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母親是學院長老會成員白長老的獨生女,從小就作為掌上明珠在家族的呵護之下長大,卻并沒有被嬌慣成任性的大小姐,她美麗聰慧,活潑伶俐,說是“人見人愛”都不為過。到了十五歲時,白露的母親進入了學院,大方的性子讓她在學院裡結交了不少朋友,其中關系最好的就是一個李姓小世家的女孩兒。兩人年紀相仿,性格相合,在學院的時間裡她們完全是形影不離,但是她們也明白,在各自家族的因素影響之下她們兩人必然會踏上不同的道路,走出學院之後就幾乎都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所以到了畢業的那一天,依依不舍的兩人便做了一個約定。
當兩人分别結婚之後,生下的孩子若都是男孩兒,便讓他們成為兄弟,若都是女孩兒,就讓她們成為兩人那般要好的姐妹,而若是一男一女……
那便讓他們在一起,結成夫妻。
對于年紀尚淺的兩個女孩兒來說,這就是不得不背負家族命運的她們所能想到的,唯一能讓她們之間的聯系永遠不會消失的方法了。
後來,白露的母親不顧家族反對的嫁給了一個凡人,而她的好友則為了家族嫁入了蒼家附屬世家的南宮家,而後,簡直就像老天也想促成一段姻緣似的,兩人先後誕下了一男一女,便是南宮飄和白露。
與好友通信之後得知了對方孩子的名字,兩人都十分開心,然而沒過多久,白露的父母便因為意外事故而去世了,于是白露就被痛失愛女的白長老帶回了白家,悉心撫養,其寵愛程度比起當年對白露母親更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當年幼的白露詢問關于父母的事情時,白長老便沒有半點隐瞞,将一切全數告知了她。
于是,白露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有一個名為“南宮飄”的未婚夫存在。
不懂事的時候白露幻想過對方也許是童話中的白馬王子那樣,也曾期待過以後與南宮飄的相見,可是當她逐漸長大,明白的事情多了起來,她便生出了排斥之心。
畢竟,但凡是正常的花季少女,誰都不可能願意去跟一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結婚的。
時日一長,這份排斥就變成了針對“南宮飄”這個名字的厭惡了。
所以即使白露心中有了憧憬的男性模樣,而突然出現的南宮飄也十分湊巧的正好完全符合這些期待,白露也無法對他有半點好臉色,反而處處針對他。
說完來由之後,周邈淡淡的說:“雖然白爺爺顧慮着這是白阿姨的遺願而沒有做出毀約的事,但他也說過,一切都以小露的意志為主,隻要她想,就随時都可以廢棄這門婚事。”
可是,即使爺爺給了這樣的保證,即使自己對此感到不快,白露卻還是一直沒有拒絕這明顯欠缺考量的婚約。
張龍潛明白這是為什麼。
這就跟一直執着的跟父親學習做菜的她一樣。
因為那些菜譜都是母親所留下的,所以對沒有關于母親的記憶的張龍潛來說,這就是母親存在的證明。
而對于同樣不記得母親的白露來說,或許,這來自于母親的約定就是母親存在的證明吧……
心中唏噓不已,但張龍潛還是因為了解了真相而稍稍松了口氣,禁不住放心的笑了一下:“我還擔心她是不是和南宮有什麼過節呢,太好了……不過這樣說來的話,小露其實根本就不讨厭南宮吧?”
周邈看着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于是張龍潛輕笑着說了起來。
“很簡單啊,畢竟南宮是完全符合小露喜歡的那一類型的,不是嗎?她現在會這麼排斥南宮,并不是因為讨厭他本身,而隻是拒絕‘南宮飄’這個名字而已,或許她對南宮本人的感覺還不錯呢?”
雖是詢問句,但張龍潛的語氣卻十分确信,唇角也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知道了來龍去脈之後,白露會露出那樣複雜糾結的表情的原因就很容易猜出了,可是南宮飄又不可能變成“獨孤飄”“慕容飄”,就算白露的這份厭惡并不是針對南宮飄本身,也沒法一下就給她扭轉過來,讓她承認她心中對南宮飄的感覺啊……
想想南宮飄對白露那份明顯的好感,張龍潛不禁有些同情:“路途多舛啊……”
不過這種事畢竟是要當事人才能解決的,她這個旁觀者也隻能感慨兩句而已了,看看明顯早就看清一切而做出撒手不管姿态的周邈,張龍潛不禁又想起了她對廖蕾的态度,總覺得似乎和白露對南宮飄的态度有些相似,她便忍不住試探着開口。
“話說……小邈,難道你和廖蕾也……”
話沒說完,就被周邈丢過來的冰冷目光生生逼了回去。
“你再胡說試試。”
張龍潛立即幹笑兩聲不說話了,周邈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開口道:“剛才治療之後南宮所說的你都記住了吧?”
“怎麼會沒記住?”說起這個張龍潛就有些無可奈何的模樣,“‘要再留院一天治療看看成效’對吧?好了,我保證明天絕不會踏出醫館半步,就老老實實待着,行了吧?”
看着無力的倒回病床上的張龍潛,周邈點了點頭,道:“很好,明天我們要上課就不來看你了,但是我會跟季少主說清楚,讓她盯好你的,你要是還想認我這個朋友就做到你剛才所說的。”
“是……”
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之後,就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擡頭一看原來是去外面的季海雲正好遇見了心煩意亂的白露,然後就把她帶回來了,迎着季海雲因不清楚情況而投來的詢問目光,張龍潛立即收起頹然笑着起身,跑過去拉住白露開始岔開話題,沒多久單純的白露就被逗笑了,她很快就忘記了南宮飄的事情,又跟張龍潛開開心心的聊了起來。
由于對周邈做出了保證,即使來探望的兩人離開之後,張龍潛也還是暫時打消了“越獄”的念頭,她老老實實的呆了一晚,第二天也配合着南宮飄進行治療,總算是從南宮飄口中得到了“明天就可以出院”的保證,松了口氣的她心情也沒之前那麼焦躁了,想了想也不急在這幾個小時,她便徹底打消了“越獄”的念頭,又跟季海雲說了一聲便獨自去病房附近稍微轉轉――畢竟這點距離她還是不會迷路的。
可是剛一出門,她就遇到了沒有想到的人。
廖蕾。
出現在門口的廖蕾神情一如昨天所見到的那般陰沉,看樣子他像是剛走到這裡來一樣,見到張龍潛出來他便暫時停下了腳步,不失禮節的向她點了點頭。
雖然不記得具體的路,但張龍潛好歹還是知道邱魁的病房跟這邊是有些距離的,廖蕾怎麼跑這邊來了?
略感意外的眨了眨眼,但張龍潛畢竟還是知曉禮數,便點了點頭對廖蕾的招呼做出了回應:“下午好呀廖蕾少爺,話說你特地跑這麼遠來幹嘛呀?”
廖蕾那陰郁的眼神立即飄忽起來。
“不……并不是‘特地’……我隻是偶然經過而已……”
本來隻是随口一問,但這典型的欲蓋彌彰式回答和有些打結的語氣卻讓張龍潛眉梢一挑。
這家夥,該不會其實在門口晃悠很久了吧?打什麼主意呢?
心中疑惑着,就發現廖蕾正悄悄從打開的房門看向她的病房内,怎麼看都不是他自己所說的“偶然經過”而是有所目的的樣子,這讓張龍潛輕輕眯了下眼睛,正琢磨着怎麼開口問出他到底想做什麼呢,就聽他低聲詢問了起來。
“今天……沒人來探望你嗎?”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又不是天天待在醫館裡,當然沒必要每天都讓人來探望啊。”
随口回答之後,卻發現神情陰沉的廖蕾臉上竟有些怅然若失,張龍潛的心中立即浮現出一個想法,她意外的挑了挑眉,想了想還是故意加了一句。
“再說了,小露和小邈都要忙自己的事,就算她們想來也來不成啦……”
用随意的語氣說着,張龍潛不經意似的掃了一眼廖蕾的反應,立即就發現當他聽到某一個名字時,他的神情明顯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果然如此。
揚了揚眉,心中略一權衡,張龍潛便索性帶着笑意直接挑明了道:“我說,廖蕾少爺,你要是想見小邈的話,與其在我這裡蹲點守候,還不如直接去縱橫家呢,你說是吧?”
一聽這話廖蕾就立即開口否認了,但他的語速卻稍微變快了些:“沒……我又不是想要來見她,隻是單純路過而已,你想多了。”
然後,他便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了。
但是張龍潛卻沒有看漏,他那原本病态般蒼白的臉頰此刻卻顯得有些紅潤。
看着那個年紀明明比自己大,此刻卻手足無措像是個孩童般的青年,張龍潛忍不住捏着下巴,心底暗笑了起來。
有意思。
南宮飄和白露,廖蕾和周邈,這四個人,還真是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