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一直注意着此人,是個一臉冷漠、皮膚黝黑,中年面目的人,眼睛狹長,透着陰冷的光。
他叫殘劍,手中靈劍也是殘劍,那是一把普通的靈劍,靈氣甚至比他的夢玉劍還要弱上幾分。
但他平淡無奇的一出手,斷劍卻迸發出了無窮劍意,如大江東去,無法阻擋,如水龍鬧海,聲勢浩蕩。
蘇沐隻覺整個天空都彌漫着殺氣,猶如千萬個人一起對他攻擊一樣。
他沒有躲避的打算,面對這種浩蕩的劍意根本無處可躲。
他心中仍是狂怒,身上依然有火焰缭繞,靈海有使不完的力氣,可是面對這一劍卻忽然有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劍意無處不在,緊緊包裹着他,等到劍意消失的時候,體内的靈力已經全部被耗光。
殘劍古井無波的臉上有些訝異,他以為這一劍會将蘇沐殺得片甲不留,誰知他卻安然無恙。
頓時就有些注意到他身上的保甲,那一定不是凡品。
他這一劍使出了八分力道,威力有多大他心中很清楚,尋常護甲他自然不放在眼裡,但是能擋住他殺意無窮的一劍,着實讓他有了興趣。
而就在這時,蘇沐那件夜行錦衣因為不堪淩虐,早已成了一件破爛,風一吹便片片跌落,露出了他身上金光微弱的戰神重铠。
殘劍雖然沒有見過戰神重铠,但是根據傳說中的描述,以及方才那一劍的試探,立刻就确定這是神之武裝。
這一刻他眼睛都直了,要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值得他追求的,隻有神之武裝了。
“我苦苦尋了多年,想不到竟然在你身上,怪不得兩年前你能獨自一人對戰上百聖騎士,原來如此……”
殘劍目光貪婪。緩緩笑道。
他一伸手就将戰神重铠吸走,蘇沐靈力耗光,根本沒有能力抵擋,任由他将金甲奪去。身上的火焰也跟着消失了,癱軟得搖搖欲墜。
“叔父,暫且饒他一命吧,孩兒下次還想與他打一次。”
千黛對蘇沐毫無同情之心,隻是這次她分明就要輸了,叔父出來幫忙,實在勝之不武,佛宗魔宗萬花谷的人都看在眼裡,傳出去天下豈不恥笑她懦弱無能?
“不管是天神還是蝼蟻,我手下從不留活口。”
殘劍言語無情。擡手一揮,斷劍再次朝蘇沐而去。
一月雪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叔父的脾氣她很了解,既已如此說就不會放過蘇沐,看來是無法親手殺死他了。
“老匹夫!欺負我落劍宗無人嗎!”
就在他揮手之前。大陣内沖出一個殺意無窮的身影。
戰天從懸空島飛身而來,以全身之力凝出一劍,氣勢上絲毫不比殘劍差。
兩對對撞,一時間竟僵持在了半空。
陣内,湘霆與薛冰琴站在一處,面有憂色的注視這這一幕。
薛冰琴不知道,但是湘霆很清楚。十幾年前,天一道長還是天一閣掌門的時候,手下便有一個親傳弟子,不光是天一閣弟子中實力最強的,就是放眼天下後輩弟子中也足以站在頂端,他年少成名。尤其是那次與魔宗一戰,當時已是靈劍尊的他,一人獨戰五個魔宗高手,皆是與他相同境界,但最後都被他斬于劍下。自此震驚天下,隻是那一戰之後他便受重傷成了石人,但是沒有人将他遺忘,這次他來到舞央宮,立刻受到極高的禮遇,因為他是戰天,隻要他還活着,無論走到哪裡,都是最耀眼那一個。十幾年前他就說過一句話,被後來的年輕修士紛紛效仿:“我叫戰天,敢與天鬥,敢叫天地在腳下顫抖!”
自從蘇醒之後,看到師父的屍體受了極大的刺激,失魂落魄的下山,刻苦修煉,本就有一個好底子的他,經過這麼多年的蟄伏,越發奮發上進,很快就更上一層樓,如今已是靈劍尊後期巅峰,本領絲毫比舞央宮那些長老惶惶不讓,有過之無不及。
他以全部力量對抗殘劍輕松的一劍,仍是倍感吃力,不過最終還是将斷劍攔下,從鋒芒下救走了蘇沐。
蘇沐卻不想走,面目猙獰,沖着殘劍大吼一聲,殘劍的行為徹底激怒了他,身上的火焰竟再次盛放。他不敢相信身為聖殿之主的殘劍竟然會做出偷襲晚輩的無恥舉動,身受重傷,金甲被奪,怒火吞噬,讓他失去理智,滔天的怒意從體内釋放,沖着殘劍戟指罵道:“我何曾怕過你分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像一頭暴怒的火獸,雙拳緊握,指甲狠狠掐進手心,牙齒咬出了鮮皿,大吼大叫的沖了過去。
戰天哪裡肯讓他去,死死将他抱住,大喝道:“跟我回去!”
“走開!”
蘇沐反手一推,竟将他推出了丈遠,戰天一怔,不知蘇沐這是從哪來的力氣,不過力氣再大焉能是殘劍的對手,再次閃身将他攔住,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寶将蘇沐套住,以他早年成名的電遁身法回到了護教大陣内。
殘劍也沒料到戰天身法如此精妙,一個不注意就被他們逃了,不過他也不去追究,金甲到手,心情好不暢快,如此,算上那枚聖戒,神之武裝他已得了兩件,隻要攻克了舞央宮,逼着道柔交出地圖,那麼斬神劍不久也會歸他所有,集齊這三件,第四件的蔑視項鍊就不去費心了,便可安心飛升二層世界。
戰天進入大陣之後,并不停留,直接将蘇沐帶去懸空島,用劍陣将他鎮壓在地上,足足半個時辰内之後,蘇沐才停止了反抗,火焰漸漸消失,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來到舞央宮之後,這裡人人說你遇事沉穩,可你剛才怎會如此失控,真以為自己打得過殘劍?”
戰天一臉愠怒,冷哼道。
蘇沐倚在一塊石頭上,脫力之後,巨大的疲憊感令他輕輕顫抖着,低頭不言。
“小時候師父将你帶進山門時便說你是烈陽皿脈,剛才那就是嗎?是不是一旦激發出皿脈的兇性,你就會變得理智全無六親不認?若是如此的話,這皿脈以後還是盡量克制,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早晚會讓你萬劫不複。”
“他偷襲我……”
蘇沐有些發呆,聲若蚊蠅的咕哝了一句。
“他就算不偷襲你接得住那一劍嗎?”
“我要把金甲奪回來,我要讓殘劍死在我劍下。”
蘇沐目中無情,緩緩看着戰天。
“好!輸赢皆是常事,隻要鬥志不消,早晚會有大突破!殘劍雖然厲害,但也不是不可戰勝!隻要你挺過難關,重新站起來仍是一條鐵骨铮铮的好漢!”
戰天從小就是豪氣幹雲的性格,最怕自己這小師弟心中沒有豪氣,聽他這麼說立刻大聲贊賞。
蘇沐心中自有豪氣,而且往往豪氣沖天,用不着别人鼓舞,哪怕是大師兄也不需要,眼神渙散的看了他一眼,一頭暈倒在地。
經此一戰,蘇沐不再外出,卻也無法修煉,身上到處都是看不到的傷,即使當時有金甲護身,殘劍那一劍還是要了他半條命,使他嘗到了筋脈寸斷的痛楚,當然并不是真的筋脈寸斷,隻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實在無法忍受,一到夜裡就像千刀萬剮似的折磨着他。
而舞央宮的局勢日漸嚴峻,殘劍一人之力自然無法攻破大陣,但是有他在,舞央宮與佛宗再也不敢輕易外出對敵,而且殘劍修為高深,更是親自協同屬下一起破陣,如此下去,大陣被破隻是遲早的事。
迫不得已,佛宗一位高僧連夜沖出大陣,趕回普渡寺,帶回了一件缽盂形狀的法寶,而後幾位高僧一齊施法,缽盂化成一個金色大碗倒扣在了舞央宮之上,而舞央宮的護山大陣恰好在這一天被攻破,缽盂當即就頂住了聖殿聯軍的圍攻,無論什麼手段都不能讓它動搖分毫。
而且據空明大師說,這件法寶百年隻能用一次,讓道柔聽了倍加感動,連連稱謝。
數日以來,托幾位高僧的福,法陣由他們維持,舞央宮弟子都松了口氣,同時各門都接到長老嚴令,要不分晝夜加緊修煉,為以後的大決戰做好準備。
不過空明大師卻告慰大家不需如此拼命,缽盂至少能維持一年,大可正常度日。
但是沒有人敢松懈,全都咬着牙勤奮修煉。
說到刻苦沒有人比蘇沐更擅長,他為了一個目标可以拼了命努力,但令他痛苦的是,半月後他的傷還是沒有好,執事殿每天都有長老親自為他醫治,各種靈藥不惜讓他服用,才算好轉了一些。
半月來,每過一天,他對殘劍的仇恨便濃一分,他讓他生不如死,折磨得他深夜裡痛得想要去死,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被這樣折磨過,唯一支撐他堅持下來沒有崩潰的動力,就是複仇,讓殘劍承受比他更深刻的痛苦,不然彌補不了這些天的痛不欲生。
這天,陽光很好,小珊瑚再次來到了蘇沐的宅院外。
千黛依舊攔住她。
“他為什麼總不見人?我看看他傷好了沒有,而且我有話要跟他說,不要你管!”
小珊瑚本來挺喜歡千黛的,覺得他跟随蘇沐而來,與她當初的經曆相似,想必在皿域也是個生活不下去的可憐人,不然好端端的誰願意背井離鄉?但是這些天被她攔出了火氣,開口就沒好氣,不悅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