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說,這是他上次背金子時,悄悄留下的,想着有一天可能能用得上,想不到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場。
大兒子和二兒子不敢耽擱,馬上将繩子的一頭在一個突出的石頭上綁結實,又将另一頭向下扔去,這樣大家才抓住繩子慢慢地下到了河邊。
走到這裡以後,大家焦慮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下來,不再抱怨,不再咒罵。
河邊還有上次他們運金子路過時蓋的一個茅草棚,可是要住這麼多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了,最後隻有讓最小的孩子們住進去,其他的人在外面燒火取暖,給孩子們站崗放哨。
大家把所有的火把和枞稿亮集中起來,隻點了很少的幾個,其餘的留着備用。
讓狗狗和小狼安排好警戒之後,大家借着微微的月色和微弱的火把光亮,就在附近撿起柴火來,這裡既沒有大樹、小樹,也沒有枯草,隻有河流發大水時從上遊打下來的枯枝幹柴。
畢竟人多力量大,沒過多久,他們就在河邊燒起了五六堆大火,火光一起,大家就好像看到了人的力量,躁動不安的人群這才靜了下來。
等大家頭腦清醒了之後,就有好幾個人剛才還在罵人的人,跑過來找大兒子問該怎麼辦。
大兒子雙手一攤說:“現在這個樣子,四處黑咕隆咚的,我能有什麼辦法!”問話的人自己弄了個沒趣,可仍腆着臉不願離去。
不一會兒,大兒子身邊聚攏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這個時候才覺得,隻有靠大兒子,大家才有可能得救。
父親看大兒子的神情有點消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并沒有說什麼。
大兒子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什麼場合說什麼話,他自己心裡清楚。
再說。剛剛經曆了這場變故,估計大兒子還沒從懊喪中回味過來,也就難免推脫。
大兒子看着父親的眼睛,掃視一眼面前的弟兄伢崽。再也耍不起脾氣來,就是再大的委屈,他作為掌譜人也必須挺着挨着,何況自己還判斷失誤,害得大家白白忙乎半年不說。還差點葬身水裡,把幾年的辛苦也一水洗了。
這就是掌譜人必須承擔的責任!
沒有責任,沒有犧牲,沒有擔當,老祖宗要你幹什麼!
想到這裡,大兒子心裡已經漸漸平複了下來,首先讓大家不要着急,一切事情等到明天天亮再說,說不定明天一早還可以回家去刨一些東西來用。
至于餓肚子,大兒子說隻有硬挨着了。現在大半夜的誰也沒有辦法。
這夜過去以後,大家已經累得筋疲力盡。
天一亮,大兒子趕緊組織一些年輕人回村子裡看。鑽過長長的洞子,大家來到地窖入口,還好,這裡一切正常,看樣子大水沒有蔓延到這裡。
可是出了地窖以後,看到的景色卻是把人吓壞了。
整個院子靜得可怕,一點響聲也沒有。
昨夜大水已經過去,昨夜明明看到沖垮了的山梁。還在那裡。
明明見沖走了的大樹,也還在那裡,真是奇怪了,難道這是一場夢?
一個人做夢可能。不可能一個院子上百号人都在做夢吧。
下到山溝,那裡也是好好的,根本沒有大水流過的迹象。
大兒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看到的眼前這一切。
一邊疑惑,大兒子一邊趕緊派出幾個人回到河邊,去把大家請回來。免得大家擔心。
家裡的人回到院子以後,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但總比家園被水沖走好。
最後大家就琢磨,這是不是那位續譜的老先生幫忙的結果。
可是那位老先生的身骨都不見了,這個猜想也就隻能是猜想了,無從去問。
大兒子卻有不同的想法,他隐隐約約覺得這一切還是火星人的原因,或許是那片樟木樹葉族譜保佑的原因。
對,肯定就是這樣的。
在關鍵時刻,樟木樹葉就能把西言家族與外界隔絕開來,不受侵擾,這次肯定也是這樣的。
等他想清楚了,又高興得大笑起來。
作為西言家掌譜人,這就是最大的資本、最大的權力、最大的能力!
也是最大的責任!
按照火星船長的安排,這片樟木樹葉族譜能管用一千年,也就是能用到整個椿木灣山區重新回到地面,而那時那地下的輻射已經全部消散完畢。
當時還以為火星人走了以後,這片樹葉再也沒有什麼用處,想不到火星船長在離開之前,還給西言家留了這麼大一個禮物。
也就是說,有了這個,西言家就可以繼續平平安安地傳下去。這才是作為西言家掌譜人最大的意義。
看着父親滿眼的狐疑,大兒子把全家人都召集起來,把自己的分析和想法說給大家聽,大家也非常贊同,不過,父親有一個想法,既然這片樹葉還有這麼大的威力,為了确保她的安全和萬無一失,必須要更換掌譜人,大兒子隻能作為明面上的掌譜人,而真正的掌譜人要另行尋找。
這個原因是大家所共知的,因為大兒子作為西言家掌譜人的身份已經公開,如果大家再知道這麼大一次災難都是由于這片樟木樹葉的效果,說不定有人會起觊觎之心。
其實,這也是大兒子今天要召集大家商議的目的,看父親已經說出來,大兒子也就不再多言。
至于後來他把族譜傳給了誰,至今也無人知道,也許永遠是一個謎。
但是這個族譜在關鍵時刻,還會發揮作用,保佑西言家人的平安,這倒是毫無疑議的。
後來,大家也可能有人想到了這一層,不過大兒子卻悄悄告訴大家,說火星人走的時候,悄悄地在太空留了一套監控系統,監控地球的情況,防止太空強盜卷土重來。也許昨夜火星人發現了這個危險,就從太空幫忙了。
火星人的厲害,大家是領教過的,大兒子說的這個情況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當時大家也知道太空強盜的飛船毀滅之前,有一艘小飛船逃跑了,火星人肯定防着這一手呢。
短暫的驚吓,整個紫煙坪又恢複了平靜,而周圍地區的旱情也慢慢緩解。人來人往的景象也又重現了。大兒子卻想,既然這個樟木樹葉族譜還管用一千年,倒是可以利用這個好條件,為西言家多做一些事情。
因為老祖宗千多年前的善舉,為西言家留下了傳家之寶,還有那整整一座金山!
自己作為一代掌譜人,如果不做點事情,恐怕是上對不住祖宗,下對不住後人。
想去想來,最重要的是把西言家的條件弄好。房子修得漂亮一些,大家打扮幹淨一些,讓孩子們都能上學識字,最好還能參與地方上的事務。
一方面要利用好手裡的金子,另一方面,要利用好掌譜人的身份和樹葉的威力。
第二天,他就叫上整個院子的人到下面的大曬谷坪議事。然後把自己的想法,簡要給大家說了,大家都說好。
當然沒有說利用族譜威力的事情,而西言家有使不完的金子的事。則是很多人知道的了,要想隐瞞肯定也是不可能,但還是要盡量控制範圍。
大家散場以後,大兒子把那天過去搬運金子的所有人留下。專門交待了一定要對西言家祖傳金子的事保守秘密,就連家裡人也不能說,否則說出去的話,再引得外人觊觎,那西言家的人就很有可能屍骨不存,甚至亡族滅種。
一席話說得大家聳然動容。
說幹就幹。大兒子将整個家族的人挑選了一些誠實、能幹、身體好的人組成一個隊伍,專門為西言家跑腿幹事,賺了錢買了東西算整個西言家的。
其它的人則還是一家一家自己過日子,逢年過節再分紅。
可是運作了一段時間以後,有些家裡出人多、有些出人少,但都是按一樣分紅,而平常家裡的家務活又沒人幫,所以沒幾天這個隊伍就散架了。
大兒子一看人多的事情難辦,就跟父親商量,先把家裡的人用起來,還像是以前在祖禾沖一樣,看樣子西言家的人就不适合于群居,适合單打獨鬥,獨來獨往。
這次還是父親帶領,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表弟一起出門,家裡的事情全部交給母親、滿妹和幾個媳婦,孩子們現在也已經有七八歲,都能幫家裡做很多事情了,隻求溫飽的話,他們完全能應付得過來。
臨走的時候,四房家的堂弟專門找到了大兒子,說他也想跟大家一起去,可大兒子叫他到旁邊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後,他也就不再堅持了,隻說讓大家保重。
照老規矩,這次大家也帶了十個健壯的狗狗和小狼,出門在外還離不開它們幫忙。
他們要去的第一站,就是到沅場那個大地方去請一位教書先生,幫院子裡的孩子們認字,單靠大兒子的那幾個不知是對還是錯的字,現在已經遠遠不夠用了。
教書育人,才能傳得百年家業。
一路上,大家慢悠悠地走,三天以後,終于到了沅場的集市上。
這是孩子們第一次走這麼遠,到這麼大的地方來,以往是盡往山裡鑽,頂多也就到過隔壁村的隔日集市,而這次則是完全不同。
剛進集市,大家就被這花花世界的車水馬龍吸引住了,感覺哪裡都新鮮,怪不得“小人國”的集市那麼小,原來就是自己腦子裡沒東西,太空強盜複制不出來的緣故。
集市裡人來人往,人擠人,人挨人,挑擔的,走路的,吆喝的,雜耍的,好不熱鬧。
集市旁邊是一條大河,烏青的河水緩緩流淌,河面上很多烏篷船遊蕩。
父親走在前面,鑽過熱鬧的街市,七拐八拐,直走進一家書鋪。
書鋪的老闆見父親帶着幾個人,又是一群狗狗和小狼進來,不知何意,但想着來這麼多人,絕不會是小生意。
于是生意人的熱情頓時挂在臉上,“老闆從哪裡來?快請坐,快請坐。”
說罷,就叫人端上茶來。
父親也不客氣,靠在就近的一張凳子上坐下了。
孩子們有的坐着,有的蹲坐,看父親跟老闆說什麼。父親跟老闆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就說:“老闆,我們要請一位識字先生,您看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位。”
老闆之所以這麼熱情招呼,目的就是做成一單賣書的大生意,想不到父親絕口不提買書,卻要找什麼先生,看他們這渾身髒不拉幾的樣子,也沒什麼錢。
于是,頓時就拉下臉來,“沒見這是賣書的地方啊,我們隻賣書,不賣人!”父親一看擰上了,就悄悄地從又髒又破的口袋裡掏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黃東西,慢慢地遞到已經轉過臉的老闆眼前。老闆剛開頭還愛理不理地,氣哼哼地看着滿架子的書。
可是,商人就是商人,當父親的手剛剛伸過去的時候,老闆就一眼憋見了父親手中的黃白之物。
真是老闆的顔,三歲的臉,說變就變,頓時就滿臉堆笑,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哎呀,不就是請一位先生嘛,這個就見外了。”
一邊說,一邊俯下身子,看似要跪下,實則是将整個身子向父親的手掌靠去。
就在他正準備伸手抓住金子的同時,父親猛地一下縮回了手。老闆垂涎欲滴的樣子,頓時變得愕然,搞不清父親為什麼這樣。
用碗蓋慢慢地撥弄茶葉,父親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又輕輕地放下茶杯,蓋好蓋子,這才開口對可憐巴巴的老闆說話。
他說:“你們隻賣書,不賣人,我們還是到别家去看看。”說罷,站起身就要走。
老闆一看這個陣勢,知道今天不下狠功夫,就絕對留不住這群客人,膝蓋一軟,就給父親跪了下去。
就在父親和大家愕然的時候,隻見老闆“啪啪啪啪”地把自己抽了好幾個耳光,還罵自己不是人。
大兒子一看,見好就收,就對老闆說,“你這樣的人品,還真不相信你能請來什麼好先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