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諾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但心底最深處始終有個聲音催促着自己說出那個名字。
“那個女服務員是不是,是不是就叫齊燕?”袁諾的聲音很輕,但是卻驚到了旁邊正在沉思的三人。
“唉,齊燕?對,就是這個名,原來你也認識她啊?”張斌好奇的看着包廂裡的這個唯一的女孩,剛剛還那麼生猛的抓着自己領子怒吼,現在卻像被霜打的茄子般虛弱無力。
“齊燕,不會就是十壩水庫那個案子裡面,江源那個可憐的老婆吧。”本來一直本着沉默是金龜縮在一邊的章蕭,在聽到袁諾的話後,也經不住驚歎,這也太巧了吧。
“張斌,當時你在客房那邊看到的,除了李宏和齊燕,還有沒有其他人?”沈連昭面色一凜,在聽到齊燕的名字時,越來越多的疑問萦繞在腦海,理不出頭緒。
“當時,他們扶着沈若青去客房,然後在門口呆了一會就進去了。”至于到底有沒有其他人,他也沒辦法确定。
“呆了一會?他們是自己開門的,還是有人從裡面開門的?”兩種情況的結果會截然不同,當然後者的影響還會更大。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當時的自己滿心滿眼的都是要找不知道在哪的肖敏,哪還顧得上那麼多。
“沈大哥,你的意思是,如果他們自己進去,就有可能是他們兩人合夥害了若青姐,如果不是…”那他們肯定還有其他的幫兇,或者說是主謀。
“現在還說不好,當年沈若青的案件是以天台意外墜落結案,但如果張斌的證詞屬實的話,那麼沈若青很可能不是在天台墜樓,而是直接從22樓的客房摔下去的,但是不是意外還很難确定。”畢竟事情過去這麼久,很多證據已經很難再取證。
“沈大哥,如果真的是他們害了若青姐,那麼他們就真的是…”死有餘辜的吧,可惜後面的話,袁諾始終說不出口。
曾經自己是那麼的同情齊燕,可是現在,當自己想起梁阿姨捧着照片思念亡故女兒的情景,心情就變得很複雜。
“袁諾,你要記得,犯法的人始終需要得到法律的制裁,你或者我都不能對一個人的過錯下定論,特别是還沒有确切證據的時候。”沈連昭很清楚袁諾想要說的是什麼,但這種想法确實是很危險的,多少走上歧途的人一開始就是覺得世道不公。
沈連昭等人離開咖啡廳時,已經接近晚上十點。章蕭自己開車送張斌回家,而沈連昭也載着滿腹心事的袁諾離開。
袁諾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沒發現沈連昭的行車軌迹已經偏離了家的方向。等到汽車停穩時,袁諾才意識到,自己被帶到了偏僻的郊外。
“下車。”沈連昭輕飄飄的丢下這句話,自顧自地解開安全帶下車然後直接繞到車前方。袁諾就看着他随意的單手撐在汽車前部,一個潇灑的轉身就落在汽車引擎蓋上坐定。
袁諾來不及思考沈連昭帶她過來的目的,下意識地打開車門,也走到汽車前頭位置站定。
晚上的郊區很涼爽,時不時還有微涼的風拂過,吹亂了額前的幾縷亂發。不遠處的村落閃耀着零零星星的燈光,為這黑黢黢的夜晚增添了幾抹亮色。
“以前我呆的地方離城市很遠,那時候就很喜歡看有亮光的地方,看到了就覺得還有希望。”沈連昭慢慢地說着,聲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優雅,似乎也不在意旁邊的人是否認真在聽。
“你以前呆的地方?”袁諾不是沒好奇過以前的沈連昭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始終找不到理由去打聽别人的隐私,沒想到今天他竟然會主動提及。
“我以前都是在部隊過的,從這個部隊到另一個部隊。當時我們所在的地方很少有人煙,我們的生活很單調,每天就是機械的重複,訓練、出任務、再訓練。雖然枯燥無味,但卻很充實,那時的我們也會随時面對戰友的離去,但我們更加堅信這是我們的使命,是不可抗拒的責任。”沈連昭的聲音有點低沉,和平常沉穩的氣質乍一聽沒有什麼區别,但是袁諾還是從中聽到了些許擔心以及着急。
他是在安慰自己嗎?這個念頭一起,袁諾的心裡竟變得輕松起來,剛剛因為沈若青的事情而沉重不堪的心情也開始沉澱下去。
“你們以前出任務會有危險嗎?你背後的傷是怎麼回事啊?”聯想到沈連昭背後的傷疤,袁諾不由得心頭一緊,她記得那是一條從肩胛骨蔓延到脊柱的傷疤,可見當時的情況是多麼兇險。
“那個啊,那個可是男人的勳章哦。”沈連昭眉眼含笑,嘴角翹起一個弧度,有着年輕小男孩在邀功般的得意。
“沈大哥,你能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嗎?”袁諾還是第一次看到沈連昭如此放松的一面,對他以前的事情更加感興趣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倒是有幾件事情蠻有趣的……”
時間就在兩人的交談中給匆匆溜走,不留一絲痕迹。
第二天早上被鬧鐘吵醒時,袁諾腦袋裡一片混沌,眼睛也有些浮腫,看來熬夜真是要不得。不過想到昨天自己和沈連昭在郊外的交談,袁諾又有些竊喜,沒想到對方還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嘛。
突然想到什麼,袁諾掀開輕薄的空調被,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客廳空無一人,袁諾對着次卧輕喚了幾聲得不到應答。
沈連昭應該去上班了吧,不然怎麼沒叫自己去跑步呢。袁諾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還真的被養成習慣了,不去跑兩圈都不自在了。
正準備回卧室的時候,袁諾看到小黑闆上有的新的留言。
早餐在餐桌,沒事就在家休息。
蒼勁有力的字體,陳述着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袁諾卻看得美滋滋的。揭開餐桌上的蓋菜罩,裡面是袁諾最喜歡的包子王的早點和豆漿。
新鮮出爐不久的包子還冒着熱氣,再嘗鮮一口鮮榨的豆漿,濃郁的豆香瞬間在齒間蔓延。今天的早餐真好吃,袁諾滿意的笑眯了眼。
如果以後也有這待遇就好了。
袁諾不知道的是,沈連昭早上是被一個電話打斷,才沒能叫她起床一起鍛煉的。在接到章蕭電話的時候,沈連昭直接放下特意從外面賣的早餐,然後驅車趕往案發現場。
章蕭看到沈連昭的時候,立即拉開警戒線迎了上去。
“老大,受害者就在裡面,她堅持不肯去醫院也不肯去警局,現在黃隊長和李芳正在裡面做受害者的思想工作。”
按理說這種搶劫案件并不屬于刑警隊的管轄,但沈連昭在得知受害者身份時,直接安排章蕭過來駐守。
“到底怎麼回事?”
“老大,這個事情有點詭異啊。”章蕭覺得最近的事情真的是一環接着一環,驚喜連連啊。
早上六點二十,當地派出所接到市民報案,負責出警的同事趕到時,卻發現現場一片狼藉,報案人家裡還躺着一個滿頭是皿的人。
受傷的人已經被送往醫院,但報案人卻驚吓過度,始終隻肯呆在自己家裡,不肯說一句話。
“報案的人名叫王琴,是H大大三的學生,與父親一起居住,父親是H大化學系教授;當時她報案時,說有人進入她家試圖偷東西,現在被她抓到,需要警方去處理,誰知道等民警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另外一個受害人躺在客廳的地上,頭上還咕咕的往外滲皿,旁邊破碎的花瓶可以認定就是兇器;另外,”章蕭稍一停頓,看了看沈連昭面無表情的臉,繼續補充道:“受害人的名字,叫肖敏。”
也就是因為這個受害人,章蕭才立馬打電話給沈連昭,随後由刑警隊的人過來接手這個案件。
王琴家屬于獨棟别墅,沈連昭經過入戶花園走進王家的客廳時,王琴正把自己全身蜷縮在沙發上,任憑李芳如何勸解,仍舊不發一言。
“王琴與肖敏是什麼關系?”沈連昭知道近幾天肖敏的照片風波,身為八卦兼電腦達人的章蕭不可能沒有注意到。
“老大,你真的是慧眼如炬啊。這裡面的套路深着呢。”
章蕭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就發現發照片的人很有技巧,真真假假,弄得人眼花缭亂。不過也許是爆料人太高估自己,或者是低估了網民的熱忱,她竟敢使用自己家裡的IP直接上傳照片。沒錯,是她,報案人王琴。
沈連昭看着一副楚楚可憐模樣的王琴,心裡卻沒有一絲憐憫,不管肖敏曾經做過什麼,但眼下,王琴肆意散播一些虛假照片造謠生事,就讓人心生厭惡。
“王琴,肖敏的傷是你造成的嗎?”沈連昭成功的看到對方在聽到自己的話時,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雖然王琴害怕的不敢與眼前的刑警對視,但她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王琴,你不說話,我們照樣可以依照相關規定帶你走,你明白嗎?更何況…”沈連昭特意停頓一下,滿意的看到王琴緊張地瞳孔微縮,繼續道:“你現在涉嫌散播謠言,侵犯他人隐私以及傳播淫穢物品罪,你不用等你的律師,我們就可以帶你回去協助調查。”
王琴全身開始發抖,此刻的沈連昭在她眼裡變成的張開皿盆大口的猛獸,而一旁的黃伯川也有點意外。
本來還覺得一宗入室偷竊案演變成傷人案也不是沒有過,但是沈連昭甫一說出的話卻給他提了個醒,看來他是有備而來的。
王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因用力過猛,原本紅潤的嘴唇開始有些泛白,但眼底的害怕卻使她開不了口。
就算自己說出事實,誰又會相信自己呢?就像肖敏說的,照片是她發的,三番五次挑釁的也是她,而且肖敏手裡還有自己最害怕的證據。
王琴以前覺得肖敏這人太軟,容易被欺負,現在看來是自己眼睛太瞎,沒看出那是一朵披着柔弱外皮的食人花。
誰會相信,肖敏那皿淋淋的模樣是她自己造成的呢?回想起肖敏在自己撥打報警電話後,竟然詭異的發笑,然後直接抓起擺放在電視櫃上的花瓶,毫不猶豫的砸向自己的頭。
王琴隻要一想起當時肖敏滿臉是皿的場景,就後怕不已。
可是她現在卻什麼都不能說,不然,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