑着,傻了吧唧露出一口小白牙,還一個勁沖大家揮手。

  那個傻勁兒,真是沒法說。

  光是想着,宋詩意又笑了。

  郝佳奇怪地問:“你笑什麼呀,師姐?”

  她一愣,擺擺手:“嗨,笑一個傻帽。”

  瞥一眼山底下,她心道,可不就是個大傻帽嗎?年輕氣盛,所有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還生怕有人看不出,不擺臉上也要大吼大叫……嗤。

  她和郝佳并肩往起點處走,那邊的魏光嚴正在做準備。

  盧金元站在他後頭,口沫橫飛地指着山底下說:“狂個屁啊狂!吼你媽呢吼!搞笑,真當自己是世界冠軍不成?”

  魏光嚴沒吱聲,眉頭緊鎖,啪的一下把滑雪鏡戴上了。

  盧金元還在一個勁叫喚:“那小子挑釁呢吧?你可别省勁兒,給我狠狠挫挫他的威風!媽的,真是進了國家隊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閉嘴吧你。”魏光嚴沉聲罵了句,“少擱這兒影響我。”

  “我還不都為了你?你看他那嚣張的樣子,咽的下這口氣?”

  “讓你閉嘴!”

  魏光嚴背部弓起,不再理會盧金元,隻專心看着賽道,在槍聲響後猛地沖了下去。

  郝佳探頭看了眼,咂咂嘴:“我是沒看出來他和程亦川的差距,好像都挺快啊。”

  宋詩意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盧金元面色不善地回過頭來:“呵,程亦川算個屌啊!小白臉一個,也就你們女隊把他當寶貝。”

  都是速降隊的,擡頭不見低頭見,說話比較随意。

  郝佳笑嘻嘻地反問:“那你自己呢?沒他快就算了,臉也不好看啊。”

  盧金元:“呸,誰沒他快了?你以為你是肉眼計時器不成?光憑看也能看出誰快誰慢?”

  “就算我看不出,宋師姐也看得出啊。她都練了這麼多年了,誰快誰慢難道心裡沒數?”

  “練這麼多年怎麼了?也沒見現在練出個什麼名堂啊。”盧金元可不是盞省油的燈,正值氣頭上,刀子專往人軟肋戳。

  郝佳臉色一變,正準備反唇相譏,就被宋詩意拉住了胳膊。

  “我是沒什麼出息,不像你,年輕,後勁足。”宋詩意微微一笑,下巴朝山下一努,“喏,你那麼厲害,也别指望别人幫你挫挫程亦川的銳氣了,不如自個兒煞煞他的威風?”

  “…………”

  盧金元臉色一黑。

  宋詩意偏着腦袋,笑容可親地催促一聲:“去啊!”

  氣歪嘴的盧金元隻狠狠地說了句:“你給我等着!”然後就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底下去了。

  隻可惜由于用力過猛,他連重心都不大穩,一路滑下去,居然連續撞上終點處的幾個旗門,最後是以狼狽的姿态滾過終點線的。

  山上的郝佳笑彎了腰:“耍猴呢這是?”

  宋詩意拿出師姐循循善誘的模樣,一本正經囑咐她:“賽道上,切忌心神大亂、用力過猛。”

  說着,伸手朝山下一指:“看見沒,那就是前車之鑒。”

  郝佳:“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師姐你别逗我了!”

  宋詩意:“…………”

  誰逗你了?我明明這麼嚴肅。

  她往山下看去,眉頭一皺。那家夥這兩天生悶氣的症結,少不了那盧金元吧?呿,傻帽就是傻帽,氣自己幹什麼,就不能動動腦子四兩撥千金嗎?

  *

  郝佳性格爽朗,到女隊練專項了,她毫不膽怯,頭一個滑了下去。

  幾個教練都在底下看着呢,孫健平看完她的表現,瞄了眼計時器,說:“還不錯,有進步。”

  郝佳咧嘴笑起來,笑到一半,又聽他說:“還差兩秒多才滑得進世界賽水平。”

  笑容戛然而止。

  在速降比賽裡,兩秒多是什麼概念呢?

  丁俊亞十六歲進入國家隊,到二十六歲退役那年,在速降賽場上的成績一共提了七秒一八。

  十年時間,所有的汗水與付出,隻為了那七秒一八。

  孫健平指指郝佳,問丁俊亞:“她在女隊成績如何?”

  丁俊亞答:“排前三。”

  孫健平搖頭:“差得可真遠。咱們今明兩年怕是也參加不了世界賽了。”

  高山滑雪需要成績說話,滑不進及格線,别說世界賽了,哪怕奧運會在我國舉行,不達标的運動員也沒資格參加。

  遺憾的是,我國的滑雪曆來不受重視,别說跟國球、遊泳比了,就連不太拿得出手的田徑也比滑雪受重視得多。當然,這也是大環境所緻,畢竟田徑、遊泳等項目對場地要求不高,有地就能跑,有水便能遊。

  可滑雪不一樣,這項運動對場地要求極高,我國除了東三省,其餘地區基本沒有太好的滑雪條件。對于大衆來說,滑雪隻是高端運動,參與度極小,自然也就沒有群衆基礎。

  不過滑雪也分競速和技巧兩類,技巧類的比如跳台滑雪、自由式滑雪,這就跟遊泳裡的跳水項目一樣,靠空中技巧取勝。我國在技巧類滑雪項目上也還取得過不錯的成績,隻可惜競速……

  男隊那邊還出國一個世錦賽冠軍丁俊亞,女隊這邊一直以來就沒幾個人拿到過參賽資格。當初宋詩意橫空出世,還叫教練們看到了一絲希望,哪知道也是昙花一現。

  ……

  郝佳倒是習慣了,心态好得不行,畢竟滑不進及格線就是滑不進,急也沒辦法嘛。

  她沖教練們吐了吐舌頭,一眼瞧見不遠處的紅衣少年,二話不說滑了過去。

  “你就是程亦川?”她笑嘻嘻湊上前,上下打量一番,“喲,近看也挺好的。”

  程亦川滑下來後,趁休息時間坐在雪闆上,懶洋洋看着山腰上挨個往下滑的人。談得來的陳曉春和薛同都是隔壁自由式滑雪的隊員,競速隊這邊,他已經自動把自己納入孤狼範疇了。

  被郝佳一打岔,他收回視線:“你是……?”

  “我叫郝佳。”

  “哦,郝師姐。”

  郝佳撲哧一聲笑出來,大大咧咧伸手推他一下:“叫名字就成。叫什麼郝師姐啊?怪色/情的!”

  程亦川:“……”

  這位師姐的思維很有跳躍性。

  郝佳自來熟,老早就認可了程亦川的皮囊,剛才又被他的速度給震驚了,幾句話功夫就熟絡起來。回頭瞥見不遠處龇牙咧嘴揉腳踝的盧金元,那家夥見她和程亦川走得近,還在四目相對時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湊過來:“哎,我問你,那盧金元是不是不太待見你?”

  程亦川冷笑:“我用不着他待見。”

  聽聽這語氣!

  “那就是不待見了。”郝佳嘿嘿一笑,坐他旁邊,“這麼說來,你可得好好感謝宋師姐了,她剛才幫你出了口氣。”

  宋師姐?怎麼又是她?

  程亦川倏地側頭看着她:“出什麼氣?”

  “那家夥背後說你壞話呢,宋師姐狠狠刺激了他,把他搞得心神大亂,要不怎麼屁滾尿流滾過終點的?”

  郝佳哈哈笑着,把剛才的情形說給他聽。

  程亦川頓了頓,看她兩眼:“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她聳聳肩:“去年我剛來隊裡,也受過氣,隻有宋師姐對我好。她跟我說,初來乍到,又比其他人多了點天賦,受點挫是正常的。現在我看到你,就像看到當初的我,可不就琢磨着表達一下師姐情,鼓勵鼓勵你嘛。”

  程亦川眉頭一皺:“我們倆哪裡像了?你連及格線都沒滑進啊。”

  郝佳:“…………”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她難道不是在安慰他嗎???

  郝佳目瞪口呆看着這個耿直boy,後者卻把目光轉向山腰處,那裡,一身藍裝的宋詩意已經準備就緒。

  接下來郝佳說了什麼,程亦川一句也沒聽進去,隻是目不轉睛觀看宋詩意的速降全程。

  世界亞軍就是世界亞軍,姿态标準,動作漂亮。她的起步堪稱完美。

  可奇怪的是,完美的僅僅是起步。

  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到了速度提升階段,她很快就卡在了一個極限速度,再也上不去,該沖刺時少了點什麼,該加速的加不起來,最終就這麼一路平穩地抵達終點。

  ……簡直平庸至極。

  程亦川皺眉看着那個停在終點處的人,說不失望是不可能。

  她就是靠這樣的表現滑進世錦賽的?

  這個水平别說世界亞軍了,甚至還不如剛才的郝佳。

  當年那個橫空出世、驚豔世界的人,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他看着她脫下雪闆,走向教練,那群人嚴肅地對她說着什麼,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

  她全程點頭,末了還含笑沖教練道謝,就像今早在食堂裡一樣,仿佛沒什麼能擊垮她,始終帶着波瀾不驚的面具。

  對,就是面具。

  程亦川皺着眉頭,猛地從雪地裡跳起來,拍拍屁股。

  郝佳叫住他:“哎,上哪兒去?”

  程亦川頭也沒回,朝宋詩意一指,随口敷衍說:“道謝去。”

  程亦川由于比别人多練了一次,出來得晚,扛着雪闆、背着雙肩背包上車時,前半個車廂都坐滿了。

  袁華和孫健平在他身後。見他停在原地不動,袁華拍拍他:“傻站着幹什麼?後面還有座位啊。”

  倒數幾排的薛同和陳曉春,齊齊伸手朝他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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