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大雷音寺。
陽光下,一株株巨大的菩提樹遮天蔽日,翠綠的草坪豔麗得如同畫卷一般。
三三兩兩的僧人散落各處,或誦經,或品茗論道。
那遠處,一座座高聳的浮屠塔若隐若現,幾隻飛鳥從天空中滑翔而過。
普賢帶着兩位門徒大步走在步道上,交錯而過的僧人一個個停下腳步默默地向他躬身行禮。
遠遠地,普賢望見了大樹下盤腿而坐的文殊、正法明,還有靈吉。
一步步朝他們走了過去,普賢躬身坐了下來,随意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的兩個門人可以離開了。
正低頭閉目的正法明微微擡頭望了普賢一眼,道:“回來了?”
“回來了。”
“如何?”
普賢無奈笑了笑,道:“連那女娃的一關都沒過,就被識破了。看來,還是小瞧她了。”
“你小瞧的是太上老君和須菩提。”一旁的靈吉悠悠道:“這兩個人教出來的徒弟,即便是溺愛了,又豈是你能随便糊弄得了的?”
普賢抖了抖衣袖,仰頭道:“一點小挫折而已,回頭再戰便是了。”
“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文殊調侃似地搖頭道:“我是認栽了,今世的金蟬子,雖說修為尚未大成,可論那普渡之道,比之十世之前,卻是悟得更加深了。”
“深不深,未可知也。”普賢伸手奪過文殊手中的佛珠,意味深長地說道:“現在跟着他的,哪一個不是沉淪苦海之中,他渡了誰了?”
正法明雙手合十,淡淡道:“且行,且看。”
……
陽光下,猴子站在山坡上靜靜地眺望着前方的村莊,那眉頭緊緊地蹙着。
“繞道?”天蓬冷哼道:“原來大聖爺也有繞道的時候啊?”
猴子當即橫了他一眼,轉而望向騎在馬上的玄奘道:“這村莊有些蹊跷,像佛門的幻術,可又似乎不是。也許是什麼人給我們布的局,實在沒必要涉險。”
玄奘緩緩搖頭,勒着缰繩策動白馬原地打轉,遠遠地望着那村莊道:“這一路,我們便是要不懼艱險。”
“你這麼說也在理。不過,你可想好了。如果不是那陣術法波動,我都會将它當成一個尋常村莊看待的。要真是假的,不是如來親至,就是用了什麼厲害的法寶。而且如果整個村莊都是幻術變的,那本身就已經沒有渡的必要了,何必呢?”
“那就會會那施法的人。”
說着,玄奘兩腿一夾,策動白馬緩緩向前。
“我們維持這樣子進去嗎?”黑熊精指着自己的臉小聲問道。
猴子擺了擺手道:“就這個樣子,懶得變了。”
說着,他幻化出金箍棒握在手中,快步跟了上去。
頓時,眼看這一個和尚帶着猴子和身軀龐大的黑熊精從山上奔下來,整個村莊一時間亂成一團,村民紛紛丢下手中的活計往回跑。
玄奘連忙勒停了馬回頭看了猴子一眼,高聲喊道:“諸位施主,貧僧自東土而來,往西天取經,隻是路過此處。諸位無需驚慌!”
正言語間,猴子已經跟了上來,頓着金箍棒瞧着那驚慌失措的村民悠悠道:“裝還挺像的。”
玄奘輕聲問道:“大聖爺有幾成把握他們是幻術?”
“五成吧。”
這一說,玄奘當即下馬,轉身交代道:“貧僧過去與他們說說,你們先不要過去,莫吓着他們。”
“你要出了事怎麼辦?”
“出了事,那就是天命。”深深吸了口氣,玄奘卷起衣袖,一步步地朝縮成一團的村民走了過去。
正當此時,猴子已經緩緩凝聚了靈氣,準備一有異動,随時發作。
随着玄奘與那村民的距離越來越近,其他人也都不自覺地做好了戰鬥準備,默默留意着四周的動靜。
一步步走到與村民相距不過一丈的距離,玄奘雙手合十道:“請問,那位是村長?”
聚在一起的十幾個村民都驚恐地注視着玄奘。
許久,人堆中猛然伸出一隻手來。
“我……我是。”
村民們迅速讓開了一條過道,一個拄拐的駝背老頭緩緩走了出來。
那老頭瑟瑟發抖地幹咽了口唾沫,望着玄奘輕聲道:“你是人是妖?”
“貧僧是人。”
“那他們呢?”那老頭指着玄奘身後得猴子與黑熊精問。
“是妖。”
這一答,村民們又是驚慌失措了起來,通通往後縮了一步。
玄奘連忙說道:“不過,他們絕不會傷害諸位。”
“他們是妖,你跟他們在一起,你肯定也是妖怪――!你說的誰信啊?”人群中有人尖叫了起來。
頓時,所有人都紛紛點頭,那恐懼的神色越發濃郁了。
玄奘連忙撐起笑容道:“諸位施主,請不必顧慮,我們隻是路過,借宿罷了。絕不會傷害諸位。”
然而,無論他怎麼解釋,他往前一步,那些個村民就後退一步。
……
小小的房間裡,清心握着一個巴掌大,閃着微光的八卦,已經笑開了花。
“這和尚,不會是有病吧?師兄就保護這麼一個人呐?”
雨萱靠在窗邊眯着眼睛細細地看着,輕聲道:“他大概是想跟那些村民好好談談吧,可惜這些村民都是你變的,他沒可能說服得了。”
說着,她将目光瞥向了另一邊,遠遠地望着猴子,歎道:“悟空師叔,看上去比以前滄桑了好多。”
“你以前就認識我這師兄嗎?”
“認識,我差點還拜了他為師呢。”雨萱深深吸了口氣,有些落寞地說道:“那時候我還在昆侖山,因為師妹的事情,沾了些禍事。呵呵……剛認識的時候,我是納神境,悟空師叔也是納神境。可他是師尊的弟子,隻要我拜了他為師,就可以離開昆侖山保住性命了,所以那時候我想拜他為師。可惜他不肯,剛好遇見師傅淩雲子……還是在悟空師叔的煽動下,師傅才收我為徒的。”
“那他以前是什麼樣子?”
“以前?以前眼中總是帶着殺氣,天不怕地不怕。”
“是啊,确實是天不怕地不怕,三界給他毀得差不多了,天庭都給他端了,我太上師傅被他弄得差點咽氣。”
“清心師叔不喜歡悟空師叔嗎?”
清心略略想了想,答道:“談不上讨厭,但肯定也談不上喜歡。他太能惹事了,簡直就一天生的禍害。”
“那怎麼能怪他?”雨萱掩着嘴咯咯笑,輕聲道:“要真都是他一個人的錯,當初斜月三星洞的師叔們怎麼可能傾巢而出到花果山去幫他?”
“是啊。”清心小聲嘀咕道:“而且還九個全部隕落了呢,到現在都沒複活,搞得整個斜月三星洞除了師傅全叫我師叔。”
“當時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雨萱遠遠眺望着猴子,低聲道:“悟空師叔當時真是被逼瘋了,已經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一心想要跟太上老君同歸于盡。所以,才會幹出那些事。”
清心輕輕挑了挑眉道:“是嗎?我怎麼覺得都是他在逼别人呢?”
“接下來,你該現身了吧。”
“先不現身。”清心仰着頭悠悠道:“師傅的異域鏡可比普賢佛的幻術高明多了,雖說傷不了人,但師兄一時半會還是識破不了的。我們就慢慢看戲呗,什麼時候該出去了再出去。”
……
此時,玄奘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好說歹說,總算是向村長表明了自己這一行人是沒有危害的,可惜點頭相信歸相信,一說起借宿,那些個村民卻是紛紛搖頭。
又是折騰了好久,村長最終指着村口一間已經破敗的茅草屋道:“你們既然說不介意條件好壞,要不,就住那裡吧。反正也隻是一宿。”
說罷,一衆村民便忐忑地瞧着玄奘。
玄奘回頭看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雙手合十道:“那,貧僧就代一衆友人謝過村長了。”
……
入了夜,玄奘在那茅草屋裡點起了借來的油燈,将它高高地懸到破舊的柱子上。
小小的茅草屋看上去也就兩丈寬,一丈長,那些個堆放的農具剛剛才被村民們拿走,滿地的泥沙,擡起頭,甚至都能望見星空了。
還好沒下雨,不然這屋頂鐵定漏水。
從玄奘身旁走過,小白龍悠悠地嘟囔了一句:“這和露宿有什麼區别?”
“也算”玄奘輕聲歎道:“貧僧要悟普渡之道,自然要到人群中去,若是避世,這普渡,又有何用?”
“這裡說不準還都是幻術呢。”
“如若是幻術,那便等施法的人出來,問個清楚。”玄奘随口答道。
此時,猴子還在村莊裡四處悄悄地查探着。
雖說沒有确切的證據,但他總感覺這整個村莊都有些不對路。
屋子裡,雨萱小心翼翼地問道:“悟空師叔感覺不到我們嗎?”
“你信不過師傅的法寶?”
“信得過,不過,先前你都能識破普賢佛的幻術,悟空師叔見識廣博,說不定也……”
清心笑盈盈道:“我的和他的,是兩個不同的幻術。普賢是需要人去運作的幻術,若非無所不知,總有算漏的地方。我這可是不可能算漏的,隻要他沒有直接捉到我們,永遠都發現不了。”
話音未落,隻聽房門“咣”的一聲被踹開了。
兩人一驚,連忙回過頭去。
“總算找到了。”那門外,猴子拄着金箍棒,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你們是什麼人,誰派你們來的?說實話,可以饒你們不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