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可以狠狠地嘲笑我
藍氏全公司,上下幾千口的人,都在等待總裁出來穩定局面。
可等了整整一個白天,也沒看見藍郁東的人影。
傍晚,顧生媚下班後隻坐了一段公交車,然後就下了車,沿着河邊的林蔭道,慢慢往家走。一邊走路,一邊慢慢梳理着思路。
如果藍郁東這次真的要逃避事實,那誰也沒有辦法,到時候哭的隻有他自己。至于她顧生媚,雖然名義上是他妻子,但從心裡,早就與姓藍的一家沒有絲毫聯系了,她可以離婚,憑她的能耐,還能再找一份更好的工作,根本沒有任何一點影響。
不過,她還是希望藍郁東,這個與她有過一段青澀感情的男人,能夠長大一點,成熟一點。
到了家裡,顧生媚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門口郵箱裡的信封,拿出來,果然是李莫言代龍浩炎寄來的修車費支票。
走進屋,孫小梅正在陪小王子看動畫片,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生活似乎又變得如往常般平靜。
她沖着那兩道背影微微一笑,然後撕開了信封,低頭看了一眼。
200萬。
……
顧生媚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慌忙到燈光前湊近一看,還是那個數字,不由呀了一聲。
聽到母親輕輕的訝異,小王子轉回頭,眨着大眼睛問。
“怎麼了,媽媽?”
顧生媚沒有回答,而是怔怔地看了小聰一會兒,然後将支票連同信封小心地藏在了包裡。
這時小梅也回過了頭,睜着大眼睛問。
“怎麼了,媚兒?”
“沒什麼事,你們吃了麼?我去做飯。”
孫小梅往紫英挂鐘上一指。
“都幾點了?早就吃了,我帶小聰出去吃的羊肉泡馍和烤鴨腿,這幾天為了你養傷,總跟着吃清淡飯菜,簡直要命了!”
顧生媚不由一笑,挨着他們坐下來。
“白天野餐吃燒烤還沒吃夠啊?”
“吃不夠!我跟小聰是肉食動物,誰跟你一樣,是吧小聰?”
小王子看着梅梅姨的眼睛,笑了笑,沒說話。
“話說,這次真的有那麼嚴重麼?”孫小梅撫着顧生媚肩膀,關切問道,“藍郁東他打算怎麼辦?”
顧生媚無奈搖頭,輕聲道。
“一天沒見他人影,這次恐怕是有人故意要滅藍氏,恐怕兇多吉少。”
孫小梅一愣,立馬喜上眉梢,拍着藍小聰肩膀就嚎。
“聽見沒,你爸公司要倒啦!!”
藍小聰:
顧生媚也是一臉無語,沒好氣瞅了小梅一眼。
“就像是件好事情一樣。”
孫小梅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一本正經地給她娘倆算起了賬。
“他藍郁東不是就知道耍無賴麼,這回,等他公司一倒,你就提出離婚,咱不為别的,到時候,小聰肯定是歸咱們這邊的!”
此番話的意思,顧生媚大概是能聽明白,雖然法律規定孩子應該歸經濟實力較強的一方撫養,但按照慣例,隻要母親這一方有足夠的支付能力,哪怕經濟基礎并不如父親,法院也會傾向于母親的。
藍郁東公司一倒,資産立馬為負,而顧生媚基本不受牽連,經濟能力誰強誰弱自不用說。
更何況,她又剛剛有了這從天而降的200萬……
見顧生媚久久不回應,孫小梅搖了搖她胳膊,“你說是不是呀?”又拍了拍藍小聰的腦袋,興奮地問道。
“小聰,梅姨問你,如果爸爸媽媽要離婚,你跟誰?”
等到這一聲問,顧生媚心裡咯噔一聲。說實話,雖然母子倆相依為命多年,她卻不見得多麼确定藍小聰内心的真實想法。
她曾多次想問藍小聰這個問題,但始終沒問出口。
藍小聰皺起小眉毛,手機緊緊拽着毛絨玩具的一角。
“我……我……”
“你個白眼狼,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說不出啊……”
孫小梅正要發怒,卻被顧生媚制止。
“小聰,”她握住兒子的手,溫溫道,“你說吧,無論怎樣,媽媽都是愛你的。”
小王子鼓了股嘴,心一橫,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我肯定是想跟着媽媽呀!但我不想因為爸爸有困難,就不要他了,就離開他了,就不跟他一塊遊泳了……”
小王子其實想說的是不能過河拆橋,隻是因為年齡原因,還不太會表達。顧生媚微微點頭,将兒子摟在懷裡,心道:不愧是我顧生媚的兒子,娘倆想到一塊去了。
孫小梅“哎呀”一聲,倒在了沙發上,口裡呐呐自語。
“無可救藥啊……”
這時,家用的座機突然響了起來。知道她家座機号的并不多,顧生媚想都沒想,接起來就問。
“藍郁東,你在哪裡?”
那邊的聲音時遠時近,歪歪顫顫。
“我在哪重要的麼?”
“怎麼不重要,全公司的人都在等着你呢!”
藍郁東“哼”了一聲,說話時帶着尾音,咬字不清,像是喝了很多酒的樣子。
“這回,你可以狠狠地嘲笑我了。”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顧生媚拿着手機,聲音如往常般冷淡,“藍郁東,如果你趁事情還沒完全惡化,趕緊着手處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然的話,不隻是我,所有的人都會嘲笑你!”
“哼,你就承認吧,是不是盼這一天盼了很久了?”
這時,孫小梅在旁邊喊道。
“就是啊,姓藍的,知道什麼是報應麼?這就叫現世報!你這事迹,該載入史冊了!”
那邊的男人沒理會孫小梅的示威,而是略略地換了種口氣說。
“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顧生媚吩咐藍小聰回房寫作業,又親自把門關好,才問。
“什麼事?”
“你先過來。”
“藍郁東,我根本幫不上忙。你難道還沒看清楚麼,這次純粹是有人想整你。”
那邊似是在苦笑,也似是怒吼。
“廢話,還用你說!”
“那你還不趕快想辦法,找到那個人,跟人家好好賠不是,興許還有希望!”
“我藍郁東,從來不向人彎腰,從來不會!”
顧生媚聽他耍着酒瘋,那種積攢了一天的無力感終于從心中散發出,并逐漸蔓延到全身。她不得不唏噓,上次見藍郁東時,他還是一頭兇殘的野獸,短短幾天不見,卻已經萎靡成了一隻病恹恹的老貓。
“藍氏是你爺爺、你父親兩輩人的心皿,能說丢掉就丢掉麼?”
“呵,跟你有什麼關系呀,反正你也要跟我離婚了……”
顧生媚頓時語塞,過了許久,才對着手機說道。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無情。”
“我無情?你有情?那你怎麼還執意要跟我離婚呢?”
“什麼原因你自己清楚,這麼多年,你折磨我,我折磨你,還不夠麼?”
“這麼多年?顧生媚,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才五年而已呀!”
顧生媚忍了忍,以盡量平靜的語氣對他說。
“先不提離婚的事,等藍氏過去這一劫再說。”
“過不去了,過不去了……”
“你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找你。”
孫小梅見狀,連忙從沙發上爬起,然後從包裡拿出樣東西塞給她。
“知道你心腸好,誰叫你是顧生媚呢?隻是以防萬一,你不可不防備。”
顧生媚感激地抱了抱小梅,然後轉身下了樓。
不知道為啥,顧生媚一聽到藍郁東這頹廢的聲音,心裡竟開始難以抑制地發酸。難道受了他這麼多折磨和報複,她還是對他殘留有未解的情分?
按照藍郁東說的地址,顧生媚匆匆開車趕到了那裡。
就在梅迪麗莎西餐廳的樓下,在地下室,是一家開了多年、在他們那個圈子裡很有些名氣的酒吧。
藍郁東一個人躺在包廂的沙發上,邊上有四五瓶空酒瓶,襯衫扣子開了好幾顆,脖子上似乎還有枚淺淺的唇印。
而這一切,顧生媚看在眼裡,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對應的,她心裡也沒有多少波瀾。早就見怪不怪,早就不在乎了。
藍郁東像個調皮而野性的孩子,對着顧生媚一指。
“我老婆來啦!”
顧生媚冷冷一哼,眼睛朝他脖子上一瞄。
“你老婆不是早就來了麼?”
“誰?”藍郁東擡起頭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幾秒,又恍然般地躺下,“你是說于素帆那娘們兒?”
顧生媚扭過頭,不遠處的點歌機上正在播放情歌。
“不管是誰,反正她是有機會了。”
“不,你錯了。那些臭不要臉的,老子就是上她一萬次,她也不可能當上藍家少奶奶。”
結合之前李爽的告狀,顧生媚這才明白,于素帆辭職,原來隻是氣急敗壞的結果。
“對呀,誰攤上你這麼個狠心的男人,誰倒黴。”
藍郁東聞言,猛地睜開眼睛,眼角逐漸變得皿紅。
“顧生媚,你真的不要我了麼?”
“我說了,離婚的事,暫且不提。先想辦法讓藍氏度過難關才是正道。”
“我不管!”藍郁東突然大吼一聲,身體一躍,撲到了顧生媚面前,緊緊攥住了那雙秀美的手,然後忽然全身癱軟下來。
“媚兒……”
顧生媚一愣,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媚兒?藍郁東究竟已經多久沒叫這個名字,她已記不清了。
“你還記的我們家後的那片桃林麼,媚兒?”
她當然記得。那時,他倆在後花園的小湖旁玩夠了,就偷偷闖進山腳下的那片桃林摘桃子吃。
如同這對青澀男女的年齡,當時的桃樹隻是開了花,還沒到結果實的時節。滿園的桃花粉豔豔,一片連成一片,把半個山坡都照成了粉紅色。
彼時,那片桃園還不屬于藍家。
兩人追逐嬉戲夠了,就躺在桃樹底下,靜靜安睡,任由花瓣撒在他倆的臉上,身上。
他醒了,就親親她的臉,她醒了,就聽聽他的心跳。
他将她攬在懷裡,仔細嗅着她身上的芬芳。
“媚兒,你喜歡這裡麼?”
“喜歡。”
“那我買下給你。”
“不用,隻要有你,我就是最幸福的。”
“媚兒,遇到你,我三生有幸。”
“郁東,你就是我這輩子的唯一。”
“媚兒,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麼?”
“永遠不會,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等到洞房花燭夜,你就徹底是我的人了。”
“你也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
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時間仿佛停止,唯有桃花點點。
藍郁東嘴裡讷讷着,在酒精裡浸泡了太久的舌頭不住地打結,滿心的哀怨無處發洩,最後,幹脆趴在顧生媚身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都完了……媚兒,我隻剩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