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桃花扇下桃花雪

第三十二回

桃花扇下桃花雪 九重光 2719 2024-01-31 01:01

  戎兒:

  父深知欠你最多,卻無心力彌補。

  亦深知聆兒定是希望我将你平安帶大,可身邊沒有了她,一切竟如死灰。
若早知聆兒嫁與我會不得善終,當初,那日,我定會從風吟堡繞路而行,甯可此生忍受孤寂,也絕不再牽連她。

  聆兒不是北齊人,生于南明風吟堡,也是堡内唯一嫡系大小姐。
自幼習武,一身輕功“輕雲縱”更是名滿江湖。
初初見她時,她便是如仙子般在絕壁間輕紗漫舞,雙足挂金鈴,烏發墜腰際。
隻一眼,我便認定了她。

  那時我還不是将軍,隻仗着家境良好,年少輕狂,到處遊玩罷了。
見到聆兒的當天我就打聽到了風吟堡,遂上門拜會。
許是上天注定我該有此機會,正與老堡主寒暄時,遇到風家宿敵來犯。
一時間整個風吟堡殺聲震天。
我封家武功剛猛霸道,且心中又隻想着不能讓聆兒遇險,一味拼命。
敵人未料到風家會有外援,竟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匆忙撤離。

  江湖中人,對名聲及為重視。
風家為避人口實,對外隻說是小姐未來夫婿,也是自家人,絕沒有找外人拉偏手。
但老堡主私下對我說,風家之女,絕不嫁無名之人。
聆兒可等我兩年,若兩年内我沒有混出名堂,兩年後各自婚嫁。

  所以,我功成名就後立刻娶了聆兒,便覺此生再無所求。

  父不善心計,朝堂之上時被善妒之人算計,其中甚者便是林業臣,他官階不高,卻攻于心計,聆兒是南明之人被他知曉後便大做文章,皇上對此事不聞不問,心中也是想削了我的兵權。
最終,聆兒慘死。
她一身輕功,若想走,百萬大軍也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我從她懷中将你拉出時,便知她遺願為何。

  父軟弱,無法頂着失去至愛之痛苟活,亦知将你一人留在谷中及為危險,特央舊識照拂。

  成長之時,不用記着我。
但他日你長成,唯願你能報母仇,以安為父之心,暝聆兒之目。

  你母親名為風聆兒。
牢記。

  父封聿絕

  桃花認字不多,斷斷續續連看帶猜,也能看明白信的大緻意思。
誰能想到叱咤沙場的大将軍竟是如此癡情。
心中對他丢下封戎一人本有些怨言,但看完信後,卻提不起半點責怪的意思。
隻怪上天容不得有情人。

  封戎看完信後小心折好,低着頭,不發一語。
整張臉被亂亂的須發遮得更加嚴實,桃花有些擔心,想要伸手理順他的須發,好教她看清他的臉。
卻被封戎擡手格開,堅實的手臂撞得她生疼,他渾然不覺,她也隻能黯然不語。

  桃花默默揉了揉手臂,一種不安感從心底慢慢上升,如輕煙般飄到四肢百骸,她惶恐地覺得封戎怕是要離開她了。
僅管她整個人都在嘶吼着“不要走,不要報仇!
”但這情感卻止于眼中,沒于齒間。

  最終,也隻能安靜地坐在他身邊,陪着他,從日落,到天明。

  ――――――――

  一夜未眠讓桃花全身酸痛,不由自主地伸直了雙腿,敲敲膝蓋。
卻見身邊封戎仍然如石雕一般端坐,低頭垂目,雙眼看着膝上雙手,好像這手是平白長出來的,不屬于他一樣。

  桃花輕問:“餓了嗎?
我煮些肉湯給你?

  封戎打回的獵物都被她熏幹,吊在房梁上,能放不短時間。
想吃時就割下幾塊,十分方便。

  封戎聞言轉過頭來看着桃花,陌生的眼神讓桃花心中一緊,沒來由的雙手瞬間冰冷。

  “不餓。
”他說。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人也仍舊是那個人,但桃花從未見過封戎眼中有過這樣的眼神,仿佛桃花是一個陌生人,他們之間好像。


突然之間什麼都沒有了。

  桃花顫聲問道:“封戎,你。


怎麼了?

  封戎目露疑惑:“沒怎麼。

  “可你對我。


怎麼,感覺這樣生疏?

  “我。


沒有。
”别開頭,眼神從桃花蒼白的臉上移開,他也不知怎麼了。

  桃花勉強扯出一抹笑:“那。


我去生火,做些吃的。
你等着,馬上就好。
”突然站起身讓她有些目眩,趕緊伸手扶了桌子,頭重腳輕地轉到屋後生火。

  封戎牙關緊咬,狠狠給了自己一拳,桃花險些摔倒他看得真切,也幾乎同時就向她伸出了手,但卻在刹那間又收了回來,任由她步履不穩地離開。
現在卻後悔不已,心中竟似被狠狠刺了一刀。
桃花何其無辜,他斷不該遷怒。

  一頓早飯吃得索然無味,兩人相顧無言。

  玉冷溪來時便是這樣一幅冷若清秋的畫面,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猶豫着到底進不進去。

  桃花有些好笑,這一夜過後,唯一沒變的看來隻有玉大俠。

  “站在那做門神麼?
幾時進來還要人請了?

  不理桃花的諷刺,揚着臉隻當享受,閑庭信步般地走進屋子,坐在桃花邊上。
早飯隻做兩碗,顯然沒有他的份。
好在他娘卿無憂向來不缺人照顧,早飯什麼的,雖在此地,依然豐盛,所以,他吃過了。

  “我娘說她即刻動身回去了。
”玉冷溪用指甲摳着木桌上滴的蠟油,無所謂道。

  “那。


我們要不要送送?
”桃花問道。

  “不用,她與你們本就不是熟識。
還有,你若不想報仇,我也不會再纏着你。
”這話,是對封戎說的。

  封戎點頭,暗中看了桃花一眼。

  桃花抿了抿嘴,又道:“那你,也要走了?

  卿無憂放手,玉冷溪也就自由了。

  玉冷溪聳聳肩,撇嘴道:“突然哪都能去,卻又哪也不想去了。
我從沒在這谷中輕松地生活過,如今,就想一身輕地在這裡待着。
哪天想走了,再走,想回,再回。

  聽得玉冷溪說得這般自在,桃花由衷羨慕:“也是,人生都是自己的,能逍遙快活自是再好不過,确實不該背着沉重的負擔艱難度日。

  封戎的黑眸驟然緊縮,望向桃花。

  桃花看着他,報以一笑,起身收拾碗筷。

  玉冷溪待桃花離開後啧道:“啧。


桃花也不是傻子。
你心中所想,他豈會不知。
與其不開口,倒不如跟她說說。
本是兩情相悅,若變成怨偶,實在可惜。

  “心中所想?
”封戎冷道,“本就沒想。

  “想必你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判若兩人吧?

  “哼。


”随他怎麼說。

  “隻一夜之間,你就周身殺氣,眼神既冷且戾。
連我這個外人都能一眼察覺,你道桃花與你朝夕相對,會看不出來麼?

  見封戎不置一語,玉冷溪又道:“你心中做何想法,我們實在不得而知。
可瞧你還未有所動作,看來自己也在猶豫不定。
但以後不管你做怎樣的決定,望你都能告訴她,讓她另做打算也好,枯等于此也好,給她個答案。
好過一直磨着她,讓人不得安生。

  “好。
”封戎點頭應允。

  屋外洗碗回來的桃花聽到這樣的回答卻如墜冰窟――他,确是會離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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